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以牙还牙
老鬼赶过来的时候, 救援人员已经收拾好了现场的情况, 正准备把所有尸体装车运走。
卦一本来想拦一下老鬼,不让他进去看别墅里的惨状, 被廉君阻止了。
老鬼直奔别墅而去,停在院子里摆放尸体的地方,站了几秒后上前挨个把裹尸袋开来看, 最后蹲在副手的尸体面前, 咬紧牙握紧双拳,眼眶通红,却没有哭。
廉君滑动轮椅来到他身后, 拿出一个手机道:“发现副手的时候, 他身边放着这个, 但他没有用它求救。别墅里的zha弹是遥控引爆的, 除副手之外, 另外十五个人全部死在了屋子里。副手左手五根手指全断,右手留了拇指和食指, 应该是枪火故意的。”
老鬼闻言唰一下回头看过来, 起身快步靠近,几乎是用抢的拿走廉君手里的手机, 发现这就是一只最普通的一次性手机,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但却装了电话卡, 是可以往外电话的。
“他本来可以求救的……他本来可以求救的。”老鬼捏着这支手机, 反复重复这句话, 声音沉沉的,语气里的恨色越来越浓。
根据调查出的情况来看,副手在死之前确实是可以求救的,这个手机应该是枪火故意给他留的,但副手没有用,就眼睁睁看着屋内的zha药爆炸,带走了他十五个属下的性命。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枪火早就控制住了别墅,试图伏击今天到达的廉君,但因为各种意外,廉君没有准时过来,甚至选择了偏离原先路程,停车等候卦三。
枪火在发现廉君停车时,估计曾想让副手把廉君尽快引过来,不让廉君和卦三汇合,但副手没有照做,所以副手受了折磨。之后枪火应该是被副手的硬气惹火了,就干脆把副手弄了个半死,丢给他一个手机,把他的属下全部绑在了屋子里和zha弹作伴,用属下的性命逼他电话求救,引廉君过来。
副手显然还是没有听话,死撑着和枪火耗,最后廉君等到了大部队,成功和卦三汇合,枪火知道今天机会已失,于是引爆了zha弹。
“在决定暂时停车的时候,我曾给你的副手过电话,他当时语气正常,还表示不用着急,晚一点过来也没关系。当时他电话挂得很快,我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不对,是我的疏忽。”卦一开口,语带自责。
老鬼嘴唇颤抖几下,之后用力抿紧,压下所有沉痛,道:“老文这个人心思细,善伪装和谈判,他要是不想让你听出和看出不对,你压根不会发现他语气上的任何问题,这不怪你,他……他做得对!就算你们没停车,照常往前行驶,老文肯定也会想办法给你们提醒,让你们别靠近别墅,如果拦不住,他估计会选择先一步和枪火的人同归于尽……他肯定会这么做的,他肯定会。是我的问题,在发现鬼蜮有内鬼的时候,我就该多心一点,不让大家单独行动,是我的问题。”
廉君看出了他极力压抑着的情绪崩溃,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现在就转告给老鬼,副手临死前拜托他转告的话。
——没有背叛,对不起没有保下兄弟的命。
老鬼脸皮抖了抖,喉结上下滚动,理智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泣音,转身面向副手的尸体,蹲下身埋下头,肩膀耸动着哭了出来。
L国的五月初,刚好是雨季开始的时候,天气又热又闷,远处乌云滚动,似乎是又要下雨。暗沉的天空、地狱般的死亡景象、压抑的哭声,一切都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逼得人眼眶酸痛。
时进看着老鬼哭泣的背影,心里闷闷地堵得慌,也侧头抹了把脸。
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想迎来光明,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天擦黑的时候,别墅的事情终于都处理完了。
老鬼整理好情绪,带着人去料理属下的后事,廉君则带着自己的人,住进了L国的一处官方建筑。
这个住处是官方和L国当地政府协调的结果,枪火行事嚣张,在东南地区就是个毒瘤般的存在,现在有人要帮忙收拾枪火,L国官方很乐意给帮手们开点后门,提供一点便利。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一群来自别国的黑社会,住进了L国官方提供的住处,被L国的士兵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所有人安顿好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午餐,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时进在推着廉君回房后,给廉君放了缸热水,让他好好泡了个澡,然后自己也快速冲了一下,也不回自己的房间,就留在廉君的房里,和他一起看外面渐渐变大的雨。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时进问。
廉君看着玻璃窗上的雨水痕迹,回道:“把枪火给我们的下马威还回去。”
时进一愣,侧头看他,问道:“怎么还?”
