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乔伊斯盯着加尔文的眼睛，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都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这还需要我们解答吗？你的克隆体，那个怪物，他在陆地上可拥有无数多的信徒——发了疯的那种。”

    恐怕就连乔伊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谈起那些降临派的疯子时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在那艘游轮上我们面对的只是游轮上数量固定的疯子们，可如果让他到陆地上来，我们要面对的可……”

    韩没有把后面那段话完，但他也已经明确地表示出了自己和乔伊斯对于加尔文这个提议的反对。

    “按道理来，你才是那个最应该忌惮的人不是吗？”

    似乎又一次地想起了之前在乔伊斯家附近被那群完全失去理智，宛若牵线木偶一般被约书亚操控的“人”围堵的情形，韩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约书亚有约书亚的信徒。”加尔文平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个人，“……而我也有我的。”

    恍惚中，加尔文的眼前仿佛又一次地浮现出了那些“光明生物”痴呆而快乐的面庞。年轻的天使眼底掠过一缕阴影，但那阴影被掩盖得足够快，所以另外两人并没有发现。

    至于一直将所有心神都灌注到加尔文身上的红鹿倒是很有可能意识到加尔文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不过在这种特殊时候，红鹿只是理所当然地维持着沉默。

    “那些疯子看到你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约书亚看到你了，老天，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吗？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在自己的脑子里想一想，我们便会被蝗虫一样多的疯子彻底撕成碎片——就像是艾扎克在梦里见到的那样。”

    提及韩那凄凉的死亡方式，乔伊斯的情绪有点激动。

    加尔文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他不会那样，我会让他来见我。”加尔文停顿了一下，“他会听我的……至少在要求他与我单独见面这点上，他会听话的。”

    毕竟在那已经发疯的约书亚心中，唯一的执念恐怕就是与加尔文的“团聚”。

    乔伊斯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什么，但是那些劝阻的话到了喉咙里却又瞬间被卡住为了。

    乔伊斯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且他必须得承认，至少在这一点上加尔文并没有错，虽然只是非常短的间接接触，但约书亚对加尔文的那种扭曲而癫狂的渴望已经很清楚了。

    “然后呢？你与他单独见面算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算劝阻他放弃自己的末日计划？该死的，加尔文，一旦你落到他的手里，我们可没有把握把你救出来——”

    “你们需要炸掉我和他见面的那一整片区域。”

    加尔文直截了当地断了乔伊斯的话，然后他冷静地与后者对视着，谈到接下来的计划加尔文的唇边甚至浮现出一丝很淡的微笑。

    “那艘该死的游轮是约书亚的地盘，在艾扎克的梦境中你们没有办法炸沉它一定有某些不太科学的理由……”

    一边着，加尔文一边抬起了自己的手。

    一团“力量”被他轻松地“握”在自己的手心，发出了银白色的柔光。

    “就像是这样，”加尔文垂下眼帘注视着那一团光，“但他能够做的事情我也可以。红胡子曾经在郊外买下了一栋废弃的汽车加工厂……那是他的地下走私仓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里本身就储藏有大量的炸药。”

    在提起红胡子时，加尔文的眼神愈发幽暗。

    他很难不感到难过，毕竟在这场混乱开始之前，红胡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慷慨得像是把加尔文和艾扎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那间仓库的位置和那些隐蔽的信息，他也从来没有隐瞒过霍尔顿一家人。

    因为担心出现特殊情况，那间仓库被暴露给了警察而留下罪证，红胡子非常周密地在那间仓库的周边和地底设置了爆炸系统——一旦有万一，只需要一个按钮，整间仓库包括周边一公里范围内将会彻底毁于爆炸和燃烧中。

    光是想到那些日子霍尔顿医生为红胡子运送和调配的那一桶桶镁粉，加尔文便感到有些恍惚……当初的霍尔顿医生是否有想到过，自己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此刻的加尔文呢？

    “加尔文?你太累了，也许我们可以等艾扎克醒过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这个计划……”

