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如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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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李府回来后,宁墨颜的心情持续低落了好些天,不过宁安言却一直陪着她,两个人在一起也打发了不少时间。

    外面是冰天雪地,而暖房内烧着地龙,这屋内犹如春天般暖和,连窗前摆着的几盆花都开的格外妖艳。

    什么芍药牡丹君子兰,都能养在这暖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下人照看,所以养的格外的好,花蕊犹如沾了蜜一般娇艳。

    宁墨颜神色自若,微微抿着薄唇,下也丝毫并未闲着,白皙细嫩的指来回在花簇中穿梭着,不要片刻功夫,只见她上的一盆牡丹分外妖娆,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身旁的宁安言则拿起一把剪刀胡乱剪了两下,幽幽的叹了口气:“姐姐,这太难了,我学不会,还是你教教我吧。”

    宁墨颜微微笑了笑,一边拿起剪子修剪着,一边给她讲解:“你瞧,这花枝总有长歪的几根,你剪掉就行了,然后留下主要这根枝,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乱了。”

    这是一盆很久没打理的芍药,原本杂草丛生,经过宁墨颜这一修整,这一盆花就突出了主色调,淡黄的芍药在光下微微闪着光芒,看起来十分和谐。

    宁墨颜来回审视着芍药,再看看它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修剪的差不多她才放下中的剪子。

    “这芍药本是花中仙子,这些杂草破坏了她的美感,所以咱们该修的修该剪的也剪,你瞧现在这盆芍药既不突兀也十分美观。”

    宁墨颜望着她似懂非懂的眼神,接着道:“这做人呢,也就跟这花一样,你要摒弃杂念,好好做自己,独自盛开,自然就十分美好。”

    宁安言呆呆的凝望着淡黄的芍药,似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她嘴角露出微笑:“只是这芍药跟杂草也是相依相靠,你若是将杂草除尽,想必她也活不长久。”

    “杂草虽可以衬托她的美艳,但会汲取花蕊的养分,吸不走它的养分,这花自然败不了。”宁墨颜语重心长的了一番。

    “只是”宁安言咽了咽口水道:“大姐姐可将我比作这芍药,而槐公子比作这杂草,若没有槐公子我甚至能比现在更好,是这个意思么。”

    姐妹二人表面上虽是在讨论养花之道,不过这背后的深意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借花喻人,宁墨颜也是在好心提醒她。

    没想到她还有几分透彻,本以为自己的这些话她听不懂的,宁墨颜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妹妹竟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再这么傻了。”

    宁安言皱了皱眉头,拿起剪刀剪起旁边的一盆君子兰,一边剪一边沉声:“姐姐的道理其实我都懂,只不过我不忍心就这么舍弃了他,实在不忍心。”

    宁墨颜看着她的侧脸缓缓垂下了头,接着又听到几声啜泣声,她缓缓抚上了她的背轻轻拍着:“我理解你这种感受,放弃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让自己以后后悔。”

    “姐姐我知道,我已经很克制不去想他不去念她了。”宁安言越哭声音也跟着沙哑起来,她放下中的剪刀,抱头痛哭了一番。

    宁墨颜给她递了几个帕子擦拭眼泪,她蹲在地上愁思了许久,沉声着:“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忘记他的,你相信我。”

    看着她湿润的眼眸,流露哀怨的情愫,宁墨颜再一次感到从前的自己竟跟她一样的傻,义无反顾的嫁给自以为的爱情,没想到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她回忆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嬷嬷笑脸盈盈走了进来:“姑娘,聚宝斋开门了。”

    宁墨颜这才想起她之前过要给外祖母挑一两样礼品,而聚宝斋的珍宝首饰比较适合外祖母的身份气质。

    可是她本想叫上宁安言同自己一起的,只是看到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早知道刚刚话就不那么重了。

    宁安言擦了擦红肿的眼眶,笑着:“姐姐您跟姜嬷嬷一同去吧,我想自己安静的待一会儿,没准一会儿就想通了。”

    宁墨颜缓缓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吩咐了樱跟几个嬷嬷好好的照看她,这才放心离去。

    聚宝斋是京城最出名的“三聚”之首,其中还有“聚品斋”、“聚淑斋”,里面常常卖些华贵布料,奇珍异宝还有胭脂水粉,是京城内富商大贾最喜欢去的地方。

    尤其是聚宝斋,里面的珠宝首饰数不胜数,甚是华贵,都是依照宫中娘娘公主的首饰,模子打的络子,一模一样不,甚至比原先的还要精致几分。

    宁墨颜挑选了几个红宝石的戒指,和几个流苏宝钗跟红玛瑙玉镯,这些看起来就十分富贵,自然是十分适合外祖母典雅高贵的气质。

    买完这些礼品,宁墨颜打算再逛两家的时候,樱却哭丧着脸跑了过来,直接当街跪在宁墨颜脚下,含糊不清的着:“求求大姐,救救我家姑娘吧。”

    宁墨颜看着她焦急万分的眼神,自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连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樱用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姐走后,姑娘就在房里给槐公子写信,让我送出去的时候不知怎的大夫人就发现了,这信也被她给夺走了。”

    “然后呢?”宁墨颜喘了口气,拉着她继续询问着:“三姐到底有没有事?”

