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将正翻看的论衡随往席上一丢，翻身去为李嗣源煮茶，边分茶边道：“上午写了十几篇字，吃过了午饭去梅林散了散，回来便同丫头们摸骨牌，扮偶人戏耍，委实无趣的很”

    将热茶汤放在李嗣源面前，王蓁斜觑着他道：“偏你又不让我一同去打猎！”

    李嗣源端起盏呷一口，笑道：“我今日运气极好，竟遇上两只蓝狐，改日给你做个大领子坎肩，必定十分好看！”

    “我才不要你的蓝狐，那年为了争只蓝狐，你可没少给我和陆将军摆你那大将军的臭架子！”王蓁含着茶笑嗔。

    李嗣源也笑起来，抬点了下她的鼻尖儿：“你这气鬼，都那么久了还记仇呢！当初谁让你不上本将军的马呢！”

    王蓁瞠着秀目道：“那时候我敢上你的马？就你那副臭脸色，我还怕你把我摔死呢！”

    李嗣源忍俊不住：“不过那时候本将军的确看你不顺眼，你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哎，不过今天打的这两只狐狸可比陆怀远打的那只毛色漂亮多了，你若不要可就叫元仪给抢走了，为这两只狐狸，她跟我整缠了一路。”

    王蓁并没提白日见安重悔一事，只笑问：“师妹？她怎么与你同去狩猎了？昨日晌午时她与咱们在一处，我并没听她起要同去。”

    “我也不晓得，只是早晨我正欲出门时，她突然赶出来要同去，我原不想带她，可见她骑装都换好了，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便带着她一起去了。”李嗣源话时将余下的半盏茶喝了，便起身去看旁侧香案上的寿山炉。

    王蓁笑问：“你实话，我这师妹骑射技术可比我强？”

    李嗣源正用紫金香褚拨弄着炉中香灰，听王蓁这么问便回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仍继续拨弄香灰，顺口道：“你别，元仪的骑射还真比你强。”

    听李嗣源亲口夸元仪郡主，王蓁却并不见恼色，反而笑道：“我棋比她下的好，舞比她跳的好，书比她读的好，香比她调的好，胭脂比她制的好，字比她写的好，琴比她弹的好，模样比她长的好，就连找男人也比她找的好，你激本姑娘也没用，娘子我犯不上嫉妒她！”

    李嗣源被逗地仰笑，俯身将王蓁扑倒在茶席上，贴在身上便是狠狠了下去。

    许久之后才松开她的唇，俯瞰身下如酡醉的绝美容颜，李嗣源低哑着嗓音道：“本将军最爱的就是你这幅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比一般女子洒脱可爱不知多少倍！”

    王蓁推开李嗣源的胸膛，翻身坐起来：“你少来这套，打量我听不懂呢？什么叫不钻牛角尖，摆明了想我缺心眼儿，骂人还拐弯抹角的，一点不厚道！”

    李嗣源笑地险些将茶汁倒出盏外，偏着头以笑眸睨着王蓁：“你这心眼缺的，倒也不算狠嘛。”

    “你还，看我的九阴白骨爪！”王蓁笑时就挥舞着爪子，向李嗣源扑过去。

    李嗣源躲闪着顺势将她身子接入怀中，嘴里不忘提醒：“心撞翻了茶盏给烫着！”

    “休要言他，看爪！”

    “你还来劲了，本将军今日就震一震夫纲给你看看！”

    “哎，你这是耍赖，别痒，痒痒”

    “本将军倒要看你这妖精还有何招数？”

    “哎，大王饶命，妖不敢啦，别，痒”

    “你唤我什么？”

    “大将军”

    “什么？”

    “夫，夫君饶命”

    雪糤子打在剔透的琉璃窗上，莎莎的轻响就像夏夜巴山细雨洒扫蕉叶。安娘独自守在殿外，正用鎏银蜡剪将燃长的灯芯一一剪短。

    刚剪完屏风内的连理缠枝烛，转身便见先前抱着紫貂的彩儿悄声走进来。

    听见里面的笑声，彩儿捂着嘴儿笑道：“将军对咱们姑娘可真好，平日里我们这些下人见他总觉那眼神冷的可怖，可将军那眼，每逢神落在姑娘身上，笑意一下子就溢出来了，简直像换了个人儿。”

    安娘边剪灯烛边笑：“这还用你，姑娘可是大将军不远万里从契丹皇城追回来的娘子，能不疼么？”

    听见这话，彩儿忽沉下一张圆润的脸，做出忧郁状叹息道：“哎，将军他本就长得好，笑起来便更好看，只可惜这般好看的笑，却只为姑娘一人而生！”

    安娘回转身用指轻轻点了下彩儿的额头，笑嗔：“你这蹄子，还是枝头绿油油的嫩葫芦呢，怎生出这一番没头尾的话来？”

    彩儿嘻嘻笑道：“这话可不是我的。方才抱着紫貂耍时，我无意间听见元仪郡主在后头的曲折回廊上，同她的贴身婢子的。”

    安娘闻言便渐敛起笑意，低声询问：“这么晚了，元仪郡主在后头的回廊里做什么？”

    彩儿略想了想，道：“我也不晓得，不过仿佛听见提过安先生，大概是去寻安先生路过的吧。”

    安娘心下泛疑，略想了想，将里的蜡剪交到彩儿上，嘱咐道：“我才想起，给姑娘曛的斗篷还搭在隔壁暖炉旁忘了收，我去收拾了就来，你且将这房里的灯烛剪过，剪完了只守在外头便是，若里头唤人，你只去外头同春沄一声，我就回来。”

    “安姐姐”彩儿正欲再什么，安娘已急匆匆出了殿门，彩儿无奈只得独自继续剪烛。

    安娘出了殿门，同门外值房中的春沄略嘱咐几句，便向着后园的游廊一路疾步走去。

    刚转过一个廊柱，黑幽幽的暗影里突然伸出一只，一把拉住安娘的胳膊将她拽进廊柱后。

    安娘被唬地腿脚一软，险些失声叫出来，却被那人用指轻轻捂在唇上：“是我。”

    安娘听出竟是春池的声音，方才长长地缓出一口气来。

    春池已松开拽着她的，安娘趴在春池身上，抚着胸口低嗔：“你吓死我了，黑灯瞎火的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春池道：“自从来了温泉宫，我每晚必要亲自在各处查检一遍，以防意外。”

    完，春池低下头，皱眉看着安娘：“我还没问你呢，这个时辰你不在里头当值，跑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