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正的男人,从不畏惧媳妇的管教。

    贺成明如是想。

    “算了，走吧。”阿宝转身，良久没听到跟上来的动静,回头看去,“怎么了？”

    “咱们去鞋店看看吧，那家。”贺成明依旧挺拔如松,臂指向斜前方，那里有家占了普通店面两倍大的鞋店,装修简约大方，看着就价格不菲,“我想给晓晓买双运动鞋，她每天走路去上学,得走三四个时。”

    一双鞋穿半年多就磨损的不行了,自从上回他给她买鞋,都过去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穿什么。

    贺成明离开家很久了,对家里人都心怀愧疚。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百货大楼，就想多买点东西,到时候带回家。

    阿宝一听不是要给她买，没再什么,跟在贺成明后头进了鞋店。

    这店果然大,三面墙分成了三个片区,进门正中间最显眼也最大的墙壁，打了许多错落参差的隔板，卖的是女鞋，以凉鞋为主，辅以运动鞋、短靴等,左右两面墙壁分别是男鞋和童鞋，但驻足流连的人很少，大都集中在女鞋片区。

    几个店员都在忙碌着，没人在外头迎宾。

    贺成明直接走到女鞋区，扫了几眼就看中了一双淡粉色皮质鞋面，白色横纹的系带休闲鞋，拿在上稍微拗了拗鞋底，质感还算柔软。

    他举着鞋子，“有没3码半？”

    贺晓晓个子不矮，准确来，他们全家都不矮，三兄弟里头就属贺成明最高，足有一八六，最矮的反而是老大贺成光，但也有一七九，对于南方农村里普遍营养不良，又饿着肚子长大的男人来，绝对是出挑的存在，就连身为姑娘家的贺晓晓都有溢流五，身材高挑，足以傲视不少男人。

    自然，脚也都不。

    “我们这没有半码，但鞋子略窄，可以适当买大，穿着运动的话，买3码也不错，会跟舒服些。”店员耐心地讲解，又从旁边挑了一只浅灰色的休闲鞋，“这双脚宽的更适合，3码足够了，您看需要哪一种？”

    贺成明拿着鞋走过去问阿宝，“你看晓晓会喜欢哪种？”

    实话，县城里头卖鞋的压根没分什么窄宽，就那么几个好看点的款式，还动不动就脱销，能穿上新鞋都叫晓晓高兴好几天，哪里会挑什么鞋子毛病？贺成明也不太懂这些女孩子的东西，还是最好问女孩子。

    阿宝想了想。

    其实她也没注意过贺晓晓的脚，正常人都不太会去注意这个。

    但要穿着鞋，天天在清水村跟县城中往返，哪怕路好走些，一天下来也得走十几二十里的路，还是穿宽松些的鞋子，免得磨脚跟。

    她指着浅灰那双鞋，“这个吧，宽着穿了好走路。”

    贺成明点头，“也是，好穿比好看重要。”

    他让店员把这双鞋包起来，又在鞋架附近看起来。

    从休闲鞋看到凉鞋，扫来扫去，又拎了一双白色细带的平底凉鞋，米黄色的鞋身较窄，但线条很美，再加上很特别的三条细带设计，从整个沉闷保守的鞋架上脱颖而出，一下子吸引了贺成明的目光。

    店员十分灵，里还抱着休闲鞋的鞋盒，就已经快速走到凉鞋边，拿起来介绍道：“这双鞋，是今年夏天最新潮的款式，款式从海外流行起来，最起码得火个三五年，买一双绝对不吃亏。皮肤白的，更适合这个款式了。”

    阿宝一听，连忙摇头，“不用了，我的鞋就挺好穿的。”

    像这种华而不实的鞋子，根本没法穿着下地。

    她时常得跑地里，穿软布鞋最舒服，什么解放鞋，老布鞋，是家里的常备款。

    这买回去就得束之高阁，纯属浪费钱。

    贺成明不可能给还是学生的贺晓晓买这种鞋，阿宝心里清楚，凑近了他在耳边声质问：“你刚才是怎么的？我穿布鞋就好了。”

    着两人一起低头，看阿宝脚上的鞋。

    绿色的胶底，迷彩绿的鞋面，跟贺成明穿的几乎一样。

    差别可能就在于，部队里出品给军官穿的，用料会更加舒服一些，透气性更好，也更美观。

    “不成，绝对不成！”贺成明脸色一沉，觉得这鞋简直配不上他媳妇。

    他部队出身，一穿就是五六年，当然知道这鞋的好坏，便宜耐穿，但穿久了不够透气，会有烧脚的感觉，哪怕是穿布鞋，也得买更好些的布鞋，胶底实在太差。

    “家里不会都是这种鞋吧？”

    “还有一双老布鞋。”纳的鞋底，黑色的软面，穿起来特舒服，不过穿着黑色在乡间路里头走，难免沾染了各种泥灰，已经看不出原样儿了，这回进省城，阿宝就穿上了还有七八分新的解放鞋。

