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维吉利并没有听“海伦”的话乖乖地滚蛋。相反他竟然相当灵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在“海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拽住了对方的手腕。
“请你答应我的请求,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描绘你——你的美丽——”
他急切地对“海伦”道,像是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对方骤然铁青的脸色。
在第一时间,“海伦”想要从维吉利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腕,可奇怪的是,他尝试了几下竟然没有成功。维吉利或许是太过于热忱了,他的手指牢牢地卡在“海伦”的腕骨上,与那种柔软而无害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这名看上去有些天真的公子哥儿有一双冰凉得让人想起爬行动物的手。而现在他冰凉的手指就像是蛇一样牢牢地缠绕着“海伦”的手腕。
“放手!”
“海伦”的另外一只拳头攥紧了,他嘶嘶地低声警告道。明明只是被人碰触到留手腕的皮肤而已,“海伦”表现得却像是挨到了死掉的蟾蜍一样,他甚至没有办法忍耐到维吉利理解他的意思。在那声警告发出的同时他已经下意识地举起了拳头准备给维吉利来上几下,就像是以往他对待那些骚扰他的奇怪男人和女人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女童的声音迟疑地在“海伦”的后面响了起来。
“晚上好,加尔文哥哥……呃……抱歉?”
“海伦”,或者应该加尔文的拳头在半空中骤然顿住。他猛地扭过头望向街角,在那里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尴尬地朝着他微笑。一般情况下他并不喜欢有人叫他真正的名字(虽然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海伦”这个外号),但是那个姑娘显然是一个例外。
“我是不是搅到你殴色狼了?”
在发现加尔文,看到了自己之后,女孩偏了偏头然后道。
她看上去或许有十岁,也许更一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姜黄色卷发,就跟所有贫民区疏于照顾的女童一样,她的身形瘦,牙齿并不整齐,话时有一种远超过她年龄应该有的成熟腔调,一条来至于二手商店的白色的裙子空空荡荡地挂在她的身上。
在伊莎好奇的视线下,加尔文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他收起了拳头,接着冷冷地瞥了维吉利一眼,直到这个时候,维吉利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他涨红着脸松开了加尔文的手腕。
“对对对不起——”
维吉利惊慌地开口,不过加尔文的目光直直地穿过了他,就像穿过空气一样。
“伊莎?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朝着那个叫做伊莎的女孩了一声招呼,同时用一只手揉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维吉利之前太过于用力的抓握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红色的痕迹。
“妈妈叫我这里等着她。”伊莎偷偷看了看维吉利,不过她很快就放松了,她耸了耸肩膀,“……我们又被房东赶出来了,在她下班前我暂时找不到地方去。”
伊莎若无其事地补充道,接着微微偏过身,让加尔文看到她背上鼓鼓囊囊的书包——那里头极有可能装着这个女孩人生中所有的自有资产。
“……”
加尔文严肃地瞪着女孩和她的包裹,脸色有些难看。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待会你可以在员工休息室待一会儿,不要随便乱跑。”
加尔文用那种没有起伏的声调冲着伊莎。
伊莎立刻狡猾地笑了起来——她需要得到的就是这个,不然她也不至于拼命将自己的背包塞满,(她还特意选了一个最大最破的书包)在十字酒吧这种地方几乎没有人是安全的——她的妈妈或许想不到这一点,但是加尔文会想到。
像是伊莎这样的孩子总是会知道谁是最心软的那个人,哪怕他脸上永远都是厌倦的表情。
她踮着脚一溜烟地越过加尔文跑到了酒吧的门口。
“谢谢你加尔文哥哥,你真是一个天使!”她朝着酒吧内张望了一眼,迅速地顿住了脚步,然后她回过头来看着加尔文道,“那个,我可以留在门口等你殴完那个色狼以后跟你一起去员工休息室吗?”
