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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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陶陶与安乐约好了时日,又等她将点心吃完,给她讲了一些话本子里看来的逸闻趣事。

    安乐对此大感兴趣,一直听到日上三竿了,眼看着就到了要用午膳的时辰,怕嬷嬷门来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废殿。

    沈陶陶也将桌上的残羹碎屑收拾了,统一装回了食盒里,打算回寓所再洗。

    毕竟,如今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尚籍司里的午膳了。

    上回江菱回府中的时候,带了不少干货过来,有了这些东西,尚籍司里的清汤白水,也没有那般难以下咽了。米粥就着腊肉腌菜,倒也是有滋有味的一顿。

    她这样想着,步子便也快了几分。在转过一道廊角的时候,却冷不防地与一名宫娥撞在了一处。

    只听‘哎呦’一声,那宫娥险些摔在地上,幸而旁边有个揽住,下意识地伸一扶,倒也勉强站稳了。

    而沈陶陶也是不防,中的食盒被这一撞之下握不住,一下便坠在地面上,散开一地的碎瓷与点心屑。

    那宫娥一看,脸色顿时一白,忙蹲下身去,一道给她捡一道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这”她低头看了看里的碎片,面色有些为难:“这些碟子是不是很贵,这不会是什么古物罢我,我头的钱可能不够,等下个月的月俸下来了,一定赔你。”

    沈陶陶听她这样一,便也抬止住了她的动作,轻声道:“不妨事,都是一些寻常的瓷器,不是什么名贵的。不值几个大钱。这地上,还是拿笤帚过来扫扫吧,这样捡下去,仔细划伤了。”

    那宫娥听沈陶陶不打算让她赔钱,忙连连点头,跑着自旁侧的殿阁中借来了扫帚与簸箕。

    两人一同动,很快便将地面收拾干净,打翻了的食盒也重新扶起,盖好了盖子。

    忙完这一切,沈陶陶这才想起方才的情形来,下意识地问道:“你方才急急忙忙的,是做什么去?宫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宫里的,是宫外的事。听明日里宫外有灯会,我也想去看看。”那宫娥轻轻叹道:“可我们这些末等宫娥,是要值夜的,主子们睡下了,我们才能眯一会。当值的夜里定是出不去的。我刚刚是赶着去和姑姑商量,让我换一日上值。”

    “灯会?可热闹么?”沈陶陶轻轻瞬目,心念微动。这一世里,她可还没去过灯会呢。

    “热闹,肯定热闹的不得了。听今日里,各种高台啊架子啊都已经搭起来了,足有好几层楼高!”宫娥到这,似乎也想起来了自己要做的事,忙跺了跺脚,提着裙子往回跑:“不能再下去了,我得先走了。不然等其他姐妹得到消息,她们肯定也都想明日休沐。那时我再去告假,便晚了!”

    她着,匆匆忙忙地跑了。连扫帚与簸箕都丢在原地,忘了归还。

    沈陶陶看她莽莽撞撞的样子,也是没法,只得自己拿了东西,去旁侧殿阁中归还。

    此刻正值午后,守殿门的宦官们也不知是不是去用午膳了。偌大的宫室门口,竟空无一人。

    沈陶陶伸在门上轻轻叩了叩,见没人应声,便往里头走了几步,找了个角落将扫帚与簸箕放好,准备回女官寓所。

    然而,她刚直起腰来,却听见殿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似是在她身前三步远处站定。

    沈陶陶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愕然道:“世子爷?”她忙看了一眼殿顶的牌匾,见写得是个没听过的名字,愈发奇怪了:“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入宫来了?”

    “入宫议事。”宋珽本答得简洁,但见她一脸的好奇,便又详细解释道:“之前天降甘霖一事已经过去不少时日。无为察觉自己圣眷日衰,便打算再建一场祈福灯会,打得是保这一年风调雨顺的名号。”

    沈陶陶觉得好笑:“那他今日是来问你这一年是否风调雨顺的?”她顿了一顿,下意识道:“可我听宫中的宫娥都得到了灯会的消息,是已经开始准备了。无为国师这先斩后奏,也不怕出了纰漏?”

    宋珽淡声道:“他只放出了要开灯会的消息,可不曾放出这灯会究竟为何而开。皆时若是风调雨顺,便是祭祀祈福。若不是,便是占卜天意,未雨绸缪。”

    他至此,微微一停,似乎是想起了当初沈陶陶逛庙会时怡悦的样子,遂轻声问道:“想去吗?”

