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战嘉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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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涉南北边线绵延数百里,其西正对嘉迎,而嘉迎山地东西才一线,若是冰障水下,想是如何也避不开这数百余里父皇掌控,而我今时夜行空中,往南往北逐一远观,往南去,水系可通抵泱都,一路上必然更为父皇重兵所治,如此,往南引水无异于白费心;而往北,往北似是可接东海通路,然其处多山,水道须绕行一大圈才能接上今时我等驻地节点,当然,若仅是水行远路倒也罢了,更难处在于今时冰障自歧门南下,雍涉其北早已是玄冰盘错,水过即成冰,一旦引嘉迎水往彼处去,其实是进入了寒水灵场更为强劲处,更何况父皇方才还一再强调,此番是舅父亲临嘉迎,我只怕到时候大水受阻,不消片刻反成屏障,而在那般境况下,若要我做成水流畅通,却只能以灵力迅即导引,如此,我必然要倚靠大量兵力,可我现时至多三五千精兵,根本无以为之啊!

    莫不竟是要从长计议,再调歧门?

    愈想心下愈沉,今时父皇既已识破我谋划与行踪,那事情即不容从长计议,而我当下无法,只得先往雍涉其北去察看,而雍涉其北原属连云山系,五百年前得水灵相养,群峰无不郁郁葱葱,而今时此处一片冰原,月光映照下益发显出冷冽,竟叫我忽来一阵恍惚,好生不知所谓。片许,我落地于一处冰峰,一抬眼但见当初连接幽魔与雍涉之水道亦成冰河,唉,此处玄冰息比起一季前分明是有增无减,看来舅父东海一探,根本就没被我动半分,可天知道时至如今,他若真是铁了心与父皇站于一边,非止会叫我解此寒水冰障难上加难,更会叫我心下惶惑不安,我真怕,真怕到时候又有什么宿命。

    哎矣,一时多想,愈想愈是丧气,我当下摇头,只在这群峰中随意行走,其实于玄冰上引流水,若不想仅靠水灵迅即之力,却也并非没有他法,若是母后在,她定能唤起炎河灵与寒水灵消抵,到时候大水流泄,畅行无阻,任是舅父掌玄冰息也无可奈何,可是母后,母后都已经离去了这么久

    雍涉其北一探,我着实心下繁复,或许是前一晚与龙涟于寒地唤暖水,让我不由又思念起母后,不过龙涟既是能引暖水,我却不知,却不知公主能否助此关键一役?

    其实对龙涟,犹如对龙溯,我并不敢太过指望,无奈今时若真要再调歧门,我只怕时与兵力俱难得宜,于是纵是再满腹唏嘘,亦是收止思绪,未几,我化龙再上云霄,纵身之际不过须臾,即回抵了山间驻地。

    回来时天色已然蒙蒙亮,而龙涟与鲲寒鳞及虺修一处等我,公主殿下满面焦急,她一见我现身,忙是迎上来道,“皇兄,你怎的一去这样久,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若不是侍从们回禀你是去了北边山峰,我真怕你是不是在雍涉被父皇撞上了。”

    “涟,皇兄没事,不过倒是有些事要与你商议。”

    我与三河公主长话短,只问她可有信心于玄冰上引流水,而公主殿下从来也不曾担过如此大任,听我话完,竟是好一阵无措道,“皇兄,你觉得我行么?”

    其实我不求她能有母后一般消抵寒水灵之力,只求她能助我三五千精兵以一臂之力,保持玄冰上流水不成障,按以她灵力,我相信应该不成问题,然公主殿下毕竟从未经历过兵马疆场,如此阵仗,其实我比谁都怕她会不行

    我此去这一夜,众人皆未得好眠,而我虽是心急,然此际仍只叫大家先去休息,我与龙涟一路行至她寝帐,只安慰她不必心慌,“涟,先好好睡一觉,待午后皇兄叫鲲将军带上十数精兵,我们先去雍涉其北看一看。”

    父皇坐镇雍涉,舅父身临嘉迎,而事到如今,我虽未亲去前线,但心中也知其处必然极尽压力,无奈今时水灵通路仍未成,我即便前去亦是无解,至于此番龙涟若是不能确保流水于玄冰,那我是否可请百鸣兄分兵相助炎灵?

    脑中思绪,一片繁杂,我此时也是心急胡乱想,要知道羽族虽擅驱火,但寒水灵场本即消耗炎灵,他等若深入雍涉其北,那岂非是自寻凶险?再者,嘉迎彼处尚离不开羽族精兵,我若真的对百鸣兄开口,那简直是叫他犯下“两线作战”之大忌,欸,不可不可,绝对不可,可万一龙涟无法引流水于玄冰,那我却该如何应对?当真再回水族,当真去访各州各郡,以速调兵马与父皇相抗衡?

