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乔福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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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栋既然已经把范武斗忽悠到了他的船上, 就不会只当他是个摆设。

    俩人先请范武斗出面去东风公社找到会做砖窑的老师傅来给他们建砖窑, 王国栋和乔福山又匆匆的赶了回去, 王国栋先折回了趟大王庄,请了他三大爷王世全一起到红星公社商讨做砖的事宜,自己又匆匆去看他的学生们了。

    鼓动社员来上工当然还是他们社长来比较好, 自己可没那个资格站到人前去。

    按他心里的规划,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他的目标是全县的每个生产队都建礼堂,只有红星一个公社参与那怎么能够呢?他甚至还想把这股风吹到临近他们的几个县, 上辈子这几个县都是洪灾的重灾区。

    问题是自己公社不先做出成绩来,拿什么服人呢?

    乔福山召集自己手下的11个生产队长来开会,未免冲击太大,先只给大家公社要建一个主席大礼堂, 请社员们出工来挖泥做坯, 社员们出的工以后不折钱粮,就折砖瓦,需要砖瓦的社员都可以抽空到砖窑来上工。

    几个队长一听都特别积极,出工怕啥?咱乡下老农民怕干活吗?怕吃苦受累吗?他们只怕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还吃不饱肚子。

    这几年天公作美,一直风调雨顺,他们本就是产粮区, 社员家里的情况都改善了许多。虽然不能由着性子每日吃到饱, 经常细粮白面,可情况比起前几年那是要好太多了。

    农闲时搭配杂粮蔬菜, 都能吃到八分饱。农忙时家里的主妇也舍得蒸上两锅纯面粉的馍馍吃了。

    解决了肚子问题的老农民,接下来就想有点别的追求了, 过日子也不过就是吃、穿、住、行几件事。

    现在行是不用想了,所有人尤其是农民,只要出自己户籍所在县都要介绍信,国家不允许人口盲目流动,只要敢在外面乱跑被抓到,判一个盲流没商量。

    穿嘛凑合也能过,他们这儿本来就产棉花,许多妇女会纺线织布,只要不追求美观舒适,家里织的老粗布也能凑合着穿。

    就是这个住比较愁人,家家户户都是泥坯墙麦草顶,麦草顶得一年一换不,手艺不到家没铺好,遇到个阴天下雨还要漏。

    泥坯的墙也支撑不了多久,有个五六年就被风雨侵蚀的不像样子了,返潮渗水,墙上掉土。

    泥坯墙没个支撑,窗子开的都不大,屋子里整日黑漆嘛乌的,外面天气稍微不好,进屋了啥都看不见就得点灯,谁家白日里舍得点灯熬油?

    泥土的墙面既防不住老鼠,又爱招虫子,经常有村民睡觉时被虫子钻进耳朵里,还有饿极了的老鼠去咬人脚趾头的,甚至还有不会动的婴儿被老鼠啃掉半边脸的惨事发生。

    所以这泥土房除了个冬暖夏凉、造价便宜之外就没个别的优点了。

    现在可以出工换砖瓦,大伙都高兴坏了,热烈地讨论还有这好事?地里刨食的庄稼人,要挣上钱那不容易,要力气那不有的是吗?

    家里劳力多的就盘算了,看能不能多抽几个人来干活,就算挣不来翻盖全家的砖瓦,最起码北屋正房可以翻盖成三五间砖瓦的?

    劳力少的人家也思量了,就算是挣不来翻修整个屋子的,哪怕能挣来盖半截的呢!把地基和下半部分的墙用砖砌了,不容易返潮了不,以后翻修房子只动上半截能省多少事?

    一时间众人都兴致高昂,纷纷表示愿意来出工。

    乔福山手往下挥压了压众人的喧嚣热情,对各个队长道:“咱们要建的这个礼堂,是为了让社员们集中学习领导人思想,领会上级指令,在领导人的注目下更加勤劳热情地建设我们的祖国而建造的。”

    “这个是县里革委会范主任带领下的大工程,需要的砖瓦多,不怕你们人来的多,就怕你们来的不够。队上闲置的劳力都可以来,力气大的挑水和泥,力气的倒模晒坯。”

    众人一听是为了主席建造的,还有县里的大领导领头,更激动了,表示一定安排社员来出工。

    乔福山听了却不满意,他环视了一圈底下人,瞪大了两只眼睛,又道:“我先跟你们好了,出这个工虽能换砖瓦,但是正经的生产任务是一定不能拉下。来这儿上工的人,必须都是队里的闲置劳力。要是哪个队上为了挣砖瓦,把田地里的生产任务给耽误了,到时候我要你们好看,你们可别怪我没提前招呼!”

