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日用品店交接的事情,比阿宝所想的要顺利得多，老余从中周旋,跑的比她还勤快，除了必须要两人到场办的续，剩下的他一人全给跑了，前前后后算下来，统共才花了六天。

    正式交接店铺的那天，老余笑的可开心了，也算是语重心长地跟阿宝了不少心里话,比如这尾铺来的人少，生意差，要想做出点成绩来，得花不少心思,普通的买卖还不好做,得想些有意思的，全县独一份儿最好。

    但像这样的买卖，又哪里是像他的那样好做,老余完了该的，塞了一大蛇皮袋的日用品给阿宝，算作是庆祝她开新店的礼物，都是原先日用品店里头挤压、卖不出去的货色,什么毛巾、肥皂、双喜脸盆的，都是些挺实用的东西。

    阿宝提着那袋子东西回贺家,大家团团围着她,问她为啥要买这么些家里头都有的东西。

    “有钱也不能这么使啊。”刘梅在蛇皮袋里的拨弄着，从里头挑了条软绵毛巾，她用的那条都起毛球儿了,还没舍得换，“这里好几条毛巾呢，给我一条啊。”

    “你们想要什么就拿吧，都是不要钱的，别人送的。”

    阿宝了这话，其他人反而不动弹了，齐齐看向她。

    “谁送的啊？没事干送什么东西，这些也要十好几块吧？”

    光是那红双喜脸盆就得十块钱了，还不包括七七八八一些别的，得是关系很好的人才会送吧？众人心里头怀疑。

    贺成磊心里头门清。

    他跟着去过日用品店，知道肯定是店老板送的，会送这个也明事情办妥了，估摸着今天就要坦白了，他又想到自个儿要去省城的事，还没敢跟他爹妈，最近都在几所学校外头晃悠，到处调查附近卖些什么，孩子玩些什么，现在是比之前有底多了，但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这样的——”阿宝话没完，被贺成明扯了一下，打断了。

    贺成明自然而然地接话，“宝儿一直在做买卖，现在林地里头的事也忙完了，她还打算恢复老本行。要在村跟县城里来回跑不，到县城卖东西也得四处转，我心疼她，给她在县城盘了间店面。”

    他解释完，家里头的人都木楞住了，完全没想到。

    贺荣春皱着眉在那想事情，李月芳刷的站起身，脸色难看，“我不同意！”

    她年岁长，被大运动给整怕了，虽家里头以前穷，压根打不到他们家头上，可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钻空子做点买卖还好，真要是去县城开起了店铺，出了事可咋整？

    “成明，亏你还在部队里当官儿的人，怎么敢干出这种事情来？宝珍平时打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现在你还给她搞个铺，万一被人举报了咋办？你想过没，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心以后出了事，牵连到你头上！咱家可就指望着你了！”李月芳走过来，一拳头锤在贺成明肩膀上，不解气地又伸拧他耳朵，像时候他闯了祸一样。

    阿宝被贺成明挡在后头，李月芳过来以后，就拿眼睛狠狠瞪了她一眼，“宝珍，你这个做媳妇的，怎么也不他，我以前还觉得你懂事，成明好不容易在部队里熬出了头，你就凭着他胡闹？”

    虽然贺成明是他的主意，但他可是李月芳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妈的是在了解不过了。肯定是他媳妇啥了，他怕她了挨骂，就自己顶替下来。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了，她还得给他台阶下才行。

    可是李月芳还是气不过，“不成，你们得把那铺子还回去！我不同意你们在县城开店，村里头承包的荒地都有几十亩了，完全够你们忙得，那什么买卖就不要再做了。”

    屋里头做买卖，想做买卖的，可不仅仅是阿宝一个。

    刘梅跟贺成磊心里头都咯噔了下，觉得李月芳话里话外也在敲打他们。

    比起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苦日子，赚那些血汗钱，还饥一顿饱一顿来，还是做买卖来钱快，只要脑子灵活，胆子够大，肯去干，那就不愁挣不到钱。

