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贺成明很忙。

    除了要递交假条,受领奖章外，他还得去帮阿宝借车。

    虽都是老熟人，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这一忙,就有两天没见着面。

    听王青,他们营长昨晚上回来，嘴唇都累得发白,虽然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实，但毕竟是为了她在忙碌,阿宝便打算为他做点什么，多的她无能为力,但在吃上替他改善几分，还是能做得到。

    家属区住着很多女人孩子,并不跟士兵一样在食堂吃饭,因此家属区有置办食材与日用品的地方,算是个型供销社。

    因为都是挂了名的内部人员，在供销社里买东西可以用票据,也可以不用票据只付钱，当然后者会比前者略贵一些,但阿宝付得起。

    跟外头资源紧缺的供销社不同，军队内部物资充足,不管是鸡鸭鱼肉,还是生活日用,都掐的比刚好再少一些，保证够用，又不会浪费，算是一种潜在的隐形福利，毕竟战士在前线奋斗吃苦,女人孩子们总要过的好些，让他们放心。

    阿宝买了很多食材，一路提着回宿舍。

    路上碰到不少最近才认识的妇女，大都是有比她年长不少，要么大二十多，要么三十多。

    毕竟普通人要混到尉官级别，至少也得要五六年，并非人人都像贺成明好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少校衔的营长，像他这样的少数，出一个都足够声名远扬，叫人羡慕敬畏。

    家属区的每间宿舍，都是套房，各自独立。

    根据级别不同，能够住进的家属宿舍也不同。

    贺成明是少校衔，因此分到了一间足有三十五平的大宿舍，除掉厨房外，甚至还有浴室，虽然不大，但不用跟人挤公共浴室，已经算是家属区难得的好条件。

    阿宝不习惯人多的场面，待在宿舍的三天，一直都自个儿生火做饭。

    厨虽但五脏俱全，该有的厨具、调料一应齐全。

    阿宝从福地里抓了一只鸡，虽基本卖光了，但为了满足自个儿的口腹之欲，还是剩下了五六只鸡，已经养的膘肥体壮，毛色鲜亮，看着至少就有六七斤，远比市面上售卖的肉鸡大了一倍有余，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完全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她蹲在那，等着一只傻愣愣地鸡自投罗，毫无反抗地抓到了厨房里。

    底下无数亡魂的阿宝起刀落，极为利索地割断鸡喉咙，拿碗接血后，将鸡放在倒满了开水的池子，没一会，鸡毛很迅速地被拔下来，清理干净，去除掉屁/股、鸡冠等部位后，一只整鸡被分为了内脏、大腿、鸡胸肉和脊背部位。

    脊背部分切成块，熬汤的水用的是福地灵泉水，再加入枸杞、当归和泡发的干蘑菇，焯过水的鸡肉连同姜片一起下锅。

    炖汤的同时，她又将大鸡腿剔去骨头，切成肉丁，在油锅里把鸡皮煎出漂亮的金色焦痕后，炒了一锅腊肠鸡丁饭，剩下的内脏清洗干净，用姜片、大葱、五香、八角、干辣椒和豆角，爆炒了一份卤香鸡杂。

    全部都处理好，已经是两个多时以后。

    汤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可见使用的鸡肉精瘦不肥，药材的苦味混杂着一股清淡的甜香，与浓郁的鸡汤味交织在一起，顺着窗户和门缝飘出去，勾的外头的路过的人驻足打量，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阿宝这屋。

    “哎哟，新来的贺营长他媳妇真是贤惠，男人受伤了，还给他煲鸡汤呢，问问这味儿，肯定放了不少好药材。”

    “可不是，夫妻俩可恩爱了，贺营长他忙着没空，天天让底下的兵过来帮这个帮那个的，一心惦记着他媳妇！哼，我家那死鬼，可没这心思。”

    “夫妻两个，一个俊一个俏，真的是郎才女貌，般配！”

    “可惜过几天就得走了，不然都想约了夏妹出去逛逛了。”

    屋子的隔音一般般，不算好也不算差，外头的人话没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加上阿宝耳朵好使，一个字不拉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听得多了，因为贺成明的亲近示好而有些烦躁的情绪也渐渐淡了，转而高兴起来。

    外人觉得他俩恩爱，是好事啊。

    起码明了她做的很好。

    至于贺成明那边，只要她不给出回应，就随他去了。

    想明白了这些，阿宝哼着歌用饭盒和保温壶，把做好的饭汤菜装起来。

    中午的时候，王青又来了。

    这是他们营长的嘱咐，代替他每天中午、傍晚各去一次家属区，万一嫂子有啥需要的，就赶紧得给她送过去，等今天一过，他就能闲下来陪陪她了。

    “你们吃过饭没？”阿宝将一袋子食盒递过去。

    “没呢。”王青心里嘀咕，就算是吃过了，也得没吃，万一嫂子有啥指示呢，就好比现在这样。

    不过今天食堂出了点意外，耽搁了吃饭的时间，现在赶过去的话，估计正好能赶上饭点呢。

    “那你快送过去吧，嘱咐你们营长多吃些。”

