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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就算刘梅跟着陈会计学了一段时间,但算的多了,数字又大又琐碎,难免还是有些头昏脑涨,眼睛一花,就算错了数,她推翻了重算,底下等着的人不耐烦起来,让她算的快些。

    张卫东已经提着肉回家了,虽马上就来,但此时他人不在长,等肉的人心急,的话也有些不太可气。

    “能不能快点儿啊,站了快俩时,脚指头都要冻掉了!”

    “我棉鞋底下都湿透了,脚早没知觉了,要算不清楚,就让陈会计来。”

    “又下雪了,得快点儿啊,我分少,等到我了,猪血都冻成石头了还咋个吃?”

    猪血已经上过蒸了,再冻起来的话,解冻了就成了猪血渣子,怎么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柔嫩爽滑了。

    分最少的几个急的原地打转,要不是自个儿算不清楚账,都想冲上去替刘梅算数了。

    骑着自行车赶过来的贺成磊从车上跳下来,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架,过来就推了喊话最大声的男人一把,拉着脸,“陈海亮,你喊个屁!再喊信不信老子抽你?有本事你来当队里的记分员,没本事就憋着,甭在这叽叽歪歪的,跟娘们儿一样!”

    “你、你再一句试试?”陈海亮涨红着脸,心里发虚。

    自从孙红英疯了以后,就没再出来干过活,他得去工厂上班,有时候连家都不回,就住在厂子里,也懒得回家面对疯疯癫癫的蠢婆娘。

    孙红英没了记分员的活儿,队里的工分又低,是全队倒数第二分肉的,等轮到他的时候,恐怕连猪血都没了,只剩下些猪下水跟猪皮肉。

    当初他儿子会被判刑,全是贺家那婆娘干的好事,刘梅也是贺家的人,他恨屋及乌,再加上也没人能看着场子,一下子就闹腾起来,把其他等的烦躁的人情绪带着躁了,他就混在里头时不时嚎两声。

    结果贺成磊一来,见着他了,就知道肯定是他捣的鬼,无视了其他人,直接拽住他领子。贺成磊人高马大的,比陈海亮高了半个头,再加上力气大,把陈海亮提的只剩下脚尖能点着地,人都快腾空了,吓得陈海亮脸色发青,连狠话都喊不出,嗷嗷交换着让贺成磊把他放下来。

    “你再嚷嚷试试?”

    “不嚷了不嚷了,我慢慢等,等着就是了!”

    贺成磊哼了声,松了。

    陈海亮脚底下发软,沾了地就瘫倒在地上。

    雪地冰凉,棉裤子沾了雪水,化开以后一下子就湿了,贴在大腿根儿的位置,冻得慌。

    贺成磊跟门神一样守在刘梅凳子边上,那些男人都不敢吱声了,两兜在袖子里,凑成堆儿声嘀咕。

    “你咋来了?还骑车,也不怕地上滑给摔了。”

    贺成磊从自行车上扒下来一个水壶,“大哥心疼你,让我带红糖姜水来给你喝,怕你着凉。”

    “你哥心疼我,他咋不出来?”刘梅冷的都僵了,二话不,解开盖子,一股甜蜜蜜又有些呛人的味道飘出来,光是闻着就觉得浑身暖了起来。

    三两口喝掉了半壶,刘梅全身烧的热乎乎的,特别是肚子那里暖的很,连带着脚都跟着回温了。

    “我这不是有事情,大哥就让我带出来了。”

    “有啥事儿啊?”