    刘梅心里头不以为意，一点不把李月芳的话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就出去了。

    她才跟着阿宝学了一个月，光做这围巾就挣了三四十元了，俩孩子还，她心疼他们俩，还去县供销社买了些麦乳精，回家泡了水给他们喝，丫丫跟安安可喜欢吃了。

    再了，县城的女人都擦雪花膏，抹在脸上香香的，还让皮肤摸起来滑溜溜的，虽然贵，但她男人都好闻，去队里头干活的时候，谁不羡慕啊，这些可不是老实干农活能得来的。

    当然这话，她都没跟外人过，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好日子就对了。

    “妈，县里头的那间铺续都办好了，不去不成。”阿宝静静地，一点也不因李月芳的激动而有半分的动摇，还往前走了两步，从贺成明身后站了出来。

    她知道贺成明是为了她好，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挑过去，就能轻松搪塞过去的，还是得要她自己站出来明白，不然今后他走了，谁来给她顶这个雷？

    “你！你们两个翅膀硬了是不是？都不听我的话了，非得以后出了事，让我这个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吗？”李月芳气的不停拍打墙壁，一下比一下用力，连掌心都拍红了，声音里带着悲怆，大有儿子儿媳不要她的感觉。

    “妈，你别这样。”贺成磊走过去，抓住李月芳的，按在身侧，“哥嫂俩人都这么大了，你还以为晓晓呢，啥都要管，人不得有自个儿的主意吗？再了，挣的钱也是为了让你跟爸过上好日子啊，咋的你还不乐意？”

    李月芳不听，“连你胳膊都向着他们俩啦？你这还没成家，都不听你妈的了”

    “够了！别闹了！”贺荣春听着上火，将里抓着的拐杖往地上一摔，“好好的家，你想吵散了？”

    当家做主的家长发话了，就连李月芳都安静下来。

    “宝珍，成明，你俩心里头咋想的，出来听听。你妈也是为了你们好，她是经历过事儿的，怕你们俩碰到了红线，以后被抓起来，都别怪她。”贺成磊立马捡起拐杖，递给贺荣春，他看了三儿子一眼，没什么。

    贺成磊心里头跳的慌，总觉得倍他老爹给看穿了。

    贺成明没开口，他很自觉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媳妇，见她要话，退了一步，站到后头去了。

    “爸，妈，上头政策都下来了，鼓励经济建设，还搞改革开放呢。就连咱们的省城都是国家特别批准的试点，允许对外贸易，你想啊，都允许跟外头国家做买卖了，咱们国内自己做点买卖，还不成吗？再了，既然我能在县里头做好工商登记，就明县政府是允许这件事情的，绝对不会发生像妈的那种事。”阿宝一口气了一大串话，条理分明，还连举了两个例子。

    什么国家大政策，李月芳是肯定听不懂的，但最简单的，也最容易明白的，就是县政府批准通过了她的申请，成功盘到了一家商铺，这在几年前压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李月芳也被蒙了，安静地没插嘴。

    “这都是我上回去省城找成明的时候，听省城那里的居民的事儿。在省城啊，政府还特地建了个大集市，比咱们村儿都要大那种，供大家做买卖的，省城可是一个省最富最发达的地方，他们都允许做买卖了，县城肯定也没问题。”阿宝肯定地。

    “你又不是上头的领导，你了不算”李月芳声嘀咕，“谁知道政策会不会突然变了，以前不也好好的，运动就运动了。”

    贺荣春喝她，“有话就大声点，这谁听的清楚？”

    “我就不乐意他们做买卖了，成天在外头，家里都见不着人影。宝珍这还没去县城，除了吃饭都很难见着她，梅这段时间也跟着做什么丝巾还是围巾的买卖，你瞅着晚上回来连热乎饭菜都吃不上了。”李月芳不高兴，“我这一把年纪的还在地里干活，难不成要我回家了还给你们做饭菜啊？”