    樱摇了摇头:“姑娘已经被五花大绑进堂厅了,老夫人正在审问着,还有大夫人一直要动家法仗责姑娘,我偷偷跑了出来给您报信,求求您救救姑娘。”

    宁墨颜紧紧攥着帕子,心跳的极度的快,她来不及顾虑那么多了,直接往身后的马厮走去:“备车,我现在回府。”

    等马车到了宁府后,宁墨颜被姜嬷嬷搀扶着走的飞快,她心里明白若再耽误一会儿,宁安言就命不保了。

    刚走到明德阁便听见里面传来训诫声,跟哭哭啼啼的抽咽声,她也顾不上思考该如何应对,抬脚就跨了进去。

    一进堂屋便瞧着正上方坐着一脸严肃的宁老太太,旁边坐的是有些得意的吴氏,还有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的悦娘。

    这阵仗真是不,只见宁安言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一般。

    宁墨颜异常沉着冷静的走了进去,乖顺的福了福身子:“给祖母请安,给夫人请安。”

    宁老太太的脸上稍有缓和之意,打发了几个嬷嬷给宁墨颜端了个软凳,又上了盏茶。

    宁墨颜笑着打着圆场:“妹妹素来善良大方,不知三妹妹今日做错了什么事,外祖母竟要这么罚她。”

    吴氏身边的丫鬟将一封淡粉色信封递了过来,宁墨颜缓缓将那封信给展开,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封信是写给槐安公子。

    不过也没有什么露骨的话,大多是表达对槐安公子的关心,什么吃没吃饭,功课怎么样,也都比较正常的问候。

    不过最后还有一句诗词,“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的心并非鹅卵石一般可以随意滚转,我的心并非草席一般,不能任意翻转。

    这首诗虽不是情诗,但这两句话结合她前面对槐安的关心,很容易便能联想到他们二人已经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吴氏定定的盯着宁安言,轻哧一声:“怎么,如今证据确凿,你跟书院的穷酸书生没有半分私情?”

    宁墨颜膝盖一软,跪在宁安言的面前替她解释道:“三妹妹跟槐安公子只是同窗情谊,这点我可以为她作证。”

    吴氏咬着牙根子,使劲拍了两下桌案,骂道:“你还替她解释什么,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心匪石不可转,谁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些,还你们没有私情!”

    身边的悦娘又是一阵呜咽,当即她也跪了下来,用摇着宁安言的身子:“你倒是句话啊言儿,娘相信你,你倒是跟大夫人解释解释。”

    悦娘是宁安言亲身母亲,由于身份低贱宁安言从就养在吴氏身边,她身体不好,也从来没有管过她。

    只见宁安言直挺挺的跪着,一句话都不,宁墨颜不禁在心底暗骂她一句蠢,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就那句词自己不知道什么意思,没准还能糊弄过去。

    吴氏瞧着宁安言死死不开口,顿时心中的怒火攻心,伸就打翻了边的茶盏,白瓷盏的碎片飞溅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站起身对着宁安言呵斥道:“亏你还是我们宁家的种,竟能做出如此丢人之事,要是传出去外人还怎么看我们宁家,咱宁家上上下下未出阁的姑娘都被你连累了。”

    宁墨颜看着吴氏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连忙解释道:“三妹妹年幼,那句话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跟那位公子清清白白从未做过越距之事。”

    吴氏眼眸中却丝毫没有相信之意,冷冷一哼:“大姐像是对他们二人的事很是了解,莫不是也知道些什么吧。”

    “夫人”宁墨颜低吟一声,一字一句坚定不移的道:“既然三妹妹是您身边养大的女儿,您就应该相信她,而不是现在责问她又怀疑她。”

    吴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瞬间又消逝,她轻轻咳了一声:“我这也是为了咱宁家着想,为了宁家的名声风气,若早点发现也好斩断情丝,以防一错再错。”

    整个内阁一片沉寂,老太太板着脸一言不发,登时,只听宁安言声开口:“是我的错,我愿意一人承担。”

    虽然声音微弱,但整个厅里的人都听见了,悦娘先是一愣,又扑到她身上呜咽着:“傻孩子你什么呢,你在瞎什么。”

    正着悦娘粉重锤向宁安言的后背,虽然不重但也能架不住宁安言身子板瘦弱不堪,几拳下来她硬是一言不发,一声都不吭。

    宁墨颜看着她逐渐死心的眼神,心如刀割一般疼痛,明明她自己对其他事也十分透彻,为何偏偏喜欢上一个穷书生。

    她上一世经历过所以深有体会,自己不愿亲眼目睹宁安言再走自己的老路了,所以无论她多难过自己都要阻止这一切,总比以后后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