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空谷失兰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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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人走近,耶律德光才看清,原来是萧氏一族的一支旁系的族长萧韩奴。

    萧韩奴走至近前,松开中牵着的姑娘,对耶律德光十分恭敬地深深行了个礼,抬起头道:“大汗如今已经继承汗位,自然要在我们萧氏族中选择一位年龄相当的女子作阏氏,我身边的这位妙龄女子是我弟弟的女儿,名唤萧蓉儿,今年十七岁,她的年纪给大汗做阏氏,族中没有比她再合适的人选啦!”

    王蓁听夏瀞译完萧韩奴这番话,回头开始仔细打量那位萧蓉儿。

    萧蓉儿穿着水红色的契丹窄袖圆领锦袍,头上编着两股的辫子,并没任何饰物,颈间佩戴的银饰上镶嵌着几颗祖母绿宝石,脚上也只一双素面的头层牛皮软靴,质朴地显得有些寒酸。低垂着眉眼,目光带怯地悄悄打量眼前的众人。

    萧韩奴虽是族长,穿着与萧音室鲁相比也相差甚远。

    王蓁心下已是了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萧韩奴族中必是家底单薄,不过想凭借这个叫萧蓉儿的萧氏女子攀上耶律德光这颗大树,阖族便可跟着一步登天。

    王蓁原想让阮玉楼认完了干爹之后,便顺水推舟将她与耶律德光的好事撮合成了事,却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个萧韩奴来,不觉微蹙起绣眉。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萧音室鲁此时缓缓道:“萧韩奴,你刚才自己也了,你那支萧氏是旁系,居然还敢与我这萧氏正统一族来争,你不觉得站不住理吗?”

    萧韩奴却大笑道:“我虽然是旁系,可也是契丹族人,总比你随便弄来个根本不是契丹族的女人当闺女强吧?”

    萧音室鲁精明的眼睛蓦地瞪向萧韩奴,朗声质问:“萧韩奴,你话要主意分寸!你谁是随便弄来的女人?我女儿萧温是将军夫人的姐姐,虽是中原人,却是大汗的帐中贵宾,这样无比尊贵的血统你竟敢轻视,难道你连大汗也不放在眼里吗?”

    萧音室鲁此话一出口,王蓁几乎要拍为他喝彩。她没想到这个看模样像个闷葫芦似得萧音室鲁,竟藏着这样一幅灵厉的口齿。

    萧韩奴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紧张地向耶律德光望去,果然见耶律德光微沉着一张俊脸,便赶紧躬身子向李嗣源赔礼。

    李嗣源只淡淡地看了眼躬身于自己眼前的萧韩奴,转而向旁边的耶律德光道:“选大阏氏虽是大汗的私事,但本将军以为,为大阏氏者,协大汗署理后宫,需才学品德兼而备之,且与大汗同出仪仗主持盛宴,容貌亦要端然高雅,气质淑华。日后为大汗教养子嗣,又需精晓翰墨,知书达理,如此方可令大汗安心朝堂,终至国运隆昌。是以本将军上述所荐,还望大汗谨慎遴选。”

    李嗣源一番话落,场中再无人发言,一时静极。

    耶律德光心里自然晓得李嗣源这是在偏着阮玉楼这边话,可他的这番话却也颇有道理,不觉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端立的两个女子。

    只见萧蓉儿一袭朴素锦袍站在萧韩奴的身边,身量瘦单薄,看上去像个尚未长成的幼女,低着头拿眼偷偷四下窥人,别气质高华,就连半分闺阁女儿的娟秀之气都没有。耶律修敏素日淘的没有半分女孩子样儿,可这萧蓉儿竟还不及耶律修敏的一半,样貌更是寻常。

    这样的女子,虽出身萧家,自然不堪当他的大阏氏。忖度之后,耶律德光的目光又转而落在阮玉楼身上。

    今夜的阮玉楼一看便知是精心装扮过的,身上穿着淡粉色的软烟罗,绣着白牡丹的锦缎裹出纤纤一握的腰身,臂挽着碧霞罗芙蓉薄雾纱,逶迤拖地的月白色古纹双蝶千水裙下,隐约露出金莲般巧绣鞋的尖儿。一头青丝绾成华髻,瑰丽雍容,端然温雅。

    夜风阵阵,撩动着阮玉楼鬓边细发,轻轻伏在暖玉一般莹白剔透的双颊上耶律德光灵台中恍惚浮出一句:芙蓉不及美人妆。

    耶律德光突然意识到,如阮玉楼这般温婉佳人,莫萧氏,就是他契丹阖族也未必再能寻出一位来,更何况当年在中原时,江夜阑珊,他独自对月把盏,对着一摇暖烛遥念漠北,她那对比花解语的眸子,总是脉脉含情地将自己凝望着

    目中渐渐浮起暖意,耶律德光向阮玉楼缓缓伸出,轻声唤了一句:“温儿,过来。”

    秀目微垂的阮玉楼自然听见了耶律德光的这句话,却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唤自己,等王蓁在旁边轻轻地推了自己一把,伏在她耳畔道:“快过去啊,大汗叫你呢!”

    阮玉楼才恍若回神,缓缓抬起头,迎向耶律德光明亮的眸子。

    阮玉楼清晰看到那双黑眸中自己的影,也是头一回,看见他用这样浓腻温情的眸色望着自己,怔忪间,下意识抬起,放在他递在自己面前的掌心里,直至耶律德光将她牵坐在身畔,阮玉楼仍觉眼前诸般皆不真实。

    王蓁笑吟吟望着耶律德光温柔地挽着阮玉楼在他身边坐下,才回到李嗣源身侧。

    李嗣源侧目见她一脸志得意满的稳妥模样,附身在她耳畔低问:“高兴吧?”

    王蓁笑容慈祥地望着邻桌的阮玉楼,用力点了下头:“嗯,很高兴,好久没像今日这么高兴过了。”

    李嗣源侧眸看了耶律德光和阮玉楼一眼,道:“嗯,本将军也很高兴。”

    王蓁疑惑地转而望向李嗣源:“你方才那起关键作用的举重若轻的一番话,我还没谢你呢,嗳,你一定也是替阮姐姐高兴的吧?”

    李嗣源默了默,端起茶盏慢慢地将一杯茶饮下,缓缓道:“为这事儿高兴倒还其次,不过倒是替自己减了个负担。”

    “负担?”王蓁挑眉:“阮姐姐即便跟着咱们过,哪里就会成你的负担了?哦,我明白啦!”王蓁两只一拍,突然压住嗓子将嘴凑到李嗣源耳边:“是不是春池为乔靳预备的那些聘礼,把你的家当都败光了?照你日常那样花销,回去恐要卖房卖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