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月渐低霜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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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当然,还有另一些不为人知的。

    比如,王蓁和李嗣源回到将军府之后没几日,一乘油壁马车载着夏玉婵,穿过成都府喧嚣的街市,进入古槐巷的一栋普通宅

    案头的文槐灯突然猛挑了几下,剧烈晃动的烛火,打断了正认真看账簿的王蓁。

    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王蓁正欲拔根簪子去挑那燃长的灯芯,身侧却有个伶俐的人影一闪,先一步将那灯芯用银剪剪去。

    王蓁侧眸笑道:“沫沫?你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沫沫给王蓁浅施了一礼,含笑道:“奴婢听闻姑娘今晚让安娘家去了,奴婢便留下了。”

    借着灯晕,王蓁仔细打量沫沫。

    她向后绾着归顺髻,前额的发也梳了上去,只侧簪着一根鎏银宝珠簪,耳垂上两颗红玛瑙耳珠趁着雪白桃腮粉嫩嫣红,俨然一副新婚妇的妆容,人比未嫁时突然沉静了许多。

    将沫沫牵至身前,王蓁笑问:“秋沁对你可好?”

    沫沫粉腮越发红若胭脂,呡着唇也不话,只轻轻点了几下头。

    见沫沫这般难掩娇羞之态,王蓁料想新婚情浓,这些日秋沁必定待沫沫十分细致体贴,心中总算了解一桩心愿,便也十分欢喜。

    起身行至妆台前,拉开妆匣第二层抽屉,由匣内取出一支缧丝玳瑁雀头金簪,折回身,笑着向沫沫摆了摆:“丫头,过来!”

    沫沫赶紧摇头,半步不肯移:“姑娘已经赏给奴婢那般丰厚的嫁妆,这个太贵重,奴婢实在不能收了。”

    “一码归一码,这个是我送你的回门礼,必须收下,这样才吉利呢!”王蓁笑间,已亲将雀头金簪为沫沫簪入发髻内。

    沫沫听闻王蓁起“回门”二字,眼圈一红,跪在地上给王蓁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王蓁双将沫沫拉起来,见她垂了泪,笑嗔:“傻丫头!嫁了如意郎君怎还哭鼻子?”

    沫沫双紧紧握住王蓁的,微微哽咽道:“奴婢至今才晓得自己是有的福,多亏跟了姑娘。以往奴婢常惹姑娘气恼全是奴婢不懂事,如今自己也嫁了人,才恍然明白姑娘以往为奴婢的心,以后奴婢的这一颗心,必定全用在姑娘身上”话时,泪落地更凶,哽咽不能言。

    王蓁心下动容,伸拥住沫沫的肩,在她不停颤抖的背上轻拍安抚:“你不必总念我的恩,是因你自己好了才被秋沁相中,这全是你修来的造化。如今嫁为人妇,更当想着为你二人的前程谋划。你的那颗心,还是多惦着秋沁要紧!”

    沫沫被王蓁的破涕为笑,含着泪笑道:“姑娘刚才不是还奴婢是回娘家么?既然姑娘这里是奴婢的娘家,那姑娘自然也是奴婢的亲人,奴婢为姑娘用心也是应该的!”

    王蓁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反驳,轻叹一声道:“如今,你和安娘都嫁了,而且嫁的还都称心,我也总算安心了!”

    沫沫笑道:“如今,奴婢和安娘可就等着年底将姑娘嫁出去喽!”

    听见沫沫这番话,王蓁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眸光垂落在桌上摊开的厚厚账簿上。

    静了片刻,王蓁缓缓道:“你瞧,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可是不好做啊!”

    沫沫为王蓁倒了杯热茶,笑道:“这有何难?姑娘若不想看,丢给冬泠便是。反正他管账管惯了,料想将军必也舍不得叫姑娘受累去亲自操持这些。”

    王蓁纤白的指轻轻由帐页上拂过,声音低而沉静:“管这帐并不难,难管的是人心。”

    沫沫见王蓁眸光悠然,眼睛虽看着账簿,但目光却好像透过账簿又落向不知何处,的话她更听不懂,不觉皱起绣眉。

    腊八年那日落了场薄薄的雪,众人皆言是新年吉祥的好兆。

    王蓁连看了多日账簿,眼酸僵时就逗着卉灵耍一会,歇过来再继续看。竟将自己关在屋内多日不曾出门,至腊八这日,安娘和沫沫等人皆看不过了,强拖她出了门。

    将军府中有大片的腊梅园子,因此即便隆冬时节,也并不显得寂寞,远远便有暗香浮动而来。

    王蓁由安娘和沫沫陪着,沿着白石子径款步行来,一路见府中处处皆在动土,王蓁不觉纳闷:“眼看年下了,这是要做什么?”

    安娘和沫沫对视一眼,笑道:“姑娘这几日是忙晕了头,竟连自己出阁的大日子都忘了,这几日咱们府中多半已尽数修葺一新,就只余下用作布置洞房的云起居尚未完工了。”

    沫沫也跟着笑道:“是啊,打你们前往温泉宫之前,云起居就开始布置,至今仍未完成。也不晓得将军到底要将云起居布置成怎样的。依奴婢看来,按照将军那凡事皆要求个完美的性子,八成是要将洞房打扮成神仙洞府才满意吧!”

    王蓁笑嗔:“神仙洞府?还东海龙宫呢!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有空多练练女红女绣,叫你亲给秋沁绣个荷包,你自己数绣了多久?我都替你犯难加害臊,往后你孩儿的衣裳可咋办呢!”

    沫沫也不害羞,将脸儿一扬,笑道:“不急,有孩儿她干娘呢!”

    王蓁转过脸笑推了安娘一把:“听听,两家子的活计呢,你以后可有得忙喽!”

    安娘笑啐:“呸!不嫌害臊的,我又不是天生伺候你儿子的!”

    “你不给我做我也不急,大不了找月娘做去!”沫沫时轻松,只是话刚出口却又突然收住,后悔地直跺脚,更拿眼心地瞟着王蓁。

    安娘背过身盯了她一眼,转而笑对王蓁道:“给沫沫这一提醒奴婢才恍惚想起来,月娘似是有许久没来咱们府上了,大约是年下做新衣的多顾不上来了。”

    王蓁眸光安静,抬起轻轻捻落路边的一朵白梅,语声平和道:“你俩不用辛苦瞒着我,我早晓得,尊忠义王妃的懿旨,月哑娘和游菁菁皆已被打入贱籍,且永生不得托籍。月娘的裁缝铺早被官府查封,她是再也不会来咱们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