    心下愁烦,我虽是叫众人略作休息,奈何自己在帐中却如何也缓不下心神,我寄希望于龙涟能够将母后所教习理解通透,真正能在关键时刻助我关键之力,然而她若无法,我却也不会怪她,唉,算了算了,多想无益,总该让她试一试,尔后再作打算。

    未及午后,龙涟即来帐外寻我,公主殿下大约也没真能缓神休憩,此刻一张俏面上眼窝处淡淡青黑,而我方欲开口问她是否疲累,若是疲累则不必急于一时,却不想公主一张口倒先抢话道,“皇兄,你叫上鲲将军,我们出发吧,皇兄,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一定什么都能做成。”

    有公主殿下这句话,我一时确也欣慰,然舅父亲来加持的寒水灵场毕竟不是儿戏,再者龙涟引暖水还处于时成时不成之态,那么此次实地察看,倒也不能太过乐观,不过公主既有信心,则是最好,于是我便不再多话,当即唤来鲲寒鳞,出发往那北部冰峰。

    雍涉其北与今时我等驻地之间有水路相通,然愈近其境则愈多坚冰,一路行去眼看流水渐缓,而真待进入那冰峰之间,则水过即停,即刻成冰,而龙涟随我身侧,此际她得见如此寒水之势,虽不胜惊讶,却也一咬牙问我道,“皇兄,要不就在此处,我试试引暖水,过玄冰?”

    如此寒水之势,若要龙涟强行引暖水,几乎必败,此刻我按下她示意不必着急,“涟,不必强引暖水,只需水流不息即可,你且先收起催灵之势,待皇兄以水灵迅即之力先引流水,你看看能不能保持那流水不成冰?”

    言出,我催动青光水灵自冰峰东侧唤来一股急流,水流疾速,稍有轻缓则顿失速度,而龙涟跟随我后尝试以暖水之保持水流不息,然一旦我稍撤灵力,则水流顿缓,如此三两次公主殿下已有些着急,而我忙是出言安慰,实话此处寒水灵场着实了得,纵青光水灵进入冰峰深处亦频现瘀滞之态,如此看来,若是龙涟暖水难调,那嘉迎大水改道至此,其所需兵力相辅,甚至超过我原先所想,可事实上我原先即无力征调大批兵马,如今态势只可谓愈加不利,唉,若是短时内水灵真的无处去,真不知道要累得灵兽长与羽帝在嘉迎再撑上几时

    随着日昳至晡时至黄昏,冰峰间寒凉愈起,龙涟十数次催灵亦不得法,一时急得直道自己没用,而我心知公主殿下可能是如今境况下最后甚至唯一的转,但无论如何,却不可将重压强加于她。此际我按下多少忧急,只叫她先休息片刻再,而龙涟或是能感觉到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一时偎在我身侧,竟是沉默到反常,而我不觉环过她肩头,予她一个以示安心的拥抱,“涟,没事的,你只要尽力就行,想想母后当年是怎么的,你身有母后所度暖龙之源,应该努力让灵源顺灵脉布泽,或可催动暖水之,等会儿再试试,别灰心。”

    而龙涟闻我言,愈将身体偎向我怀中,“皇兄,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五灵大局我或许不懂,不过皇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决不会一无是处的。”

    黄昏一过,转瞬夜色即浓,而夜间寒水灵场愈甚,公主殿下却也不惧,她让我再引急流,自己则一纵身化龙直上,夜空中白龙身形如练,星光下鳞甲暖光渐生,而我见此略微后撤青龙灵,龙涟则一声轻吟催灵力附于流水,白龙摇尾,流水不停,直待我全然撤去水灵迅即之力,流水虽见轻缓,但仍无停息,而我见此大喜,看来公主是悟及了引暖水之契,然龙涟却怕流水再成冰,少时,三河公主于夜空中再次盘桓,她忽引颈一声长啸,暖水灵乍起竟能将水道旁玄冰略化去几分,“皇兄,皇兄!我是不是成功了?!”

    眼见暖水灵起,龙涟于夜空直下,复作人形后一头扑进我怀中,而我见她非但能保流水不息,甚至还能唤起些暖水灵,实在是喜出望外,要知道她若是能自此领会暖水之,那么嘉迎之水纵蜿蜒过群峰,三五千精兵在公主暖水灵加持下应该也能将大水引至东海通路,如此,才能真正做成嘉迎至东海之水灵贯通,同时亦让嘉迎突破寒水冰障真正提上议事日程。

    而此际公主殿下自是欣喜,扑在我怀中时几至于有些泣声,“皇兄,我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了,母后引暖水只教给我一个人,一定是想让我还能做个对皇兄有用的妹妹,做个对皇兄有用的水族公主,皇兄,你以后不能再不要我了”