轰隆隆。
天上乌云滚动,闷雷声不断。
廉君像是被雷声拉回了些许神志,看向时进,表情慢慢放缓,伸手摸了摸时进的脸,不答反问:“累不累,要睡个午觉吗?”
这个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明显是为了逃避回答问题。
时进握住廉君的手,看着廉君哪怕努力收敛,也仍无法完全遮掩的暗沉眼神,倾身抱住他的肩膀,心里已然明白,廉君不愿意回答他问的问题,是因为问题的答案绝对不会是他想听的。
暴力组织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有四个字能够解决——血债血偿。
傍晚的时候,老鬼带着人回来了,衣服换了一身全黑的,面色看着比之前更糟糕了几分,但精神却反常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一样,让他不能软弱,不能倒下。
知道他回来后,廉君去找他了一会话。
两个首领在书房里单独呆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之后老鬼推门出来,带着人冒雨再次离开。廉君后一步跟出来,让守在外面的卦一给卦二了个电话,只吩咐了一句话:全力配合老鬼。
时进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问什么,推着廉君回了房。
惯例的捏腿之后,时进回自己房间洗了澡,然后又回了廉君房间。
廉君正靠在床头翻着什么东西,见时进穿着一身睡衣进来,问道:“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时进没有话,径直走到床边,从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廉君一顿,放下手里的资料,侧头看向躺在身边的时进,伸手想碰他又收回,声唤道:“时进?”
时进睁开眼看他,严肃道:“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廉君看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突然笑了,把资料放到一边,顺势躺下侧身对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谢谢你。”
“搞不明白你在谢什么……”时进皱眉嘀咕,也侧过身和他面对面,抬手握住他的手,再次闭上眼睛道,“不许再话了,晚安。”
廉君勾唇,倾身靠近他,听话地没有话,胳膊却动了动,撑起身体,低头朝着他吻了下去。
时进睫毛抖了抖,抬手抱住他的身体,主动张开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姿势慢慢从面对面变成了一上一下,察觉到时进的主动,廉君的动作稍微有些失控,手摸索着捧住时进的脸,撑起身体悬压在他身上,放纵了自己的渴望。
“唔。”时进舌尖被咬了一下,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廉君发出一声低笑,稍微收敛了一下动作,轻轻蹭了蹭他的唇瓣。
时进本来只是准备过来陪陪廉君,和对方盖着棉被纯聊天,用陪伴当做安慰的,却没想到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晚安吻而已,却因为他一点的主动,被廉君带成了这样激烈的模样。
被子里的两人身体交叠,廉君身上穿的是睡袍,此时已经被蹭乱,衣领歪斜,露出锁骨和半胸膛,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诱惑。
时进在亲吻间隙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先一步爬上了廉君身体,轻轻抚摸。
廉君呼吸微乱,吻渐渐变了位置,身体边往下移,手边往被子里伸,想去碰时进的身体。
“嘎——”
气氛正不可控时,一声压抑且怪异的鸭叫声突然在时进脑内响起,时进被本能填满的大脑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和廉君现在的情况,想起死的存在,脑子轰一声炸开,忙缩回乱摸廉君的手,然后捉住了廉君已经伸进被子里的手,直接抽了出来,道:“别。”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
廉君动作一顿,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重新悬起身看他,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头贴了贴他的嘴唇,之后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后倒回床上,把他拢到怀里安慰地抚摸他的背,道:“是我太急了,睡吧,晚安。”
时进年轻身体好,反应比廉君大,此时呼吸都还是乱的,身体很热,心里却有点凉,满心都是生无可恋,在心里狂戳死。
死装死,最后扛不住被戳动了,语气却比时进还要生无可恋,着着还自责地哭了:“我本来想忍住的,但我没忍住……宝贝我对不起你呜呜呜,进进你屏蔽我吧呜呜呜……叽叽叽。”
时进:“……”这都叽起来了,看来死之前确实有在很努力的忍,可惜没忍住。
也幸亏没忍住,不然他就要被一个属性奇怪的系统观赏亲密戏了。
有点可怕。
廉君见时进不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唐突惹他生气了,忙声哄了他几句。
时进从满脑子的哭声中回神,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脑袋扎进廉君怀里,解释道:“没有,我没有生气,也不是不想和你怎么样,就是……就是我这次没做好准备。”下次他一定记得提前把死关黑屋!
