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援边部队回到省城,第一天就由各团各营清点人数，死亡多少，轻伤多少,重伤多少,一并算清楚了，第二天再一层层向上汇报,到了晚上是驻地人员为前线回来的战士们接风洗尘，举办的庆功宴。

    但是庆功宴,地点也还是在食堂，只不过把长桌拼在一块,变成了巨大的方桌，每桌能坐一二十人,光是菜式就有十几道,荤素各半,对于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战士来，简直堪比满汉全席,一个个眼放绿光，嗷嗷叫着扑向方桌。

    “队伍队伍,像什么话？”贺成明是营长，他的营里还剩下七十几个,光是桌子就占了三张,除了他以外,食堂里还有其他几支人丁凋零的团，都是张场上人数凑不够了，三四个拼在一块的混编团。

    能坐几百人的食堂里，光是校级以上的军官就有七八个，相比起其他的中校上校来,贺成明这个少校还真是不够看，但就算这样，他也绝不能让自个儿底下的兵，被别的团看不起。

    他这一喊，口水都快滴下来的士兵们立马原地整起了队伍，在食堂门口排成三条十分整齐的长队后，在贺成明的指挥下，一队一桌迅速落座。

    虽然一个个眼睛黏在菜上，但都是规规矩矩双放在膝盖上，没人乱动。

    “你咋还在外头，快进来！”贺成明冲阿宝招。

    里头人多，阿宝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走进去，在贺成明身边两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你是我媳妇儿，离我这么远做啥？等下还以为你是别团的，心被人拐了。”贺成明冲她笑得灿烂，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长臂一揽，伸就把阿宝拦到了自个儿边上，指着四周声地，“你害羞啥？看那些团长啊连长的，身边都跟着自家媳妇呢。在外头待了几个月了，还能见着媳妇的，哪个能撒了？要不是人多，我看都巴不得贴着抱着了。”

    最后一句，他是嘀咕着的。

    显然是有些羡慕。

    阿宝扫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仍有贺成明落在她肩膀上的胳膊顺着她的背滑下来，后者半空收回了，摸了下鼻子，有些讪讪，“我们先坐那边，一会再回这边坐。”

    贺成明交代王青几句，警告他们必须给他丢人，就带着阿宝去了军官坐的桌子。

    别看食堂几百个人，但加上贺成明，一共也才五个校级军官，还有两个上尉，其中一半拖家带口的，有个还带了两个六七岁的朋友，就坐在各自丈夫的身边，与其他人隔半个座儿，依旧还剩下许多宽敞的位置，供人随便挑选。

    贺成明见着熟人，就带着阿宝上前招呼。

    “这你媳妇？没想到你子年纪轻轻，都有媳妇了，我这比你长几岁，连个对象都还没。陈怀康跟贺成明碰了碰拳头，互相落座，调侃着，“弟妹，成名这子成天不正经的，你可得多多包容。要是惹你生气了，尽管打他，反正他皮糙肉厚的耐打。”

    阿宝笑笑，很含蓄地：“他很好，不会惹我生气。”

    陈怀康噢哟了一声，满脸的羡慕，“你子好命哦，讨了个漂亮又温柔的媳妇。弟妹，你家有没姐姐妹妹的，给我也介绍一个？就当是帮助国家解决过剩单身军人问题了。”

    “哎，我媳妇家可就她一个闺女，没别的了！”贺成明顺帮阿宝拉开凳子，等她坐下了，才跟着坐下，稍显得意地，“就算有，你当人人都能长得像我媳妇这么俊俏。”

    陈怀康呸了声，转头叫了个人，拉着他来评理，“你瞧瞧，你瞧瞧，我他是军中嘴巴第一贫，没错吧？”

    被拉开评理的是这里头最年长的团长，中校军衔，过段日子就该升上校了，最得人敬重，他媳妇不在这，因此也是形单影只，听了陈怀康的话，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就举起边碗大的酒杯，冲贺成明与阿宝敬酒，“贺年纪轻轻，就有勇有谋，如今大难不死，肯定有大福等着他，这杯酒，我敬你！”

    贺成明举起酒杯，眼也不眨地干了。

    “每个男人背后，都站着个勤俭顾家的好媳妇，贺不在的这几月，弟妹肯定吃了不少苦，这一杯，我敬你！”男人又倒一杯，很豪气地干了，顺将酒杯一翻，一滴不剩。

    酒是白酒，很烈，但军营里都是男人，难得喝一次酒，当然是越烈越好。

    阿宝不肯示弱，举起酒杯要喝，送到嘴边时，里握着的酒杯一空，已经被人拿走。

    “我媳妇酒量浅，这一杯，我替她干了！”合成民一饮而尽，翻示意。

    “好好好！爽快！”陈怀康拍着，也举起杯子，“之前你住院，医生不让人探视，不然我也要去看看你的。就冲你这回的英勇事迹，我们都该敬你一杯！当然，弟妹不离不弃，稳定后方，也值得一杯！”陈怀康完，桌上还坐着的男人都纷纷站起来，端着酒杯敬酒。

    对于他们军人来，为国家出生入死，随时留在外头再回不来，实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像他所，愿意嫁给他们这样一群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男人，在后头默默等候，不离不弃，就已经值得他们的尊敬。

    男人们酒量都好，喝完一杯，紧接着又一杯。

    然后除了阿宝，桌上还有几个军嫂，也被敬了杯。

    里头几个都在家属区待了好些年的，军营里头什么个风气当然清楚，耳濡目染地也不扭捏了，动作利索，就算是高度数白酒也干的一滴不剩。

    轮到阿宝的时候，她不甘示弱，也要喝，但第二次，也还是被贺成明给顺走了酒杯，“这杯，我来。”

    陈怀康拧着眉，“你连喝了好几杯了，不然以茶代酒吧？”

    贺成明笑着干了，“几杯酒而已，还以茶代酒，出去还不得给人笑话啊。都怕我喝多了，那还给我媳妇敬酒，我全当你们想灌我酒了啊！”

    数月前的结婚酒宴上，新婚夫妻要给酒桌上的客人敬酒，她不过喝了三两杯，就已经脸红过颈，脚步虚浮，可见酒量很浅。像这种酒桌上，要么是海量随便喝，要么就是别开头，免得这群老油子总有法子敬出酒，一喝就没完没了。

    要是平时吧，他还能把人抱回去。

    但现他这伤口还没长好，万一她喝醉了，怕照顾不好她。

    想来想去，还是最开始敬上几杯，唬住这群人，后边就好办了。

    果然，一听贺成明要帮阿宝干掉所有的酒，其他人都不敢敬了，只在桌上闲聊起来。

    一开始的是军营里的哪些趣事，但在外头打仗，这些事儿也都沾着血与火，一听到家属变了脸色，男人们立马转了话锋，聊起了他们出去的这段日子，各家媳妇儿在驻地上碰见的事情。

    “弟妹一直待在老家，这几个月，家里头还好吗？”

    贺成明一听，立马放下筷子，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