    阿宝长得漂亮，话又温柔，王青十七岁参军，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再加上年纪轻轻也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两人面对面起话来，他就忍不住脸红。

    好在他肤色深，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应了阿宝几声，就拿出平时训练的速度，一路飞奔着去食堂。

    “营长营长！嫂子的饭！”王青喘着气奔过来，把袋子往贺成明上一套。

    自从来了省城部队，贺成明就开始跟着食堂吃饭，一是也能下地走了，没理由再搞特殊化，二是不想再让媳妇觉得自己病恹恹，再加上军人都是惯会吃苦的，他进食堂吃饭，众人也没觉得奇怪。

    贺成明大感惊喜，里头的袋子沉甸甸的，是媳妇对他的深切关心啊！

    他将袋子放在桌上，从里头一样样拿出食盒。

    一共是俩食盒，一个保温汤壶。

    他一打开汤壶的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就飘满了食堂。

    那是真的香，附近吃饭的士兵们顿觉得下的馒头、稀粥不香了，四处打量起来。

    “好香啊！啥味儿？”

    “甜甜的，但闻着又好像药味。”

    “是不是营长那边传来的？”

    “嫂子给营长炖汤了！瞧王青那样儿，肯定是一路从家属区跑过来的。”

    “有媳妇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之前营长躺床上，只能咱们轮流去照顾，他看着胡子拉碴的糙的很，现在嫂子来了，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的，啧啧。”

    “那鸡汤真香，我越吃越饿了都。”

    “不止鸡汤啊，还有啥？离得远了，不然都想凑过去看看。”

    四周嘈杂的声音传到贺成明耳朵里，他看着桌上摆着的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一菜一饭一汤，心里美的冒泡，微微眯着眼睛，唇角高高扬起。

    王青在一旁喘气，看着色彩鲜艳，食欲动人的菜色，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捧着肚子跑了，“不成不成，越闻越饿，我得吃饭！”

    贺成明把打了饭的食盘推开，倒出一碗鸡汤，一口气喝得精光。

    这汤鸡肉的味道很浓郁，一点也不油腻，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汤里透着一股清冽的甘甜，再混着淡淡的药味，有一种从来没尝过的独特滋味，贺成明咂了咂嘴，把空碗往桌上一拍，动静挺大，原本吃饭的伙儿们都偷偷往这打量呢，一听就齐嗖嗖转过来，光明正大地看了。

    “瞧见没！我媳妇给我炖的汤！就问你们香不香？”

    “香！”

    上百号人整齐划一地喊，那架势贼大，外边路过的人还以为咋了，停下来看。

    “这个，鸡丁腊肉炒饭，来来来，给你们长长见识！”贺成明得意死了，优哉游哉地在长桌之间的道里穿梭，左端着一盒满满当当的金黄炒饭，右一盒酱色浓郁又清脆爽口的卤炒鸡杂，跟游园似的，从一群眼冒着绿光的饿鬼眼皮子底下经过，“这是啥？卤香鸡杂啊！油亮油亮的，你们咋都不吃？看啥啊？不饿吗？你们不饿，我可饿死了，我媳妇头一次给我下厨呢，得好好尝尝她的艺！”

    着，就迫不及待地走回了自个儿吃饭的位置，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

    那副吃相哦，就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旁观的众人们心里头默默地想。

    绝大部分的男人都像孩，只不过年轻的藏不住，年长的藏得深。

    对于心爱之物，他们总想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

    哪怕是贺成明也不意外。

    他向来坦率，从不掩饰，暴露的明明白白，此时在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们眼皮底下，一贯的恶劣秉性暴露无遗。

    这是他头一回有时间有会跟他媳妇相处，不由得心里感慨，老一辈的岁数不是白长的，他亲娘真是火眼金睛，给他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听还是找村口的半瞎子算来的八字，虽军人们不该信这些，但毕竟是两人之间的牵线媒人，总该给他送个礼。

    当初啊，也真是年轻不懂事，对于这包办的婚姻，还有些抗拒。

    还好，还好。

    贺成明吃着香喷喷的炒饭，喝着清甜的鸡汤，暗暗地想。

    津贴和奖金上午也都发下来来了，明天去逛逛百货大楼，不知道他媳妇喜欢啥？

    裙子？鞋子？项链？坠子？

    年少的时候家里穷，哪怕上学的时候有女孩子追他，贺成明也从来没回应，高中毕业没多久参军入伍，更没会和女人打交道，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女护士，可他没这方面的心思也就拒了，当然不懂得女人心。

    贺成明想的脑子发胀，烦躁地挠了挠脖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心无旁骛地吃起饭来。

    反正带上媳妇，他只管付钱，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