    沈陶陶知道他得是灯会,便也轻轻点头。

    她其实也是个爱热闹的,方才那名宫娥的描述,已足足地勾起了她的兴致。而唯一的疑虑——民间除正月十五外为何还有灯会这件事,方才也被宋珽给打消了。

    那这灯会,她肯定是要去的。

    还要带上江菱一同玩个痛快。

    她刚想开口,却听宋珽轻声道:“明日黄昏,我于宫门外等你。”

    沈陶陶一愣。

    她确实是想去,但什么时候过,要和宋珽一道去了?

    她刚想和宋珽解释清楚,却听又一阵脚步声噼啪乱响,无为一身道袍地自里头追了出来。他跑得太急,还踩住了自己的袍角险些摔了一跤,却也顾不上,只压低了嗓音道:“世子,世子爷,您且等等——”

    他跑到两人面前,看到沈陶陶也在,面上似有一瞬的僵硬,但毕竟也是久经江湖的人精了,没两分脸皮自然不行。

    他很快便又堆上笑来,对沈陶陶拱道:“沈女官,我与世子爷先借一步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无为在此,沈陶陶想要与宋珽的事情,便不好开口了。

    但她倒也不慌,毕竟明日里,宋珽还要来太府寺中当值,明日再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便微微颔首,主动避开了开去,沿着抄游廊一路回了女官寓所。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翌日里,她推开门第一个看见的,却并非是宋珽,而是正在喂猫的敏子。

    沈陶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对敏子问道:“世子爷呢,他上午不来当值吗?”

    敏子将里的鱼干放下,笑着答道:“昨日下午,世子爷身边的钟侍卫令我今日过来喂狸奴。至于世子爷来不来,我一个奴才,哪里敢多问?”

    沈陶陶听他这样一,虽然心中忐忑不定,但如今已在太府寺中了,也只能报着他只是一时有事耽搁了的希望,坐于书案前慢慢地写起了批注。

    写好了批注的书籍一本又一本地堆在了书案上,直到都快要将她湮没了,宋珽仍没有来。

    沈陶陶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腕,往长窗外远眺了一眼。这才望见,西边红日将坠,漫天的金光铺开,似已是黄昏了。

    旋即,更漏声遥遥响起,不知何时,已至酉时,正是下值时分。

    沈陶陶心事重重地自太府寺中出去,一路走回了女官寓所。

    江菱也正下值回来,拿着两碗米粥,笑着与她打招呼:“陶陶,我们今日是蒸鱼干吃,还是煮火腿汤喝?”

    沈陶陶愣了一愣,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便也婉拒道:“你先用吧,我待会再来。”

    她回到了房内,正将女官服饰除了,换上常服时,心中倏然掠过一个念头:昨日里,宋珽误会了,以为她是答应了今夜与他一同逛灯会。而他这样死脑筋的人,若是自己迟迟不去赴约,不会一直等到天亮吧?

    倒时候,来往的人看在眼中,明面上不敢什么,背地里,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闲话来。

    于情于理,她还是应当去一趟的,大不了与他清楚今日不得空再回来便是了。

    沈陶陶打定了主意,便将长发重新绾了,以簪子束好,紧步打帘出来。

    江菱正喝着米粥,听到响动,便问道:“陶陶,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沈陶陶不好意思言明,便只是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步履匆匆地往宫门口赶去。

    这女官寓所离宫门并不算近,等她匆匆赶到的时候,日头已经彻底落下。宫门外,已是华灯初上。

    沈陶陶慌乱地四下看了一眼,没看见宋珽的身影,便也慢慢停住了步子。

    如今已过了约定的时辰了,他大抵是回去了。

    明明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不知为何的,心中却倏然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浅淡的怅然若失感。

    沈陶陶想,这大抵是看不着灯会,有些遗憾罢了。

    正当她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倏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语声轻得,像一道拂过耳畔的微风。

    但不知为何,在这人海嘈杂中,沈陶陶终究还是听见了。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见宋珽独自一人,立在她三步之远处。

    他仍旧是着了一身浅玉色的衣衫,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的鹤羽纹路。神情却不似往日里的那般疏离冷淡,剔羽般的双眉舒展,唇角轻抬起一点浅淡的弧度,似蕴着深浓笑意。

    许是一瞬间的恍惚,沈陶陶有些忘了自己的来意。她抬步自宫门里出去,声问他:“等了很久?”

    宋珽如往常一般,垂眼望向她。鸦羽般的长睫上,染了夜色中的灯辉,照得那双窄长的凤眼琉璃般通透明晰。

    “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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