    “不管你回去咋骂我，今天都得给你买双鞋。你你要下地，就更该穿双好鞋，不然脚底磨出了泡，多耽误时间。”贺成明把要求给店员，让她挑一双耐穿，适应各种地形的软鞋，对方跳来跳去，选了一双深蓝鞋面，带着白边和白色绑带的软布鞋，鞋底十分软，但有一定厚度，哪怕是穿着在土路上走，也不容易硌脚。

    店员是纯工做的鞋，价钱贵，但穿着舒服。

    “宝儿，试试这双吧。”

    贺成明举着鞋子，巴巴地望着阿宝，等她坐下。

    “这鞋多少钱？”

    阿宝问完，店员明显想，但被贺成明瞪了眼，立马闭上了嘴巴。

    “你干什——”阿宝惊呼，就看着贺成明直接蹲下去，抬起她一只脚，把略有些宽大不合脚的解放鞋脱下来，心地给她套上了软布鞋。

    这场景实在太有冲击力，边上挑鞋的都是女人，见状惊呼出声。

    就连店员都头次见到这样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捂着嘴。

    “这鞋还挺合脚的，穿着踩踩？”贺成明抬头，就对上了阿宝复杂的眼神，他没多想，旋即露出一个笑。

    还是他一贯的那种笑，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齿，眼睛含着笑，真诚又爽朗的模样。

    阿宝下意识都走了两步，鞋底踩着很软，很舒服。

    “好走不？”

    “挺好。”

    “那就这双了。”贺成明翻过解放鞋背面，上面写着3，但穿脱的时候略觉得宽，“布鞋多少码？”

    “36码。”

    贺成明满意了，让店员拿来另外半只鞋，也给阿宝穿上。

    至于那双解放鞋，该哪哪儿凉快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贺成明蹲下来给她穿鞋子，阿宝也并非不识趣的人，脸上虽然有些烧，但还是乖乖穿着鞋，陪着贺成明去付款。

    这两双鞋，又花了二十三。

    阿宝心里疼得慌，就想拉着贺成明快快离开这。

    但两人刚上了楼，贺成明就借口肚子疼，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提着那双细带凉鞋回来了。

    阿宝简直不知道什么，有些无措，有些恼，横了他一眼，心里发慌地走了。

    最后她也没买什么东西，就出来了。

    全程都是贺成明在逛，除了给她和贺晓晓买了东西，还有两个侄子、侄女，以及两老都备了礼物，两个多时逛下来，破费一百二三十，但他看着并无心疼的表情，甚至步履勤快，面带笑容。

    阿宝心里想，大概他是真高兴。

    “你都不买吗？”她跟在边上，忍不住地问。

    “我一个当兵的，一年三百六十天，得有三百天待在部队里，天天一身军绿皮，又包吃又包住的，还有啥东西需要额外买？”贺成明抬了抬，原本想给阿宝整整有些乱的头发，但上提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是落下来。

    “倒是你们，别委屈了自己。你一个年轻姑娘，总该有一两身鲜亮衣服，穿出去漂漂亮亮的，除了今天这一身，以后你不要，我绝对不乱买，你看好不好？”贺成明有些讨好的笑。

    他知道自个儿承诺在前，立马转身失信是他的问题，但错过这次来百货大楼，也不知道下回是啥时候来了，不抓紧买了就得错过，那县城里东西又少，就算让她气一会，东西总归买了，又不能退。

    这么想着，他才找借口溜下去，直接买了那双鞋。

    这人的好实在太主动，她抗拒不了，只能受着。

    阿宝叹了口气，无奈地想，他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可总该想个办法，把他的好意还回去，至少不能欠着他。

    别的自己做不到，就尽量让他的伤好的快些吧。

    把大包包送上车，贺成明带着阿宝去省城一家知名的糕点屋，买了不少软面包，又在城里开车四处闲逛，到了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他就一路朝着郊区开去，直奔海湾。

    路上还能看到几辆零星的轿车，扎眼的很，除此以外，就是一辆辆的自行车，有的载着人，有的单骑车，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进入大海边上的开出来的沙路，海风的味道越来越浓，几乎带着咸腥的湿气。

    “下午太阳大，海边辐射更大，戴上这顶帽子，不然你皮肤嫩，要被晒伤的。”贺成明从袋子里取出帽子，扣在阿宝头上。

    他们这些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哪里怕这个，但他媳妇娇滴滴、白嫩嫩，可跟他们不一样。

    差不多又走了半时，总算来到了海湾。

    三面环山，海水静静地躺在群山怀里，在橘红色的彩霞掩映下，深浅不一的淡蓝海面折射出瑰丽的缤纷色彩，一层又一层，从浓艳的玫瑰色慢慢过渡到天边外的蓝白色的水线。

    “再过一时，天黑下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本地最出名的蓝色眼泪了。”

    海风猛地袭来，卷起浪花拍打在黑褐色的岩石上，溅起的水花星星点点，像撒了一层金粉。

    阿宝站在浅滩上，久久难言。

    “真美啊。”

    “是啊，真美。”

    贺成明的搭在车窗上，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缓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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