    “妈，以后我肯定早点儿回来做饭！”刘梅连忙保证。

    自从她找阿宝请教以后，就把做饭洗碗的活儿给接过来了，不过有时候去附近推销她的围巾，入秋以后，天就黑的快了，时常是李月芳回来她还在外头，被过几次。

    李月芳哼道，“挣钱哪有一家和睦来的要紧啊，以前咱家里没钱，穷得很，还不是日子过的美美的，现在是有了点钱，反而吵起来。那还不如没钱！”

    “没钱连饭都吃不饱。”贺晓晓声嘀咕。

    “你啥？”

    “没啥。”

    贺晓晓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是支持的，要做买卖就去呗，以后出了事儿别牵连家里就成，我是没意见。”她要去县城了，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在家里头出现，贺晓晓想着就觉得好，当然同意了。

    “你们、你们真是不懂事！”李月芳急眼了。

    “你们都散了吧，我跟妈。”贺成明挥了挥，刘梅连忙拉着贺成光回屋，贺晓晓哼了声也走了，倒是贺成磊惦记着结果，一步三回头地看，被李月芳对上目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进屋关门。

    李月芳不想听，要走，被贺成明拉住。

    贺荣春也帮着他话，“你也听听孩子都些啥，别成天搞你一言堂，时间久了，孩子们不得有怨言啊？”

    李月芳不动了。

    她到底是为了孩子们着想，才肯做这恶人。

    但做恶人，也不想叫他们怨恨她，而是希望能念着她的好，听她的话。

    再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要真生了嫌隙，可不是李月芳乐意见到的。

    “妈，现在政策好的很，去年中央刚开了会，就是这个事。这次回来，听村里头搞承包土地的事，这可是大好事儿，在部队里的时候，就看过报纸，听过这件事了，别地方早搞起来了，收成翻了好几番，咱们这里偏僻，政策还没开始落实，刘大队就已经动实施起来，你能是坏事？”贺成明拉着李月芳的，坐在她身边，耐心地。

    李月芳自语，“是挺好。”

    “那省城都已经带头搞起来了，咱们这也是迟早的事，宝儿想趁着这股东风，先下。这抢的就是个好时，万一错过了，大家都跟着做买卖，开铺子，咱们还能挣到钱吗？”老太太不话，表情已经有些松动了，贺成明再接再厉，“你家里有了钱，不如没钱的时候。可你要想，我们时候，念书念到学毕业就算是有文化了，可国家开放高考了，以后一堆人上大学，家里头没钱的话，安安跟丫丫长大了，难不成上了学、初中就出来工作挣钱？”

    “就算你同意，嫂子也不能同意，在地里苦干了大半辈子，都盼着辈好。再宝儿这么努力的挣钱，还不是为了给咱俩的孩子一个好的环境，将来去城里上学，拿居民户口，开车，住楼房，你对吗？”毕竟是母子，互相都了解对方。

    贺成明心知母亲心软，几句话就的她动摇了立场，果然不再坚持己见。

    “那去县城里头开店了，不就得住到那去了？外头的人看着，不得以为咱们分家了？”李月芳反握住儿子的，“村里头可只有闹翻了的家里头才搞分家这套，咱家可不兴这！”a

    “你的啥话，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宝儿是去外头干活挣钱，肯定三不五时还得回来见你，等外头生意稳妥了，就回来住。”贺成明看向阿宝，“你是吧？”

    阿宝坐到李月芳另一侧，挽着她的臂，半撒娇地：“对呀，等过段时间，店里头不忙了，就回来住。”

    “他爹，你呢？”

    贺荣春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去闯吧，咱们年纪大了，比不上了，守好家，让他们累了，回来有个地儿歇歇就好。”

    既然他也这么了，李月芳最终还是同意了。

    扒着门缝偷听的贺成磊那个兴奋激动，狠狠拍了下大腿，疼的龇牙咧嘴的。

    但是心里头美得不行，只要嫂子那边搞定了，他就敢去跟他妈去省城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