第105章 晓莺啼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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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厚厚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背,王蓁一路跑的跌跌撞撞,却仍一捧一捧雪往空中扬,只觉那雪花飞散在脸上,凉丝丝的感觉十分新鲜有趣,一时又团了雪球,在林间迎着雪追逐嬉戏。

    已忘记玩耍了多久,王蓁觉着有些饿了,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就跑出来玩了,便沿着一路跑来的痕迹往回走。

    等走出了林子,王蓁向路上看去,只见天地远近一片白茫茫,哪里还有什么马车,只剩下错综杂乱的车辙,远远地向前延伸,渐渐地不见了踪迹。

    她万没想到车马竟然走的这样突然,而且这么快,王蓁只慌了一瞬,便也顾不得多想,提着长袍便沿车辙一路追下去。

    回长安的队伍并没有行人,一路随行皆是套着两匹马的车轿,尽管下着大雪,马儿的脚程毕竟要快许多,眼见着墨云沉沉地压下来,王蓁追了一路,脚跑的生疼,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汗湿的袍子都穿不住了,眼前却始终只有被雪覆盖的越来越浅的车辙。

    终于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王蓁绝望地看着眼前苍茫一片,这样的天寒地冻,她被抛在这荒野里一夜,第二日恐连尸首都被雪埋了。

    王蓁累的没力气哭,脚疼的站不起来,只觉一阵阵凌冽的寒意直往骨肉里钻,只能紧紧裹住身上的衣裳,四下张望。雪,白的直晃眼。

    王蓁跑的嘴里干,便索性捧了一捧雪塞进嘴里嚼,入喉时一股沁心的冰冷,脑子里却骤然清明,竟想起刘鄩赠她白梅图时的那几句提诗。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咏诵时,抬头仰望渺茫太虚,王蓁勾出极美的一朵浅笑,向着飘雪的天空道:“义父你不知,我终是要同你陪伴在一处的,只是令你失望,蓁儿致死都未做成那骨中香彻的女子”

    渐渐的,下身冻的失去了知觉,连意识也模糊起来,王蓁最后一次眼睫闪动时,一片完整的雪翩然飞落在睫毛上,恍恍惚惚的如一朵剔透的绒花。

    王蓁只觉脸颊都冻的僵硬了,勉强牵出一丝笑痕,低低道:“即便做不成梅花一般的女子,能做个皎洁如雪的女子,也挺好”

    就在王蓁最后一丝意识将要游离神池的时候,远远的,一阵马蹄飞溅起厚厚的白雪,向这边飞驰而来。

    琉脱蹄下的玄铁掌飞踏在厚厚的雪上,如燕子略过水面,只留一串巧的蹄印,眨眼便已来至王蓁的面前,眼见一个的白色雪丘凸起在路中央,琉脱飞起前蹄就要越过去,却被背上的李嗣源死死勒住了马缰。

    琉脱吃痛地高高抬起前蹄,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李嗣源却不待它站稳,已飞身跃下马背,奔至雪丘前,拂开上面遮盖的雪,终于露出王蓁苍白无半分血色的绝美玉颜。

    唇角,留着雪绒花一样干净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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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马围成一个圈,中间最大的一辆是李嗣源坐的车轿,周围点着明亮的篝火,最外围,有一圈身着黑色铠甲的锐麟军整齐守卫。

    琉脱的马蹄踏破寂静的雪夜,远远地疾奔回来,急地直打转的安重诲听见马蹄声,立刻迎了过去,待马儿奔至近前,看清楚李嗣源怀中用披风裹着的人儿,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春池和秋沁也赶过来,见李嗣源脱了披风,春池立刻抱来一件大氅披在他肩上,李嗣源面无表情,向自己的车帐走时吩咐道:“立刻传热水送来我车上!”

    春池急急地命人去抬热水,顺带看了眼李嗣源怀里的王蓁,却因被披风紧紧裹着,什么也没看见。秋沁也紧紧跟在后面,目光时不时往李嗣源怀里探。

    李嗣源连脚蹬都没用,一跃跨上车板,春池秋沁正欲跟进去伺候,李嗣源却突然回头,声音清冷道:“谁也不许进来,热水只放在车门外!”

    春池和秋沁正不知所措,安重诲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拍了下两人的肩,低声道:“你们去忙,这里交给将军处理。”

    两人闻言只得悄悄地散了,春池去催热水,秋沁却站在不远处一辆马车的暗影里,怔怔地望着李嗣源车轿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发呆。

    李嗣源的车轿比一般的车轿大许多,中间设有镂空刻花的木格,车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国长毛地毯。木格里可以眠卧,木格外则设有固定的紫檀几,上有罩纱烛台,可饮茶读书。

    将王蓁放在地毯上,李嗣源黑曜微敛的眸子落在那张已苍白的无半分血色的绝美玉颜上,长眉蹙的更紧,修长的指探进她袖笼中,冰凉的肌肤早已没了温度。

    李嗣源心知冻的这样狠,是不能再用热水了,将车窗的纱帘全拉上,丝毫未迟疑,便开始解王蓁身上的衣带。

    她穿的并不是很多,李嗣源很快便将王蓁穿的所有衣裳尽数褪下,当解开胸前最后一层雪白的柔绢缎带时,李嗣源看到用白布层层裹住的胸前,紧贴着肌肤,坠着他那块华艳温润的血珀玉珏。

    想起那一日,她神色恬静地跪在他的剑锋前,请求他放过刘鄩性命,并愿意用性命来守护他的这块玉珏。

    面对这个十几岁女子的誓言,他当时也不过听听罢了,只要她不随意将这玉珏卖掉就好,却不曾想

    李嗣源清冷的眸光稍稍缓和了几分,轻轻地打开她胸前紧裹的白布,将她已冰冷没有知觉的身子横抱起来,进入木格。

    雪下到寅初时停了,后半宿北风吼的紧,至辰时天光虽已放晴,只是骤然冷了许多。

    从暖和的车里钻出来,扑面一阵裹着雪沫子的冷风扑面,吹地春池打了个哆嗦,袖着跳下车,向李嗣源的大车跑过去。

    见昨晚那几只盛着热水的大木桶仍放在门口,春池爬上去往桶里一看,水已经冻成了冰疙瘩,竟然一点没用过。

    秋沁也从自己的车里出来,见春池在李嗣源的车上搬水桶,便也走了过去。

    “连水都没用,是不是人不中用了?”春池将水桶递给下面站着的秋沁时,声了一句。

    “你胡什么!”秋沁阴着脸,接过水桶重重地放在雪地上,冷冰冰地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