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铁嘻嘻一笑，显出腮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春沄哥哥，我同你的就是实话，姑娘这几日忙着做胭脂膏子，等过几日闲了就出去。”

    眼见毛铁要走，春沄仍不肯罢，揪住他的胳膊道：“好兄弟，你进去同姑娘求个情，让姑娘好歹去陪将军用个午饭，就算赏咱们源缘轩众府侍一条活路吧。你也看见了，我今儿上午这都跑第三遭了，春沄这厢先谢过铁兄了。”

    眼见春沄低头就要拜，毛铁有点着急，又因抱着笸箩腾不出拉他，便索性将笸箩向前一递，却险些碰着春沄的头。

    毛铁抱歉笑道：“对不住啊春沄哥哥，姑娘做胭脂就同将军调香是一个道理，讲究的便是时辰火候的精准，若偏差一点儿，胭脂膏子做出来就是天壤之别，春沄回去同将军禀明了，将军定能体谅姑娘的。行了，我不能同你多了，姑娘那边还等着呢！”

    毛铁完，一溜跑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正巧送腊梅的侍从由后院出来，春沄无奈，只得带着人先回去。

    俩人走出了衔霜阁，行至同往源缘轩后梅园的白石子径时，春沄见四下寂静无人，便站住了脚步，回头问身后的侍从道：“你进去的时候可看见沫沫了？”

    侍从点头：“看见了。”

    “你可见她与往日有何异常？”春沄继续问

    侍从摇头：“我进去的时候，沫沫正帮着姑娘推珍珠碾子，我见她同安娘有有笑的，没发现有何异常。”

    春沄抬抚摸着干净的下巴，皱眉自语：“这就怪了，莫非牧沐那鬼头诓我？”

    侍从听春沄这么，便道：“要不要我去把牧沐找来？”

    春沄皱眉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中午亲自跑一趟云起居。”

    完，仍就往源缘轩走，才走没几步，春沄又转回头看着身后的侍从：“这事儿可不许对任何人讲，否则我就告诉师父，把你调去马厩喂牲口去！”

    侍从赶紧点头：“沄哥放心，属下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春沄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渐渐地便有源缘轩后梅园中的腊梅香韵暗自流淌。

    春沄深深地呼吸一口清冷甘香的气息，想起方才亲为王蓁折的那支素梅，此刻正在她案头含苞欲放，便喜不自禁地轻笑起来。

    而此时此刻，方才被春沄折下的那支素梅，正被沫沫捧在里深嗅一番。

    欣赏着中枝杈遒然的素梅，沫沫无不遗憾地回头看向王蓁：“姑娘真的要将这支腊梅移出去？这可是将军亲为姑娘挑的，恐叫将军晓得姑娘每放在房中，更要恼了。”

    王蓁低头专注地挑拣着毛铁刚取回来的干兰花，头也顾不得抬，不住摆道：“没见我这正调香呢？若腊梅的香气染进我新调制的香品中，这香的韵质就不醇了，了让你拿走，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呢！”

    沫沫只得捧着素梅走了出去。

    站在胭脂舍门外，沫沫打量着中素雅的腊梅，含笑自语：“秋沁最喜欢这些雅致的摆设，这只青釉梅瓶也好看，不如给他送去！”话时便捧着梅花出了衔霜阁。

    后园胭脂舍内的王蓁，正用戥子称已经挑拣好的兰花，安娘在旁边帮着将刚研好的珍珠粉细细筛出来，由另一个侍女装入一个密封的瓷瓶。

    王蓁紧蹙着绣眉想了半晌，摇头对安娘道：“你去将半月前阮姐姐寄来的那封信取来，她信上写的玉兰膏配方我记不清了。”

    安娘诧异地看了王蓁一眼，转身去了，不过片刻便将软玉楼的信取了来。

    王蓁接过信迅速展开看了一眼，一拍脑门道：“这个量我明明以前抄录过的，唉！瞧我这记性，这是明显的未老先衰啊！”

    此时，胭脂舍内只安娘和王蓁俩人，安娘侧目看了王蓁一眼，低声道：“姑娘并不是记性不好了，而是心思不在此。”

    王蓁持戥子的略顿了顿，却并未开口，仍将中的兰花往戥中一点点地添。

    安娘轻叹一声，将申进怀里，取出那日李嗣源赏赐她的那支鎏银素梅金簪。

    簪子轻轻地放在王蓁边，安娘道：“这只素梅金簪，是安先生送姑娘的第一个礼物，将军虽赏给了奴婢，奴婢却是断不敢要的。”

    王蓁定定地看着那支簪头攒着鎏银素梅的金身簪子，须臾，仍转过脸去分捡兰花，低声道：“将军既然将它赏给你，它就是你的了。”

    安娘看了眼王蓁，笑道：“你当真生安先生的气了？”

    “我气他做什么？”王蓁仍是一边做事一边道。

    她面上虽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安娘晓得王蓁心里其实是很在意的，忍不住温声道：“虽然安先生最近的确有些奇怪，而且处处偏袒着元仪郡主，可是奴婢觉得，如先生这般心如比干的智者，定不会突然就转了性情，这其中或许有别的缘故。”

    “哐啷！”王蓁中的戥子突然被丢在了桌子上。

    安娘惊地一抖，险些将装珍珠粉的瓷罐摔了。

    将瓷罐放在桌上，安娘在王蓁的椅子旁跪了下去，低声道：“方才安娘有食言之处，还望请姑娘恕安娘无心之过。”

    王蓁轻轻摆了摆：“起来吧，不干你的事。”

    安娘缓缓站起身，见王蓁合眼靠在椅背上，脸上的倦意十分明显，担心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王蓁仍是闭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安娘，你可还记得刚在我身边的时候？”

    安娘点了下头：“记得。”

    “你可还记得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

    安娘想了想，便禁不住笑起来：“奴婢见姑娘头一面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姑娘好奇怪。生的神仙模样却又顽皮的紧。奴婢当时实在想不通，将军那样清冷孤绝的人，怎会喜欢上一个性情与他截然不同的女子。”

    王蓁缓缓张开眼，看向身侧的安娘，浅浅一笑：“连你都记得以前的我是顽皮的紧呢。”

    安娘轻轻点了下头待要开口，却见王蓁眼里的凉薄讽意一闪，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细细打量着王蓁尤带倦色的瑰丽玉颜，安娘犹豫着，却忍不住缓缓问道：“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