死听到他的心声,立刻又是一阵暴哭。
时进觉得头疼。
本来嘛,他身为一个成年男人,在有了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对象之后,偶尔和对象擦枪走火发生点什么,那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这个对象白天又刚好受了点刺激,两人做点亲密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好像也挺不错。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这边是不准备要脸皮,想好好爽一爽了,“孩子”却跑出来捣乱了。闹到最后,他不仅没爽到,还又得安慰受了惊吓的“孩子”,又得向被他拒绝做亲密事的对象解释,心里别提多悲催了。
廉君直接想歪了他的解释,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我明白,你还,睡吧,我不会再动你了。”
不会再动?这什么意思?是今晚不再动,还是以后都不再动了?难道廉君准备和他谈那种柏拉图式的恋爱?别啊,廉君这么好,不发生点什么,他对得起他这活了两辈子才脱掉的单吗!
大概是被身体的冲动糊住了脑子,时进闻言脑内迅速刮起了风暴,身体比大脑更快,伸手就用力抱紧了廉君,贴在他身上蹭了蹭,认真道:“不,你还是动吧,我喜欢你动。”
死:“嘎!”
时进眉毛一抽,瞄一眼廉君在灯光下显得越发好看的脸,果断选择勾了一下进度条,然后伸手扒拉开廉君胸口的衣服蹭上去亲了亲,被子里的手动啊动,抓住廉君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声嘀咕:“我们不动全,就稍微摸摸,摸摸又不耽误什么。”
喜欢的人这么主动,廉君呼吸立刻就乱了,被握住的手化被动为主动,勾住时进的腰,把他带到了怀里。
……
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时进从黑屋里放出来,整个系统都蔫了,幽幽道:“进度条没涨,真好。”
时进从昨晚被美色迷惑住的状态中回过神,见它这样,稍微有些心虚,低咳一声道:“咱们住的地方是L国官方的建筑,卦三还安排了人轮流守夜,不会有事的。”
“哦。”死干巴巴应声,反常地话少。
时进不忍心了,哄道:“下次不把你关这么久了,我发誓。”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男人都是大骗子。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破嘴。”死念咒似的的,声音机械而麻木。
时进:“……”
死开始哼唧。
时进低头戳平板,装傻不上钩。
死终于憋不下去了,试探问道:“那你和宝贝昨晚,你们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时进回答,想起昨晚,心里就忍不住一荡,面上却维持了正经,起身道,“廉君卦二今天会过来,我去看看。”
死遗憾地“啊”了一声,这下是真的蔫了。
卦二在午饭前赶了过来,人瘦了,也黑了,脸上还带着胡渣,身上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迷彩服,到了之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找到廉君汇报道:“昨晚我配合鬼蜮,翻了枪火三个下线组织,劫了他们几批很重要的货,抓了他们的老大。老鬼这次也是下了重本,拼了好多生意不要,硬是牵住了九鹰在这边的部分生意,左阳估计也要坐不住了。”
“不错。”廉君点头,示意他坐下,问道:“老鬼呢?”