    欸,我这妹妹此次与我一路查探水灵通路,若是改掉了从前多少坏毛病,那恐怕言过其实,但这一路上公主殿下确实明白了不少事理,只是她对我还是太过依赖,母后教她引暖水,或许确有教她更多安身立命之能,可她总这般提及让我不能不要她,唉,公主不知道何时才能明白,母后希望她做个更好的水族公主,决不会是只想她对我有用,任何时候她都该先对自己有用啊。

    不过此刻倒非是我与公详谈道理的好时,当晚我让鲲寒鳞及十数精兵随公主所加暖水灵导引流水,而龙涟虽不熟练,但与鲲寒鳞他等配合已无大碍,至此,我方略微定心,本欲带公主先回驻地,让她好生休息一晚,结果这丫头悟及暖水之,大约是不觉寒冷,竟非要赖着我在这群山中待上一晚,“皇兄,我是真的,我以后不要驸马,什么驸马都不要,我就是三河公主,一个人的三河公主,皇兄,你答应我?”

    她忽又提起这茬,实叫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此际我必是面露难色,却叫公主殿下一跺脚生起气来,“皇兄这是不答应?皇兄,我没在胡闹,此次皇兄在东海寻及我,曾不止一次对我过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一路上更是教我多少自处自保之术,皇兄不是不知道我其实最想是皇兄一辈子都能照顾我,可既然皇兄不允,我又真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那我还要的什么驸马?”

    龙涟伶牙俐齿,非但远甚过龙溯,事实上有些时候,我都自觉不过她,而她如此要求,实在不在我想象范围,我当下头疼,真想答她此事她该去问父皇,然而龙涟今时决非与我玩闹,公主殿下正色朝我,竟又道,“皇兄,我从前甚至都不知道驸马意味着什么,那时候觉得皇兄永远都会护着我,哪怕是当初要嫁给如歌,嫁去九天,我都觉得哪天我不高兴了,想回泱都必然无所顾忌,纵是丢下如歌他也无可奈何,我自觉比鼎贞优越,起码我有挑选驸马的自由,当然,我也从不理解为何鼎贞明明喜爱皇兄,却强迫自己跟去东海,最后还弄得皇兄你与龙溯兄弟失和,直至后来我在东海一待近百年,直至后来我害的皇兄你离去五百年,皇兄,时至今日,我明白自己在什么,你就答应我,不要驸马,好不好?好不好嘛?!”

    龙涟大概真是我的克星,我自以为五百年归来,面对过往多少情缠都能冷静以待,可三河公主这一通要求,我还真有些混乱,我闻她今时之语,确实答不出她必须要有驸马这等言语,自然更不会真让她去问父皇,一时无奈,只岔开话题道,“涟,驸马一事,关键在于你自己,你记得自己是三河公主,是皇兄最喜爱的妹妹就好。”

    当夜,公主殿下为我劝哄,还没至于真的赖在群山之中,可当我等返回驻地,还未行出几步时,龙涟却忽一下脚步不稳,公主一捂住胸口,额际瞬及沁出大颗大颗汗珠,直吓得我一把搂过她,“怎么了,涟?是不是方才催灵太甚,伤及了灵本?”

    我当即催动水润替她理气,可龙涟却不住摇头,“皇兄,不是我,催暖水只会对我有益,绝对不会伤及我灵本,是龙溯,是不是龙溯他出了什么事?”

    哈哈,妹妹确实不是一无是处吧。不过妹妹的毛病也确实很多,是那种刁蛮任性,特别容易恃宠而骄的姑娘,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习惯性跟她哥撒撒娇,闹一闹;不过妹妹相比贞儿,却也并非没有长处,其实以前妹妹真的是被陛下宠坏了,不懂人情世故,现在她明白很多事情以后,明显要比贞儿更叛逆,当然也是因为陛下相比禽兽长更开明,妹妹有一定叛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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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的读者会不喜欢有关妹妹的情节,或是体会不到妹妹的这些肺腑之言,不过我相信,其实妹妹的处境有一定的普遍性,而母后之所以只教给她一个人引暖水,甚至都没教陛下,确实是母后体会的到,或是预料的到,妹妹长大后作为公主的艰辛,希望妹妹能够有所凭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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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妹妹对如歌的感情,以前也是很多读者无法理解的,事实上妹妹当年跟如歌连见面都没见过几面,新奇感和好感是一定有的,但所谓深情厚谊是没有的,诚如她自己所言,她当时完全不知道驸马意味着什么,她自认为嫁给如歌,不会影响到她对陛下的依恋,挑上如歌也有一种显示自己是个更得宠公主的优越,直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妹妹终于明白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骄傲啊,优越啊,全部来自于自己的哥哥,而她最最不能承受的其实是,哥哥与自己之间回不到从前。

    我想行文到这里,从前的一些事大家应该能有所领会了,不过不领会也没关系,不同的人会看出不同的东西,这很正常。

    好了,下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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