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了几转，终于转到李嗣源头上。

    王蓁粘着杯盏，缓缓抬起头，一脸懵懂地将丁阮二人望着：“玉面神君？谁啊？你方才的那位李将军又是哪个山头的哪根葱？我不认得他。”

    “王蓁你是不是”丁十六娘霍地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王蓁，后面的那句“脑子被斩云踢了”终究被阮玉楼拦下没吼出来。

    眼看丁十六娘被王蓁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阮玉楼觉得今日的谈话只得到此结束，王蓁连耍赖的杀锏都使出来了，再谈下去恐也谈不出个所以然。

    眼看到了该摆午饭的时辰，阮玉楼牵着俩人的向用餐的矮踏走。正要唤沫沫传午饭，由殿门外突然窸窸窣窣进来一串里捧着各色物件的宫女。

    一位身着汉家服饰的婢女行入寝殿，至王蓁三人眼前时款款行一礼，张口一副字正腔圆的中原口音问：“请问哪一位是王姑娘？”

    阮玉楼和丁十六娘同时看向王蓁。

    女子的眼光由三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含着笑意向前一步于王蓁身前站定，欠身行礼恭敬道：“大汗特命奴婢来告知王姑娘，李将军由今日起暂居在王姑娘寝殿对面的西厢暖阁里。日后与王姑娘共用一个院落，还劳烦王姑娘互相照应。”

    女子完又略施一礼便转身要走，却被王蓁开口唤住：“且等等，你把话讲清楚，为何他要同本姑娘住一个院子？”

    侍女恭敬道：“大汗只是让奴婢转诉于姑娘知晓此事，至于其中缘故，奴婢并不晓得，若姑娘想弄清缘故，可亲自去问李将军或大汗。”

    侍女回完话便转身去了，剩下王蓁戳在当地，紧紧握着拳头，一副想扁人的架势。

    “看来这位李将军，还真是个行事利落的人物，我倒想见上他一见呢！”望着对门暖阁里一众宫女忙活洒扫，阮玉楼话时忍不住同丁十六娘二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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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嘴上不认得，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王蓁心里却也忍不住琢磨李嗣源如今是撞了个什么邪，非要死乞白赖带自己回去。

    回想当初在锐麟军营的时候，自己那般做伏低地想留在他身边，他满眼满心只装得下一个夏玉婵，她即便是将身段低到尘埃里也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如今，她倦了，真的想就这样远天远地一辈子留在这座塞外边城，他却偏生又跑来招惹。

    听闻李嗣源的锐麟军一路势如破竹，一口气连取契丹二十四座城池，可若他这么做是为了她，王蓁心里一百个不信。

    安先生李嗣源生得一颗九住心，既是这样，他那颗心已然揣了锐麟军，更何况身边已经有了个夏玉婵，哪儿还能分得一份出来容下她王蓁？

    如此想通了，王蓁觉得自己欠叶尧的这个情，还起来也不似阮玉楼的那般困难。至于李嗣源他抽的哪根筋跑来契丹皇宫住着，也就碍不着她王蓁什么相干。

    王蓁本就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再加上将事情已然想的通透，胸中自然就敞亮起来，胸中敞亮的王蓁黑甜一觉就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

    待王蓁的惺忪睡眼渐渐将跟前事物看清楚的时候，只觉脑仁有点突突地跳着疼。

    “怎么？昨夜里睡的不好？”坐在床边的李嗣源，探身伸出一只轻轻覆在王蓁的前额上。

    微凉的指尖温柔落在额上，鸦青色公孙锦的柔软缎面轻轻拂过，泼出袖中笼着的清雅的青檀香韵，徒生出几分当初源缘轩的味道，让王蓁灵台有一瞬的恍惚。

    但恍惚也只是一瞬，王蓁才展开的黛眉又皱了起来。

    李嗣源里正剥一枚橘子，见王蓁紧蹙绣眉将自己望着，便掰了一瓣橘肉喂到她嘴边：“早饭前吃点水果可添食欲，这种产自北方的黄岩橘味道不错，尝尝看。”

    看着那只若春水照梨花的好看指，捻着颜色鲜亮的橘子渐渐靠近唇边，王蓁下意识就要张嘴去接，可灵台突然一闪，又赶紧将嘴紧紧闭上。

    “你一大汗的男宾，我是大汗未来的妃嫔，本姑娘与你又并不认得，大清早就私闯本姑娘的寝殿，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王蓁将俏脸一板，伸扯过床内的一件褙子披在肩上，冷着脸一副赶人的模样。

    见她摆出这幅明显油盐不进的模样，李嗣源却似见惯般，自己吃了半个橘子，将剩下的半个放在床边沫沫中的托盘内，顺带吩咐宫人伺候王蓁起床梳洗，预备摆饭。

    “早饭不要先前那般油炸煎炒的，只上一份山药炖白粥和几样清淡的时令菜，另添一份山楂银耳羹，北地气候干冷，蓁蓁胃热有些重，需将火先败一败。”李嗣源边吩咐边起身，由宫人中接过温水帕子。

    “喂，你要吃什么回你自己殿里去拾掇，少来差遣我的人，你在本姑娘的寝殿里指画脚的算什么！”王蓁边边顺就撩开被子下了床。

    正准备命令沫沫等人不许听李嗣源的话，却突然觉得周身一暖，一件夹棉软缎披风已经裹下来，将她只着一件睡眠单衣的身子罩住，紧接着身子一横，人已经横躺进李嗣源的怀里。

    “喂，你放我下来，你沫沫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这人出去，喂，本姑娘话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的婢！”

    李嗣源却不管怀里的王蓁这幅张牙舞爪的模样，只抱着她轻轻放回床上，温和道：“塞外不比中原，清晨凉意浓重，穿这么少骤然由热被子里出来容易受凉，乖，先回床上去。”完回身对沫沫道：“去打洗漱用的水来，顺便去对面让安娘将本将军的发冠之物一并送来，我就在这边洗漱了。”

    “是！”沫沫很殷切地应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王蓁厉声喝住：“沫沫，谁让你听他的话，你到底是谁的侍婢！”

    沫沫笑吟吟向王蓁施礼道：“奴婢自然是姑娘的侍婢啊，正因是姑娘的侍婢才要处处为姑娘着想，而奴婢听李将军的话，正因李将军也是为姑娘着想的。请姑娘暂且等下，奴婢这就命人打水来伺候姑娘和将军洗漱。”完，还不忘冲李嗣源眯眼一笑，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