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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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顿的瞳孔缩成了的一个点。

    他瞪着“红鹿”,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鬼。

    “你的‘门’……是指的你的那些‘门’?”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冒出了刺耳的,好像声带被拉长一样的声音。

    这是一句古怪的问话,可是卡尔顿相信“红鹿”听懂了——包括办公室里那些神经紧绷的押解警官们也应该听懂了,他们的表情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卡尔丹知道他们也听过“红鹿”在被捕后那些古怪的言论——那些“门”。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觉得“红鹿”会被送入监狱,他看上去更加适合进入精神病院,因为他的所有的话都是那样的……那样的难以理解而诡异。

    他非常坚持自己必须用那样的方式虐杀掉他的受害者们——只因为那些人是已经开过“门”的人。

    开过“门”的人?

    “红鹿”并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是“门”,哪怕在严厉的质询之后,他也只是有些疲倦地耸肩。

    “一定要解释的话,你们可以用‘地狱之门’来理解它们……”在真正提到“门”之后,“红鹿”的态度显得庄重了一些,他偏过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不过让我提醒你们一下,那些‘门’的后面,是比所谓的地狱要更加……不可涉及的地方……”

    他用的形容词十分特别,“不可涉及”——口供上提审官的批注显示在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红鹿”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这名年轻的连环杀人犯下意识地避免用具体的词语描述那个地方。

    在最初的口供过程中,“红鹿”的态度坦然,面色平静。他是一个有着近乎完美家事的年轻人,智商极高,受过高等教育,相貌英俊。如果他不是一个连环杀手的话,他还是那种让人感到羡慕的上帝宠儿。让人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妄想而杀害了那样多的人,

    当他着那些无稽之谈的时候,他显示出了一种经过金钱浸染后透露出来的耐心和教养,他看着脸色古怪的提审官,眼底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和疲倦。

    “开了门的人……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

    最后,“红鹿”这样语焉不详地道。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么“红鹿”就只是一个企图依靠胡言乱语蒙蔽陪审团和法官,希望凭借精神的障碍逃避法律惩罚的普通连环杀手而已——而同样的人在松鸦湾里大概有足足一。

    可是接下来对“红鹿”受害人的深度调查却让整个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最开始,是警方意外地在受害人吉米·道格拉斯,一名夜间百货公司保安的后院里发现了一间异常隐蔽的地下室,而在地下室的冰箱里的,是吉米十三年前就失踪的妻子,女儿还有儿子。按照冷冻尸体的标准来他们保存得不错,警方最初以为他们也是“红鹿”的作品之一,直到他们在那三个可怜人的身体内部发现了属于吉米自己的精液……然后是大量不堪入目,令人头皮发麻的性虐影像资料,它们被藏在地下室的夹层里。直到这个时候,警方才发现,在被“红鹿”割开喉咙将全身血液放光之前,吉米·道格拉斯一直在以非人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直到他们被活活弄死,而即便这样这名恐怖的男人也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尸体……

    那些影像资料中记录的事实足以将吉米送上电椅无数次——前提是“红鹿”没有杀掉他的话。

    之后的一些调查让人们更加惊恐地发现,“红鹿”所杀死的所有人似乎都有其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他们隐藏得很好,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模样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他们的死亡……如果不是“红鹿”疯癫的话语引来了警方对他们生活痕迹的调查,可能终其一生他们都可以安全地披着人类的外皮做那些骇人听闻的恶事。

    ……就像是“红鹿”所的,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

    如果这不是一个乏味的唯物论至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又或者“红鹿”没有在加州特利帕里亚的监狱等待复核期间再次虐杀了自己的狱友以及一名狱警,这个英俊而年轻的年轻杀手本来可以不用成为一名死囚犯的——要知道即便是对于罪犯来,要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卡尔顿从骨子里厌恶……或者恐惧这名怪异的年轻人。

    而且他相信自己并不是唯一的一个人,事实上,在“红鹿”进入松鸦湾联邦监狱之后,这里所有的人,从囚犯到狱卒都快要被吓疯了——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伴随着“红鹿”一起来到了这里。

    某种黑暗而无形的东西正在聚集,只要你对这个世界还残留一丝敏感你就能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浑浊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即便是最暴虐的囚犯都在不知觉中变得心翼翼,像是在流浪狗在遇到危险时候会下意识将尾巴夹在两腿之中一样。

    伊莫金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伊勒,光之子为“红鹿”做临终弥撒的,因为“这里的污秽只有真正的天使能够驱散”。

    卡尔顿因为这个提议而犹豫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一个工作繁忙的夜晚,卡尔顿在处理完文书之后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他拿起公文包,关掉灯,然后走出办公室。

    而那扇门就在他办公室门的正对面。

    它安静地镶嵌在走道另一面的墙壁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从监狱办公楼建成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一样。它有着乏味的灰色门板,把手像是被摩挲过很多次已经变得光亮,把手上方是狭长的长方形的玻璃窗,玻璃的夹层中间是铁丝网够了出来的菱形网格。

    门的背后漆黑一片,卡尔顿能够在那块玻璃上看到自己面无人色的倒影。

    在那扇门的上方有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写着:

    【卡尔顿·沃明顿松鸦湾联邦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卡尔顿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他的办公室大门,那上面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铭牌。

    他每天都要开启关闭这扇大门无数次,以为自己很熟悉它,但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扇门看上去竟然如此陌生。

    他身后的门和走廊对面的那扇门呈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镜像,而卡尔顿以自己二十多年在松鸦湾监狱工作的记忆发誓——他知道自己办公室正对着的是走廊。

    走廊,墙壁,没有门。

    没有该死的门。

    他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梦境,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了“红鹿”嘴角那一抹微妙的笑容。

    他发现自己吓坏了,大脑一片混乱,那扇古怪的门近在咫尺,他只要往前走两步就能直接拉开它——也许会有锁?但是卡尔顿直觉地知道哪怕那扇门有锁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身上的钥匙能轻易地开“它”。

    卡尔顿不知道那后面会有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马上又停了下来。

    他猛地回过头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砰”的一下把门摔上,然后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八岁孩子一样软倒在了地上。

    他沉重地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卡尔顿过了很久才整理好情绪,他近乎虚脱地,战战兢兢地开了门,看到熟悉的狱警卡尔(他负责看守走廊尽头的屏蔽门。卡尔顿和他一起出去喝过几次啤酒)带着一丝警惕和担忧凝视着门内的他。

    “我听到这里传来了摔门的声音——而且你的办公室灯已经关了,我没有看到你出来……”

    卡尔顿越过他的肩头朝着办公室正对面望去,那里光秃秃的,只有被刷成惨白的墙壁冰冷地立在那里。

    第二天他换了办公室。

    然后他找到了伊莫金,同意了他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