    听了他的话底下的队长们都道社长你想多了,吃穿住行,吃是排第一的,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还管住的啥房子?

    能来这儿上工的,肯定都是各个队上的闲置劳力,他们绝不会为了挣砖瓦耽误田地里的正经活。

    其实他们县里的风气还算好,县里原来的正领导,也是部队上退下来的。此人一身正气,做事雷厉风行,直来直往,最不喜手下干部拖拖拉拉,推三阻四。

    所以县里的几个公社社长都被他带领的基本一个风格,有活儿就安排社员上工干活,没活儿就可以摆弄自家的自留地菜园子。

    社员们虽然每年挣到的工分不多,但是价值高,基本好年景的十个工分能值一块钱,年景欠缺点的,十个工分也能值个七八毛。

    跟他们相邻的其他几个县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哪学来的做派,不管有活没活,整天把社员们拘在田地里劳作,片刻不得闲。

    虽工分记得多了,但工分的价值却被大大的拉低了,一些个县里十个工分甚至只值两毛钱。

    听着众人的接连保证,乔福山点头,安排好活计,就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散了会的乔福山转过身,走到坐一边角落里围观他们开会的王世全面前道:“怎么样大兄弟,你们队上的闲置劳动力也可以来,这可是个大活。”

    王世全纳闷他到底想干啥:“乔老哥,您也别蒙我,您我基本还是了解的,不会没事想着去扯旗子喊口号的盖什么大礼堂。您老哥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能方便透露透露不?”

    乔福山笑着摇摇头,在王世全的肩上拍了拍:“你这老子一向机灵,实话告诉你吧,这事还是你们公社的王国栋给我提出来的。”

    “国栋提出来的?”王世全疑惑道:“他想干嘛?”

    “他是为了防洪水。”乔福山挪了个凳子坐到了王世全对面。

    “我不管他是想防洪水也好,防地震也罢,我只看中了一条,他出这个主意能让我们公社做砖!代价就是要先建一栋礼堂。为了这砖,我就能干!”

    乔福山叹了口气接着道:“老弟啊,老哥哥我退伍十来年了,坐到红星公社社长的位子上也快十年了。从我坐到这个位子上起,甚至从我退伍回到这里起,我们红星公社就这样,当初社员过的啥日子,现在还是啥日子。”

    “要我们没钱吗?这几年靠着高粱酒社员们还是挣了点钱的。我们社员的兜里比你们其他公社的社员来,还是要鼓那么一些些的。但是我们社员的日子就比你们公社好过了吗?并没有,我们还和你们一样,有钱都花不出去!”

    乔福山着声音哽咽,低下头拿手盖住了脸。

    “嫁闺女的想给闺女陪送两床红喜被,没票!被面都买不着,只好用土布给做了两床。结婚的想给儿子盖间房,买不到砖瓦,只好拿泥坯垒了三间草房。啥都缺呀!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有啥奔头?”

    王世全听得也红了眼眶,乔福山平复了一下心情,拿手狠命地揉了揉脸。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想得到点啥,可千万不能直,非得绕上一大圈,多做上许多活计才能行!这次为了能建窑做砖,我由着王国栋扑腾,他扑腾成了,咱们附近几个公社的社员都有机会住上砖瓦房。扑腾不成,也不过就白搭一些人工和路费而已,我们红星还有点家底,经得住他扑腾!”

    他这一番话把王世全得是心潮澎湃,在这个年月生活的人们都被管束惯了,除了干活,他们一件多余的事也不能做,一句出格的话也不许讲,一点儿正常的享受都没有。

    但他们的心灵就是一滩死水吗?并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直存在人们心底。

    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人出来胡乱折腾,心存希望的人马上就能抓住这个契机。

    王世全并不是一个笨人,相反他还非常机灵,有一种老农民式的狡诈,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里蕴含的机会。

    如果抓住了,最起码公社里一半的社员有能力翻盖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有四成人能住上砖瓦房,那对于他们这个贫困地区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他马上对乔福山道:“乔老哥,如果这儿事能成,那可就太好了。您放心,我全力支持您,您咋办就咋办,我就跟着您干了!”

    乔福山又拍了拍王世全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会抓住机会的,别怕,咱的旗子扯的好,口号也响亮,我看九成能成。就算不成,范武斗是个胆怕死的窝里横,咱县的风气也还行,不会有啥事的。”

    “跟着您老哥走,我不怕,我也放心,咱老农民的日子是太苦太苦了,这事儿成了,国栋和您都是咱们这片儿的大恩人呐!”王世全拉着乔福山的手,眼圈又红了。

    十几二十年一层不变的穷日子,真的是把人过得怕极了。眼前突然有一丝改变的希望,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