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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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尔文曲起手肘猛的向后袭去,他直接撞到了那个人的胃部。对方发出了一声极力克制的抽气声,但是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加尔文。而就在加尔文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的时候,他的耳边却响起了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该死,加尔文,是我。”

    加尔文的动作一顿。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才发现那个人正是艾扎克。

    而艾扎克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与机会,在加尔文放弃抵抗的瞬间,他以一种超乎常人的灵巧扛着加尔文窜下了那棵树。而几乎是在同时,之前一直被窥视的那张窗子的窗帘被人一把扯开了。

    昏黄的光线顺着窗口流泻而出,背光中,伊莫金·佩因消瘦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盯着依然在轻微晃动地树梢皱了皱眉头,直到夜色中传来了一声沙哑的猫叫。

    “我不喜欢这棵树。”

    伊莫金的手指敲着窗沿,轻声道。

    安娜跪在他的脚旁,着迷地凝视着他。

    “明天我会让园丁来处理它。”

    她异常顺从地回应,声音里溢满了无法忽视的讨好和殷勤。

    伊莫金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喜欢安娜的这个姿势,因为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安娜的头顶,那头漂亮的白金色头发(哪怕只是染出来的)。

    “你是个好孩子。”

    伊莫金沙哑地,视线却越过了橡树,越过了围栏,越过了越来越暗的夜色投向了远方,想到之前他得到的那个消息,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狂热的红晕。

    “愿光之子保佑你。”

    他。然后他将手指伸入安娜的头发,拽着她的身体,粗鲁地将她拖向了墙角的那张窄床……

    ……

    听着上方传来的阵阵呻吟,背靠着橡树一动不动许久的艾扎克总算放开了加尔文。

    无需对话,他们两人迅速地沿着那惹人怜爱的花丛阴影溜出了庇护之家的院子。

    加尔文在跳下围栏的瞬间就看到了街道那头的伊莎,女孩在看到他的瞬间脸上浮现出了混合着期待和担忧的神色。加尔文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冲着他挥了挥手。

    “刚才的猫叫真不错,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才能。”

    走过街道之后,加尔文伪装出若无其事地口吻冲着艾扎克道。

    艾扎克咧开嘴,一个极其难看的假笑出现在那张因为熬夜和疲倦而显得苍老许多的脸上。

    “是啊,我很擅长。猜猜看我还擅长什么?”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拳头已经落在了加尔文的脸上。

    “砰——”

    “唔。”

    拳头和皮肉碰触时发出的响声和加尔文的闷哼同时响起,加尔文的脸偏向了一边,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总算稳住了身体。

    伊莎发出了一声抽气声,不过她马上就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

    “嘿,你吓到伊莎了。”

    加尔文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

    艾扎克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哦,这可真是奇怪,你可以让一个未成年女孩在深夜待在街头,却害怕让她看到自己被揍的场面?”

    “……”

    好吧,看样子艾扎克确实气得不轻。

    加尔文想。

    “呃,其实……”

    他舔了舔嘴唇,企图变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最后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不语。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被他用来解释自己这场鲁莽且轻率的冒险。

    “你这他妈是非法潜入——我真他妈应该现在就逮捕你!”

    艾扎克一把将加尔文推搡到墙上,他卡着加尔文的喉咙,压低嗓音恶狠狠地低吼道。

    “抱歉。”

    加尔文低声,过了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的指尖隐隐作痛,身体一直在发抖。

    他想要向艾扎克解释一切——他希望伊莎这个姑娘能继续跟爱她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哪怕她的母亲是个正儿八经的混蛋。

    然而那个混蛋爱她的女儿。

    加尔文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应该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十五年前的那个女人是否有爱过自己的儿子,而无论答案是“是”或者“否”,一切都已经在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结束了。

    而现在,他只希望在这个星球上,能有一个人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母爱——就连加尔文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愚蠢和好笑:霍尔顿家保护了他,而他至今也未能逃脱降临派的搜捕。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除了让自己和艾扎克陷入不利的境地,从实质上来没有任何作用。

    前所未有的沮丧涌入加尔文的身体,他忽然之间感到无比的疲惫。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可以拜托你去那里把玛德琳弄出来吗?伊莎她情况不妙。”

    他。

    艾扎克额头上的青筋崩了起来,看得出他的火气再一次因为加尔文的拜托而冒了出来。但是在伊莎骤然变得明亮的目光下,这位警官先生还是同意了加尔文的请求……当然,结果却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加尔文躲在街角目睹了全过程。

