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藏锋敛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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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婵轻轻掸了下袖口的一缕飞尘,嫣红的薄唇淡出一线凉凉的笑:“你随我这么久了,难道还没看明白?女人与女人之间,哪有真正的知己。有的,唯利益二字罢了。”

    听完夏玉婵这话,卞蝶的眉头拧地更紧了几分:“姑娘这话的奴婢就更不懂了,姑娘如今虽不住在将军府里,可将军给姑娘的月例银子却是比往日一文不少。且咱们居中雇佣的车马和下人,银钱皆由将军另出。姑娘又不缺银子,何苦去将就这位已失势的郡主。”

    夏玉婵缓缓收住唇角的笑,美目闪过一丝凌厉暗芒:“嗣源爱谁都行,只有王蓁不行。哪怕有一线生,我也要让她尝尝我当初被弃的滋味!”

    卞蝶看着夏玉婵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抽搐的眼梢,想了想,忍不住声道:“可是,安先生一向极看重王姑娘,王姑娘又是他第一个入门弟子,姑娘让元仪郡主去向安先生讨法子,这能行得通么?”

    夏玉婵略稳了稳心神,垂着眼帘低声道:“我总觉得,安重悔突然收元仪郡主为徒,这件事有点奇怪,不似他素日的行事风格。我之所以让元仪郡主去向安重悔讨教,不过是想借元仪之口,试一试安重悔。万一他真同王蓁反目,我里便多了一张牌。”

    看着夏玉婵精致描摹的侧颜,卞蝶突然想起数月前,在军营中的那个夜晚。

    安重悔那张俊逸的脸,月光洒落其上,如覆薄纱清透温柔。他话时的语气也是清清淡淡的,像三月里江南拂面的微风。

    卞蝶当时只觉自己脸颊一阵赶一阵的热,低垂着眉眼,一字一句心应对他的问话。直至最后,她抬起头,偷偷看向那张英俊出尘的脸,却不期与他四目相对。

    安重悔的那双眼,卞蝶一辈子也忘不了。

    落落清朗的一对星眸似能洞彻人心,她心底的净与垢,全在那对眸中涤了一遍,清白分明地呈在他的眼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像她赤白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

    但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磊落,反倒让她这个试图遮遮掩掩的人,羞臊的无地自容。

    似安重悔这般神光超轶的男人,又怎可能是夏玉婵能轻易揣透的?

    卞蝶心里觉得,夏玉婵不该去淌元仪郡主这洼浑水。她心斟酌着劝解的言辞,偷偷侧目看向身边的夏玉婵。

    卞蝶发现夏玉婵此刻低垂的眼睑下,那双原本明媚的睛瞳似一条阴狠丑陋的毒蛇,肆意游移吐信。

    心头的惧意瞬间压过理性,卞蝶最终悄悄地垂下头去。

    ***

    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有娇娇秋莺在枝头婉转低唱,有冉冉兰芳自匣内缱绻,洞开洒金凤帷处,描银幡边,李嗣源执笔,正细细描摹。

    “你画好了没有?我脖子都酸了。”王蓁没耐烦地嚷道。

    “就好了”李嗣源嘴里应着,捻细豪一副神情专注的模样。

    王蓁实在撑不住了,推开横在眼前的臂,翻过银幡向其中窥去。

    终于憋不住笑起来,扭身抽出李嗣源指间的画眉笔,王蓁笑嗔:“外面都夸大将军是丹青圣,瞧瞧,给本姑娘画个眉,就画成这副德行!”

    李嗣源捏着王蓁的下巴抬起她脸,紧蹙长眉边打量边道:“我往日画美人像上的眉毛时,只需轻勾一笔便成了,谁晓得当真画皮时竟这样难。”

    王蓁拍开李嗣源的,白他一眼:“去你的,你才妖精画皮呢!”

    李嗣源向旁边的金子楠栲栳椅上坐下,顺端起盖碗呷了口温茶,道:“这话又不是我的,市井流言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间放下茶盏,李嗣源终忍不住笑道:“前日云贵总督徐介清回来述职,特地给你带来两颗难得一见的祖母绿,可张口就吐出个妖字,当时吓的他脸都白了,跪下磕了一串头,连后头要的话都全忘了。”

    王蓁扭身斜睨向李嗣源道:“他既玷污了我的清名,可挨了重罚?”

    李嗣源眼帘都没抬,轻轻搁下里的盖碗,道:“不过一个口误而已,再”

    话时顿了顿,李嗣源抬起明澈的眸子撩向王蓁,勾着薄唇道:“人家的也是实话。”

    王蓁抻着脖子等了半晌,没想到竟然等到他这样一句话,霎时恼了玉容。

    她自幼时便极厌恶人家拿她这张漂亮的脸开玩笑,今日没想竟由李嗣源的口中出来,心底的火气自然更胜。

    由妆台前霍然立起身自,王蓁拔腿便向放着针线笸箩的躺柜走过去。

    路过他身侧时,却被他将人圈坐在腿上,鼻尖蹭着她柔软的发鬓,李嗣源低柔哄道:“同你着玩儿的,怎还当真恼了?”

    王蓁却仍推搡着要挣出他的怀抱,闷着声怄道:“不是都嫌我这张脸长得好么?我这就拿剪子刮花了,破了相我也不赖着你,我独自找个庙子做魑魅去!”

    “你若今日当真刮花了这张脸,本将军明日就与你拜堂成亲!”

    蓦地,王蓁停止了挣扎,缓缓地转回身,觐着近在咫尺的,李嗣源那清静如潭的一双眸。

    就那样静泠泠地望进去,就像要将身心都溺进去一样。

    李嗣源神光始终宁若镜湖,王蓁这样一个大活人浸进去,却连一丝儿皱都不曾泛。

    静默地对望了片刻,王蓁伸出勾住李嗣源的脖子,将脸紧紧地贴近他温热的颈子里,渐渐地,削弱的双肩开始轻轻颤动。

    李嗣源抬起抚上王蓁的背,动作轻缓地揉拍着,语声低沉而温柔:“好了,不管外头什么,我又从未嫌过你,你何苦自己想这样多?”

    王蓁哭了一会儿才撑起身子,李嗣源向她脸上望过去,指在她腮边拭边笑:“瞧瞧,你现在越发心眼儿了,开个玩笑也能哭地猫似得,往后本将军在府中下一道禁令,谁若再提一句你的美貌,杀无赦!”

    王蓁本还在抽咽,被他这句话逗地噗嗤一声笑起来,原本哭地软软的身子,就着臂又将他一拢,一束腰肢软纤纤地倚进他怀内。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