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笑道：“没看出来吧？你别看将军平日面上冷，对将军夫人那可真是好的没话，我跟你件事儿保准你吃惊”

    游菁菁赶紧将身子挨近，听李渔道：“你晓得将军夫人极喜爱瓷器，将军原先送了她一个郎窑红的卧鹿尊，结果不心给摔了，郞窑红你晓得吗？那可是千窑一宝啊，尤其那尊卧鹿已经开了片，还是珍稀的牛血红，鹿角上还挂了灯草边，那叫一个漂亮！”

    “这东西一定很值钱，摔了真是可惜了。”游菁菁感慨道。

    “何止值钱，那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看见旁边那竺雅轩了没？那一尊就够买百来个竺雅轩的”李渔的夸张，表情比语言更夸张，将旁边听戏的元仪公主的目光也引了过来。

    “这卧鹿尊可还能修好？”游菁菁继续问道。

    李渔摇头：“修是没法修了，不过将军一掷千金。为夫人又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你不晓得这尊卧鹿耗费了多少力气，景德镇整座负责进贡皇家瓷器的官窑，就为了烧这个卧鹿尊，将近三个月，上千制瓷匠人，什么都不干，就干这一件事。”

    游菁菁漂亮的大眼睛里立刻冒出艳羡的星星，叹道：“将军对夫人可真好啊！”

    前日王蓁却是收到了李嗣源又命人送来的一个郎窑红卧鹿尊，只是她却不晓得这瓷器竟然这么昂贵，听见李渔的话，不觉回眸看向李嗣源。

    李嗣源原正喝茶，听李渔掰地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不禁笑嗔：“就你话多，哪有这么夸张。”

    李渔却是一脸认真：“我哪有夸张，你们不信？不信你们问安先生，这事儿他也晓得。”

    安重悔依旧一席素锦宽衫，中缓缓地摇着玉骨折扇，风流娴雅地轻轻点了下头，望了王蓁一眼，又转而看向众人，笑道：“我徒弟美貌天下无双，也配得上这般天下无双的盛宠。”完，便转过脸继续听戏去了。

    众人听得只是唏嘘感慨，王蓁却望着安重悔俊雅的侧颜，渐渐蹙紧绣眉

    最近她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

    恰在此时，戏台上敲锣打鼓正唱到了精彩桥段，只见画着半面妆的徐昭佩，由一个模样十分波俏的伶官扮着，踩着锣声踏着细碎婀娜的步子由后场款款行将出来，四座顿时惊起一片喝彩之声。

    因各雅间此刻皆在听戏，便都大开着门窗，因此隔壁雅间里的话声便听得十分真切。

    有人赞道：“这扬州的戏子就是漂亮，连半面妆都画的这么美，看一眼魂儿都要给勾走啦！”

    一人话刚落，立刻就有人接过话茬道：“嘿，这戏子的半面妆算什么啊，你还没见将军夫人那半面妆，简直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啊！”

    “唉，这个我也听人了，听李将军那个即将过门的夫人，别号叫什么花见羞的，长得别提有多漂亮了，我听她以前还当过梁帝的贵妃呢，不晓得怎么被李将军弄到的。话回来，你到底亲眼看见那个花见羞的半面妆没有啊？”

    “这个我也听了！我还听这个花见羞是千年狐精化的人型，等闲看一眼是要折寿的，也只有像李将军这样命硬的人才能消受，你看那梁帝纳她为妃，不过半年就给克死了。”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么漂亮呢！”

    “可是她为什么化半面妆呢？”

    “这个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魅惑将军呢！”

    “既然要魅惑将军又为什么跑出来啊？在将军府不就行了？”

    “嗨，你孩子家不懂，这女人但凡长得好看，哪有安安生生待在家里的？要不咋会有一支红杏出墙来呢，哈哈哈，等你以后娶了老婆就晓得喽！”

    “这出墙的红杏才最有味儿，改日我也去将军府门前守着，倒要亲眼看一看这位花夫人有多风流，嘿嘿！”

    一个雅间里起了头，旁边几个雅间里皆开始跟着谈论王蓁半面妆的话题，耳听得那些越越过分，春沄便要去关雕花窗棂，却听安重悔道：“没见众人还都在听戏，急着关窗做什么？清者自清，岂是几句闲话就诋毁了的！”

    安重悔开了口，春沄自然不敢再动，只得悄悄地退回到李嗣源身后。而

    站在王蓁身后的安娘，面带忧色地望一眼王蓁，又去暗暗观察李嗣源的面色。

    雅间内的氛围一时静的有点不自然，最终还是元仪郡主先开口打破了这份不自然的安静。

    元仪含笑看了眼王蓁，向众人道：“关于师姐化半面妆这事我也有听闻，坊间都传疯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师姐，你当真做过这半面妆？”

    元仪郡主这一问，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王蓁的身上。

    美人韵事，无人不好奇，就算如安重悔和李渔这样鸿儒硕才，也一样不能免俗，随虽至于抻长了脖子，却也皆将耳朵都支了过来。

    只有李嗣源，仍微垂着鸦翅一样浓密微翘的长睫，骨节修长均匀的指，不紧不慢地拨开一枚山核桃，取出里面的白嫩的仁，轻轻地放进王蓁边的粉青釉汝瓷碟里。

    王蓁捻起一颗核桃仁缓缓放进嘴里咬开，顿时唇齿溢香。

    含着满口的香气，王蓁樱色的薄唇微微一呡，轻笑着，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嗯，我的确化过半面妆。”

    王蓁此时还清楚记得，就是她拎着田螺去源缘轩却扑了个空的晌午，她独自坐在妆镜前，看着铜幡中原本已是妆容精致的一张脸，却在眼尾处用极细的胭脂笔勾出半阙婉转缠藤

    硬是将一副淡妆描成半城妖娆的姿态。

    安重悔和李渔因都知道半面妆的典故，故而皆转身去打量王蓁和李嗣源。

    这半面妆原是梁元帝的皇后徐昭佩，为讽刺元帝为人人前背后表里不一而做，后世便以半面妆来形容言而无信，话反复无常之人。

    而此时王蓁做半面妆，公然出入于酒楼茶肆这种地方，众人自然会将故事的原型往李嗣源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