    在看到警官证之后,对加尔文格外冰冷的庇护之家总算向艾扎克敞开了大门。然而出现在铁门后面的女人却让加尔文震惊地增大了眼睛。

    那是玛德琳。

    就跟伊莎的一样,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不过那伤口已经被很好地包扎妥当。她看上去精神有些过于亢奋,但是跟以往那个酗酒吸粉过量而疯疯癫癫的她比起来,这一刻的玛德琳甚至可以得上相当正常。

    “我的天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在看到伊莎的瞬间她尖叫了起来,随后她一把抱住了那个女孩,哭哭啼啼地叫嚷着她的担心和焦急。

    艾扎克远远地瞟了一眼加尔文的方向,加尔文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即便是隔了这么远,他依然可以感受到艾扎克身上的阴沉气息。

    顺便,艾扎克从来没喜欢过玛德琳。

    当艾扎克最终从庇护之家离开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沉积着风暴。加尔文在两个街区之外的地方默默地坐上了他的警车,车厢里的气氛凝重得像是冻满猪腿的冷冻室。

    加尔文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碰触到布料的时候他的指尖再一次刺痛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指甲的边缘凝固着褐色的血迹,那是被橡树的树皮给弄伤的。他的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自己看见的场景,随后他迅速地点燃了烟,那热辣辣地烟雾涌入他的呼吸系统,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重新压了回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那该死的女人只是破了一块皮而已!”

    十几分钟后,艾扎克将车停在了远离庇护之家的某个街区,他熄了火,对加尔文道。

    “我听到那里头的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她们要‘处理’玛德琳。”

    加尔文有些干涩地。

    然而艾扎克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哦……听上去还挺可怕的,不过我可真不关心这个。”

    艾扎克忽然伸手夺走了加尔文的烟,他按下窗户,将那燃着橘红色火星的玩意直接扔到了窗外。

    “嘿,冷静点,老兄。”

    “那么你就做点让我可以冷静的事情好吗?!他妈的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那个满嘴喷粪的母狗?你是不是忘记了降临派对你的悬赏?!还是你其实还挺希望回到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当那艹他妈的天使?!”

    “见鬼,艾扎克,伊莎当时来找我的时候把她的情况得很严重,而且从我听到的那些话语来看,那里的导师和牧师在强奸那些女人……”

    “闭嘴。”

    “艾扎克……”

    “我叫你闭嘴。”

    艾扎克的声音骤然拔高,他用那种让人有些无措的目光瞪着加尔文。

    他显得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疲惫。

    “加尔文,我想保护你。”他沙哑地,“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正在受苦,很多人正在被伤害,若是有余力我会帮助他们,但是能够让我付出性命去保护的人只有你——这一切都因为你他妈是我的兄弟!你正处于危险之中,我没有办法兼顾所有人,我不是超人我也不是超能力者我他妈就只是一个该死的连父亲葬礼都没有赶上的警察——我他妈的就想完成他嘱咐我的事情!而你正在拼命地给我增加负担,你他妈就是想去找死——”

    “艾扎克,我——”

    “滚下去。”

    艾扎克开了车锁,他推了加尔文一把。

    加尔文最后被他赶下了车。

    “你如果那么想要当救世主那么你就去当吧。”隔着车窗,艾扎克愤怒地朝着他吼道,“我不干了。加尔文,我放弃,我没法子在保护你的同时还要伸手处理降临派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是我的职责。我做不了这个,真的,加尔文,我放弃。”

    加尔文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他一句话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站在陌生的街道旁,看着艾扎克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感到有些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了艾扎克还是为了如此狼狈的自己。

    他麻木地在街头走了一段距离,也许花了十几分钟,又或者是更长的一段时间。而当他慢慢镇定下来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地发现眼前的建筑物似乎有些眼熟。

    哦,是的,他应该觉得眼熟——他凝视着那些精心修建的植物篱笆和篱笆后面的漂亮房子想道。

    他今天,哦不,昨天下午才来过这里。

    就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所控制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在街角处拐了一个弯,然后再一栋砖红色的两层楼前面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维吉利的公寓。

    而现在,这栋公寓的二楼卧室窗户里,正亮着灯。

    哦他告诉过我他现在已经没有居住在这里了——一个句子划过加尔文的脑海,他皱了皱眉头,在维吉利的楼下站了几分钟。

    他的手机就在他的裤兜里,挨着他受伤的手指。一种冲动在加尔文的手指尖蠕动,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钟就会掏出手机来个电话给那个明显正在迷恋自己的公子哥。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不应该和那个家伙离太近,他和他之间……

    什么关系都没有。没错,什么关系都没有。

    加尔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着那个古怪的多重人格患者的时候,他飞快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见鬼的高级别墅区。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张浸染着温暖灯光的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似乎是在无意间靠在了窗口,而也是在无意间,与楼下的加尔文四目相对。

    “该死——”

    在对上那双薄荷绿色的眼睛的瞬间,加尔文没忍住喃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