时进倒了杯水放到卦二面前。
卦二道了谢,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抹了下嘴才回道:“老鬼没过来,在忙生意部分的事。他准备切断所有目前能切断的生意,放弃东南地区的全部利益,和九鹰彻底撕破脸死磕。”
时进听得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副手的死对老鬼的击确实很大,老鬼这次是铁了心要和对方斗到底了。
廉君摩挲了一下资料的边角,又问道:“枪火所有下线组织的名单整理出来没有?”
“整理出来了。”卦二回答,掏了个U盘递过去,道,“但名单应该不全,枪火有几条生意线明显有问题,肯定有暗线组织在帮忙,可惜时间太短,我没查出来。”
“这些就够了。”廉君安抚,把U盘插入电脑,简单扫了一遍名单,手指点了点桌面,道,“把大家都喊来,开会。”
卦二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去喊人,时进阻止了他,让他坐着休息一会,自己起身去了。
喊完人后,时进顺手给卦二拿了一份吃的回去。
卦二大呼时进贴心,抬手就想拍他肩膀,手抬起来一半,注意到时进脖子上有一个类似蚊虫叮咬的红色痕迹,动作一僵,瞄一眼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和卦一着什么的廉君,果断把手一拐落回自己下巴上,用肩膀撞了时进一下,压低声音问道:“进进,你把君少拿下了?”
时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卦二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他的屁股,眼神猥琐。
时进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地比出一个剪刀手,抬起就朝着他双眼插去。
卦二连忙仰头躲,低声闷笑,十分欠揍。
有卦二插科诨,大家因为老鬼副手死亡而持续低迷的气氛终于好了一些,廉君和卦一交流完卦二送回来的资料后,唤回大家的注意力,道:“枪火行事无忌,想用温和的方法从他手里把人抢回来太难,所以我和老鬼商议了一下,决定以牙还牙。”
时进听得心里一动,立刻意识到了卦二送来的那份名单的意义。
“九鹰和枪火之所以在面对鬼蜮的事情上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手里压着老鬼的人,知道老鬼不敢反抗太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扣几个枪火的人,把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廉君把电脑转过去给他们看,道,“这是枪火的一部分下线组织名单,其中有四个组织是在枪火比较重要的生意线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端掉这四个组织,活捉他们的首领。”
果然是这样!
时进心情激动起来,觉得此时轻描淡写着这些的廉君简直帅呆了!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廉君在处理这种需要和人对抗的情况时,手段总是又硬又干脆,十分让人解气!
卦一等人闻言也都是精神一振的样子,卦二还忍不住搓了搓下巴,嘲讽道:“九鹰最开始针对鬼蜮,是因为鬼蜮动了他们的利益,想警告鬼蜮。后来枪火和九鹰扣着鬼蜮的人不放,应该是瞧中了鬼蜮在东南地区的利益。其实如果他们最开始在扣住人的时候就找老鬼谈条件,老鬼肯定会割肉给他们的,怪只怪他们太贪心,不止想割老鬼的肉,还想活吞了他。这下好了,现在老鬼宁愿把生意烂掉也要和他们鱼死网破,我该是他们活该呢,还是他们该死呢?”
“该死。”卦一难得接了他不着调的话,表情很冷。
时进侧头看卦一一眼,在心里默默认同了卦一的话。
廉君等他们完话才又敲了敲桌子引回他们的注意力,继续道:“四个组织,刚好你们一人负责一个,卦一和卦五手上的事暂时交给卦九负责,都散了吧,下去做准备。”
四人齐齐应声,默契起身,拔腿就走。
时进愣愣看着他们离开,有点点懵,扭头看向正在盖电脑的廉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君少,那我呢,我没任务的吗?”他还以为他在这边听了这么久,会有事情给他做,结果到最后连不在这边的卦九都有了活干,就他什么都没有吗?
而且他似乎已经闲了很久了,自元麻子那个任务后,他就一直没再接到过新的工作。
廉君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难得回不上话。
时进见他如此,心猜测道:“你不会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属下吧?”
“……你随身保护我。”廉君迅速找回语言,盖上电脑,表情淡定,“顺便帮卦九分担一下工作,看管龙世的事情也交给你。”
时进沉默,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廉君现在是真的不把他当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