    韩那犹豫的话语将加尔文从一时间的恍惚中唤醒。

    听到艾扎克的名字，加尔文果断地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他还要睡上好一会呢。”

    加尔文。

    韩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艾扎克。

    “艾扎克对我总是有点儿过度紧张，他之前做的那个梦……我想大家应该都能猜得到，他的神经过敏会变得更严重一些。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服他上面，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

    “还是回到正题吧，韩，接下来我会需要你和乔伊斯的帮助。”加尔文像是没有看见韩的神色变幻，他自顾自地了下去，“虽然，当初为了保证可以最大限度地将所有走私货物燃烧干净，红胡子和父亲做了非常详细的机关，但约书亚并不是普通人，我希望你们能再用你们的那点爱好再为这个陷阱做点改进。一旦约书亚进入仓库，我会用我的力量困住他，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直接引爆那里。”

    “你疯了？！”

    “你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乔伊斯和韩在听到加尔文的话之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呼。乔伊斯甚至不由自主地望向红鹿，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像是红鹿这样对加尔文如此迷恋的人，会允许加尔文做出这种自我毁灭的决定。

    不过出乎乔伊斯意料地是，那个绿眼睛的男人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甚至，你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满意足的表情。

    红鹿仿佛很愉快……

    在发现这点后，乔伊斯毫不怀疑，早在回到这间安全屋前，加尔文大概就已经和红鹿达成了共识。

    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乔伊斯反而感到了一种微弱的安心。

    如果是连红鹿都可以接受的计划，那么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我牺牲的想法？就像是能够听到乔伊斯内心的话语一般，加尔文接下来便解释了起来。

    “爆炸没有办法杀死我，至少在很大可能的情况下不会。”

    加尔文缓慢地在肮脏而狭的安全屋里将自己的翅膀舒展开来。

    “我可是‘天使’。”他道，然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红鹿，“而且考虑红鹿的特殊能力，如果我的力量真的没有办法抵御爆炸的伤害，他会直接带着我开‘门’离开爆炸中心区。”

    乔伊斯和韩的视线一同转向了红鹿，那位被注视的对象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肆无忌惮地给了加尔文一个老派但足够有挑逗性的飞吻。

    “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的甘之如饴。”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红鹿身上那一层彬彬有礼的无害假面仿佛出现了一个的裂缝。

    当他对加尔文沙哑地出这句话时，乔伊斯甚至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

    如果约书亚对加尔文的渴望是扭曲而癫狂的，那么红鹿对加尔文的情感只会比前者更加病态也更加黑暗。

    但更加让乔伊斯不太舒服的是，加尔文似乎并不抗拒红鹿对他的感情……

    “这真的太疯狂了。”

    在乔伊斯陷入沉思的同事，韩不由自地喃喃低语。

    他还是显得很不赞同。

    加尔文将视线从红鹿移到了亚裔警官忧心忡忡的脸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达成了共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最先要做的，是杀死约书亚……更何况，这个计划与我们之前的想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吗？唯一的改变只是把炸毁一艘世界上最大的邮轮变为炸毁一名走私犯的秘密仓库。后者听上去还没有前者困难呢。”

    加尔文到这里，语调甚至变得轻快起来。

    当他侃侃而谈着接下来的详细计划时，他表现得就像是在安排一场星期六的鸡尾酒会而不是把自己和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一同困在爆炸中心。

    有好几次，韩凝视着加尔文那张美丽得仿佛能让人忘记呼吸的脸庞，欲言又止。

    是的，加尔文已经把一切的细节都梳理好了，他的安排看上去比之前他们一同定下的那个计划更加合理，更加清晰，也更有可行性。

    但这反而让韩更加没有办法安心。

    他相信无论自己提出什么问题，加尔文大概都可以给他一个充满服力的解释，但唯独有一项，一直徘徊在他的心头。

    如果这一切真的那么完美，为什么你会让艾扎克陷入沉睡，自始至终远离这个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