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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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被吓了一跳的王国栋, 郭德贵乐得鼻涕泡儿都快冒出来了:“吓坏了吧?”

    他用手电筒又来回快速地扫了几遍羊圈:“看见了吧?其实是羊眼睛, 他娘的第一次见把我也吓了老大一跳, 这羊眼在电筒光底下真他娘的吓人。”

    原来是这样,王国栋拿手电筒试了几回,确实, 电筒光芒快速闪过羊群时,周围一片黝黑中一群羊的眼睛全闪着绿光,极是吓人, 估计绒花看到的就是这个了。

    王国栋安抚了一下自己被吓得砰砰乱跳的心脏,辞别了郭德贵回家去了。

    回家告诉自己妹子,下次见到绒花跟她清楚她看到的一群绿眼睛是羊眼,省得丫头心里再坐下了病。

    天刚放晴, 路还没咋干, 范武斗就迫不及待地又召集了‘主席礼堂筹备办公室’的成员去县城开会。

    王国栋一路骑着自行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县城,路上全是泥,没走多远前后轮胎和挡泥板之间就被泥巴给堵死了,他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一路清理着才到的县城。

    上衣后背和裤子上全被甩满了泥点子,范武斗看了他这狼狈样笑得嘎嘎的。

    王国栋选择了无视他的嘲笑,这范武斗他不靠谱吧, 办事也是老到的滴水不漏, 他靠谱吧,这么大的领导没个正行。

    商量完了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 王国栋拖泥带水地回了家,发现他妹子王国芝正陪着郭绒花母女两个坐在他家的院子里。

    他急忙跟郭母过招呼, 转头去看郭绒花,丫头恹恹地朝他招了招手,完全不似往日的灵动活泼。

    王国栋急了,连连追问:“绒花怎么了这是?哪儿不得劲儿吗?”

    郭母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悄悄儿跟他到:“上次回家当晚就开始发低烧,连吃了四五天药也不见退烧,我觉得是吓着了,来你们村请贾婆子给看看。”

    听了郭母的话王国栋急急把手放在郭绒花额头探了探,触手热腾腾的,果然有些烧。

    王国栋问郭母:“去哪看的?都吃了什么药?”

    郭母摆了摆手:“当天就去公社卫生所看过了,吃了几天消炎药退烧药都不管用,你娘去找贾婆子了,国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搁这儿等着。”

    王国栋看着郭绒花可怜兮兮的模样,恨不能以身代之,他回到屋里翻找了一阵,在一个坛子里翻出了半拉蜂窝。

    这是他在屋后的桑树上采下来的一个野生蜂窝,他娘和妹子养蚕,几乎天天都会去采桑叶,他怕里面的蜂子蜇人,就趁天黑爬到树上一把火把这窝蜂子灭了个精光。

    用竹片把蜂窝里的蜂蜜刮在碗里,拿起暖水瓶冲了两碗蜂蜜水,王国栋先端一碗给郭绒花,柔声对她:“绒花,难受得厉害不?先喝碗蜂蜜水甜甜嘴。”

    郭绒花接过碗来细声道:“谢谢国栋哥。”

    王国芝声问他:“大哥,没有我的吗?”

    “你想喝自己回屋泡去。”绒花现在不舒服,王国栋哪有心思伺候妹子?气得王国芝朝他猛翻白眼。

    王国栋不错眼珠地站旁边盯着郭绒花口喝水,要不是郭母站起来四下张望,他还想不到自己给郭母也泡了一碗蜂蜜水还在屋里没端出来呢!

    王国栋刚把水端给郭母,韩老太就扭着脚回来了,到了院子里冲郭母了个眼色,了声:“放心,成了!”

    郭母马上面带喜色连连点头,两人故作无事地开始大声讨论晚上要做什么饭吃,戏演的又假又僵,让人不忍直视。

    晚上郭母带着郭绒花就在他们家吃饭。

    晚饭有白面馒头,万年不变玉米糁稀饭,四个菜,一碟拍黄瓜,一碟炒豆角,一碟辣椒炒韭菜,一碟煎豆腐。

    韩老太体恤郭绒花病着没胃口,还特意给她蒸了个鸡蛋羹。

    饭菜端上桌,韩老太招呼郭母:“他婶子,赶紧吃。”一边一边把高粱杆做的筐子递过去。

    郭母从里面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又把筐子递给了王国栋。

    王国栋拿筷子夹起一个馒头来,这馒头是白面的,其实一点儿都不白,相反还带着那么一股子黑灰色,全是因为磨面的时候舍不得往出筛麸皮才会这么黑。

    叫王国栋看来这馒头就不应该叫白面馒头,应该参照后世全麦面包的叫法,给它改名叫全麦馒头才对。

    万年不变玉米糁稀饭里被韩老太放了很多切碎的红薯块儿和南瓜块儿,熬得稠稠的,甜甜糯糯,味道很好。

    惹得郭母一个劲儿地称赞韩老太手艺好,就连因低烧多日不思饮食的郭绒花,也配着拍黄瓜喝了大半碗。

    韩老太招呼郭绒花吃蛋羹,郭绒花推脱没胃口,跟王国芝分着吃了。

    饭后收拾了桌子碗筷,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坐立不安地等着贾婆子登门。

    天黑透了没一会儿,院子的柴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贾婆子孤身一人来到了堂屋门前。