    刘梅喝光了红糖姜水,瞅着贺成磊脸上的扭捏劲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打趣他道:“怕不是去木屋那边找王燕华去了,怎么着,你也去送了一壶红糖姜水怕她冻着吗?”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贺成磊低垂着脑袋,脚尖在地上碾着土块,“嫂子又笑,她哪会要啊。”

    不过天越来越冷了,那木屋哪里能挡风雪。

    阿宝早就给足了钱,让人把木屋修成了砖屋,但的习惯了,大家还是管那里叫乌木。

    初雪刚飘下来那两天,贺成磊就趁着她出去忙活的时候,给她送了两床新弹了棉花的厚棉被,一床六斤,一床八斤,下面垫着一床,上面盖着一床,还有一个铁皮桶,专用来烧柴火取暖,全是他偷偷摸摸送过去的。

    要是人在,肯定拿什么来就得拿什么回去。

    不过今天外头下雪,地里头没干活,王燕华裹着棉被趴在床上看书,看到他提着一大袋子羽绒外套来,倒是很好心的没把他连着衣服一起丢出去,不仅请他喝了热茶,还留他聊了一会天。

    要不是想起来大哥交给他的任务,贺成磊能借着外头下雪,再赖上俩时。

    刘梅歇了会,人暖了,脑子也活泛过来,继续算着剩下人的账。

    人等的无聊了,就会找话。

    再加上贺成磊这几个月忙着做买卖,都没在队里头露过面儿,队员们心里头好奇,就拉着他聊起来。

    “哥们儿去哪儿发财了?也给哥几个?”

    “是啊,瞧你这身上穿的,跟咱们都不一样了,这啥老子,摸着冰冰凉凉的,穿着能暖和?”

    “不过还别,摸着可真软啊。”

    贺成磊指着衣服笑,“这一件,少得三十元,叫啥懂不?羽绒服,市里头卖的今年最新款式,你把伸进来,你暖不暖?”

    他直接拉了个质疑羽绒服质量的老哥的,拉了拉链,从胸口塞进去。

    贺成磊一个大伙子,年纪轻,气血旺,再加上穿着最厚实的羽绒服,一进去,跟外头的能把水冻成冰的温度简直火热的像两个世界,等他把老哥的扒出来的时候,对方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你这是发财了,三十多的衣服都能穿得起了,咱哥几个苦干几个月才能挣到钱,哪里舍得。”

    “就是啊,干的啥,跟咱们,跟你一块发财!”

    贺成磊嘿嘿笑了两声,“不瞒你们,做的就是这羽绒服的生意,不过没点本钱可做不起来。一件本钱就要二三十,你才能挣多少。我也是东拼西凑的,才能弄来几十件,都在县城里头卖光了,回来过个体面的春节。”

    几个男人一听,叹了口气,不提这话了。

    把门路告诉他们,也没本事挣这个钱。

    男人嘛,在事业上挣不回面子,就在家庭上找回来。

    想起来贺成磊还是个光棍儿,一个个就调侃起来。

    “老哥比你虚长了几岁,虽然没你挣钱多,但娃娃都快能上学了,你子可得努力啊。”

    贺成磊暗暗腹诽,真是谦虚了,那哪儿是虚长几岁,比我大了一辈,少长了快十五岁,娃娃都还没能上学,有啥好炫耀的。

    又一个,“过了年,你该二十五了吧?还没讨媳妇儿呢?家里头条件不错啊,咋的没看上眼的?要不要哥给你两个漂亮姑娘?”

    “没没,虚二十四。”

    “二十四也不了啊,你这个年纪,我媳妇都生俩娃了。”

    贺成磊一阵无语,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上队里干活就抱怨家里头快揭不开锅,都穷成这样了,还赶着生俩娃,也不知道是咋想的。自个儿日子没过清楚,就想指点别人过日子,脸皮得多厚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出来这种话啊。

    “哪比得上哥你啊,不然努力努力,再生俩儿子,将来家里头才有人干活。”

    贺成磊一,对方脸都要绿了,立马住嘴。

    “李媒婆知道吧,附近三个村子,亲一把好,我媳妇她姑婆,要是你想要,我让她老人家出马,给你介绍几个,肯定靠谱。”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贺成磊没刺他几句,很委婉地拒绝了。

    有个精的,立马就看出了道道,“合着咱们贺老弟,是心里有人了,哪家姑娘,来给咱们兄弟几个听听啊?”

    刘梅目光一扫,见贺成磊被一群围着,立马喊:“刘光勇,还领不领肉了,不领我叫下一个了!”

    调侃贺成磊最闹的那个立马跑了,“领,领!”