直到这一刻,维吉利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他急切地伸出一根手指了指自己。
“色狼?抱歉,这是一个误会——我并不是什么色——”
加尔文粗暴地断了他的话。
“并没有什么殴,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而已,我们已经完事了。”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要……”维吉利依然虚弱地企图解释。
伊莎偏了偏头,她像是狐狸一样狡黠地量着脸色通红的维吉利,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可是他看上去超级‘哈’你呢,加尔文哥哥——”
她用了一个略有些粗俗的单词,加尔文毫不留情地在女孩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不要学那些人话。”
他冷冰冰地道。
伊莎缩起脖子做了一个害怕的鬼脸。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我刚才的话让你误会的话我可以道歉……”维吉利依然在徒劳无功地解释。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意思,我只需要你他妈快点滚蛋。”
加尔文冷淡地冲着维吉利。
“可是……”
“无论你想什么,答案是‘不’。”
这是加尔文在这个晚上对维吉利的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之后,他终于放弃跟那个傻瓜公子哥儿继续愚蠢的复读机似的的对话。
他仍有伊莎攀着他的胳膊,带着她朝着酒吧内走去。
维吉利在他身后,抱着那个价格昂贵的包在台阶下羡慕地看着伊莎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耷拉着肩膀离开。光是看背影的话,你会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像是某只企图跟人回家失败并且被踢走的流浪狗。
加尔文在酒吧内脚步放慢了一步,他借着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在发现维吉利已经离开之后,他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你对那种类型没有抵抗力呢,加尔文哥哥。”
忽然,女孩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伊莎自下而上的窥视着加尔文的脸,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伪装成熟的了然,
加尔文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话。
“……你对他很温柔,如果是别的人的话早就被你出屎来了。”
伊莎显然将加尔文冷淡的回应当成了某种鼓励,她兴致勃勃地分析了起来——“可是你甚至都没动拳头!而且你还对他了那么多话……那么多!你平时连跟我话都不喜欢吭声的,讨厌……”伊莎近乎撒娇地抱怨了起来,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几秒钟后她忽然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加尔文,“等等,加尔文哥哥,你该不是‘这个’吧?”
她伸出一个手指在加尔文眼前晃了晃。
加尔文一脸菜色地瞪着她——感到自己的偏头痛似乎都快要发作了。
“你妈妈真不应该让你到这来。”
他痛苦地嘀咕着,伸出手将伊莎的指头压了下去。
“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加尔文不得不解释道,他简直快要被这个年龄的姑娘那丰富到有些可怕的想象力给吓到了。
维吉利……是叫这个名字吧?
那个单词忽然滑过加尔文的脑海,他散漫地想着。
他当然不太可能像是揍一个骚扰他的混混那样揍那位点心先生,整个街区恐怕再没有人会像是加尔文这样讨厌惹上麻烦了留,而维吉利,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真正的上等人,有钱人的孩子——带着金钱宠溺出来的天真烂漫。
他想到了维吉利一脸期盼着要给他画像的样子,嘴角顿时扯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冷笑。
“……我觉得他长着一张变态变态的脸。就算你真的喜欢男人最好也不要找那种类型的男人,他们一般都有非常非常恐怖的变态想法……”
而在加尔文被伊莎吵到大脑放空的短短瞬间,这位的女士已经开始分析起维吉利的长相来,她嘟着嘴唇做出阴森森地表情。
“哦……”
加尔文随意地回应道。
伊莎很快就意识到了加尔文的漫不经心,顿时发出了抗议。
“我是真的,他真的给人感觉‘变态变态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她刻意拉长了声音,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划好吸引加尔文的注意力。
加尔文面无表情表情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额头。
“少看一些恐怖电影,那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姑娘应该看的。”他。
伊莎气呼呼地瞪着他。
“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对生活的提炼——马尔文姐的。”
加尔文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在连帽衫的口袋里掏了掏,魔术般地翻出了一颗已经半融化的太妃糖。然后他飞快地撕掉糖纸,掰开伊莎的下巴将糖塞到了她的嘴里。
“好吧,福尔摩斯姐我会注意的,请不要担心。”
加尔文无奈地道,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温柔。
……
而在距离十字酒吧一个街区的距离,加尔文和伊莎讨论中的那个男人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辆银色幽灵劳斯莱斯车的后座。
他双手环着自己的胸,身体战栗得就像是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我碰到他了,我碰到他了,上帝,我碰到他了……”
梦幻一般甜蜜的嘟囔在他的嘴边不断地重复,他的瞳孔放大,手掌不住地顺着自己的肩膀摩擦着,伸出湿漉漉的舌头慢慢地舔着自己的指缝。
“真甜蜜——他真甜蜜——”
“冷静一点,维吉利。”
忽然,一个冷酷的声音溢出维吉利的嘴唇。
它听上去与维吉利原有的神经质的声音截然不同——那是一个沙哑的,纯正的英国口音的声音。
“你是想要吵醒‘红鹿’吗?我想如果他知道你今天的那些行为——他大概会很乐意给你一点教训的。”
维吉利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
“拜托,芙格……请不要得好像我害怕他一样。”
他从座位上坐了起来,卷着舌头嘟囔道。
如果加尔文在这里的话他大概会震惊地发现维吉利现在的表现与之前那副纯良的模样有多大的差距。他显得又邪恶又甜蜜,像是那种游走于黑暗最底层的花花公子——只有真正的血和罪恶才能孕育出这种浓重的黑暗气质。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去惹怒一个嫉妒你嫉妒到发狂的疯子——尤其是当他是‘红鹿’的时候。”
那个声音再一次从维吉利的喉咙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