    贺成磊找了个借口,掉头就走。

    他怕再问下去,就把人名字抖出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万一真抖落出去,那可就彻底没戏了。

    回去的路上,听到村里广播响起来。

    “社员同志们,后天清早九点,在村口歪脖子老树底下集合,咱们清水村要开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了!谁家迟到,分粮食的时候就扣谁家的粮食。再重复一遍,后天清早九点”

    村口歪脖子老树底下,有个主/席台。

    村里头要开重大的全村会议,以及一年一度的年关大会,也都在那里举行。

    往年没他们家啥事儿,平平静静也就过去了。

    不过今年,他嫂子可得上台代表承包土地的村民进行演讲了,还是县委书记点名赞扬的,不仅是个人的光荣,还是全家的光荣,只是想一下,贺成磊蹬脚踏板就更有力气了。

    刘梅回家很迟,天都黑透了,她才一瘸一拐到的家。

    她去了张卫东家里,把扣除掉粮食、猪肉后,队员们要分的现金又算了一遍,只等着上头发钱,才收了账本回家,就又耽搁了两个多时。

    等她回去的时候,都已经五点多了。

    路上没灯,天又黑的早,她连电筒都没带,再加上地上滑,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脖子,走路费老大劲儿,等推开家门的时候,她差点都没站住,顺着门板往下滑。

    贺成光见状,连忙跑过去,把她半扶半抱到凳子上,脱了她湿漉漉的棉鞋,揉着脚踝的位置,松了口气:“还好没扭折了也没脱臼,养个几天就好了。家里头有一瓶跌打药酒,晚上我给你揉揉。”

    刘梅扫了一圈,没见到贺成明跟阿宝,问他们俩去哪了。

    “一听供销社进了炮仗烟花,怕过年抢不着,就跑去买了。咋这么晚了,也还没回来,万一摔着”李月芳年纪大了,看着刘梅扭伤了脚,心里头也有些慌张,忍不住碎碎念。

    好在很快两人就回来了,只不过衣服上落了一肩头的雪。

    “爸妈,哥,嫂子,你们不知道,这大下雪天的,供销社外头排了多长的队,全跟我们一样,去抢炮竹的,还好去的早!”贺成明把东西搁地上,大家才发现他裤腿全湿了,鞋子冻得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湿了多久。

    “进来。”

    阿宝打了一盆热水,端着进屋,“把鞋子脱了。”

    贺成明弯下腰,伸去端水,被阿宝避开。

    “为什么要回去找?”

    阿宝把热水盆放在贺成明脚边,抓过他一直袖子里的。

    掌冻得通红,指节擦破了不少处,血被冻住,早流不出了。

    贺成明缩回,把冻僵的脚放进热水里,“那可是你送我的头一件礼物,哪能丢了。再,也没几步路,不是很快找回来了吗?”

    “你差点摔到河里去了!”

    阿宝板着脸,“围巾掉了,再织一条就是,万一掉到河里,出意外了怎么办?”

    贺成明连忙点头,“你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给我。”

    “什么?”

    阿宝伸着,“围巾。”

    贺成明连哦了两声,从胸口掏出黑色的围巾,上头沾了不少脏东西,灰扑扑的,但他还是颇有些不舍地将围巾递过去。

    阿宝一把拽走,“又不是不还你,脏成这样,总要洗洗。”

    “哎。”

    阿宝拿着围巾,卷成一团,又:“你把外套脱下来。”

    贺成明啊了声。

    “领子都皱成这样了,还军官呢,丢不丢人。”

    贺成明傻笑了一下,动作利索把外套脱了,很郑重递过去,“辛苦了。”

    阿宝回也没回他,转身出去了。

    外头,贺晓晓兴奋地:“二哥抢了这么多,除夕我们全家都能放一桶!”

    李月芳戳着她脑袋,“还不是你喜欢,每年才放这个,快去谢谢你哥嫂。”

    贺晓晓欢快应了,掉头看到阿宝,笑容没褪,清脆地了声谢谢,绕过她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