    这贾婆子,原名叫贾仙女,解放前和她爹一起靠变戏法卖艺为生。

    四十年前父女两个路过此地,她爹生了重病一命呜呼,把自己爹葬在了王庄后,贾仙女就留在了此地认了王庄一个寡妇做干娘。

    她那干娘今年八十多岁了还满头银发满口牙,精神矍铄,逢人就夸贾仙女照顾她仔细,待她亲,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

    这贾仙女也不知道是变戏法出身会糊弄人,还是真有几分神异之处,她在定魂守惊这方面很有一些手段,几十年间也在此地闯出了名头。

    附近几个公社的孩子吓掉魂或是夜哭,都爱来找贾仙女,让她叫上几回,少有不好的。

    只是这几年闹腾着破四旧倒一切牛鬼蛇神,贾仙女挨了几回批|斗,被叫到公社人民大会上作了检讨,保证以后再不宣扬封建迷信思想才被放回来。

    挨了批|斗后贾仙女就被叫做贾婆子了,此后除非是极信得过的人家,否则她是绝不会出手的。

    韩老太见她来了赶紧把人迎进了屋内,为避免被人发现他们在进行封建迷信活动,王国栋拿着电筒围着院子绕了两圈。

    认真检查了每个角角落落,又关了电筒立在院子的阴影处,凝神细听,很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动静,王国栋闪身进了屋把门插上了。

    屋内几个女人之间的寒暄已经接近了尾声,贾仙女举着油灯仔仔细细地看过了郭绒花的脸色,对郭母道:“没啥大事,吓掉魂儿了,叫两次准能好。”

    “真的?”郭母惊喜地连连道谢,贾仙女微笑着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法器:一块儿二尺见方的红布并一根一尺来长的红布条!

    韩老太赶紧配合地端来了满满一碗芝麻,贾仙女拿红布蒙住了碗口,把多余的布紧紧收在碗底,把碗翻过来扣在桌上,拿红布条把四个角在碗底绑扎结实。

    她把郭绒花叫到屋子正中坐下,把绑扎着红布的碗口扣在郭绒花头顶慢慢顺时针转圈,先喊了一声:“郭绒花,回来了!”然后嘴里就开始呶呶不休念念有词。

    在几个人的围观下这一过程进行了大约五分钟左右,贾仙女把绑着的红布条解开,红布掀起来,满满一碗芝麻竟然就只剩碗底少少的一把儿了!

    三个女人一看都大喜,碗里的芝麻剩的越少,证明作法效果越好。

    郭母韩老太赶紧随着贾仙女的样子双手合十望天拜了两拜,嘴里也跟着喃喃念叨:多谢多谢,多谢大仙儿!

    郭母从兜里摸了个事先包好的红包递给贾仙女,贾仙女摆手道:“等明天孩子好了再。”

    她把自己的两件法器珍而重之的收拾整齐,又塞回了兜里。

    随后她表示郭绒花明天晚上还需要一次招魂,明晚还是这个点过来。

    贾仙女拒绝了韩老太的相送,脚步轻捷地出了院子,眨眼间隐没在了黑暗里。

    天晚了,郭绒花又这种情况,韩老太邀请郭家母女两个住下,等明晚事儿了了再回去,郭母心疼自己闺女,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王国栋躺在床上,他仔细回忆了事情的全过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贾仙女没有能力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所以大半碗的芝麻真的是凭空消失了,贾仙女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绒花明天就能好了。

    关心则乱,王国栋看郭绒花生病早已慌了手脚,完全忘记了贾仙女的老本行了。

    想着郭绒花憔悴可怜的模样,王国栋暗暗决定,如果贾仙女明天真看好了郭绒花,他一定要割一刀肉送给贾仙女当做谢礼。

    第二天郭家母女又在王国栋家盘恒了一天,天黑贾仙女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了他们家,进行了一番和头天晚上一般无二的仪式后,贾仙女开口交代:“没事了,只是这孩子八字轻,以后少走夜路才是。”

    郭母连连谢过,把红包递了过去,贾仙女坦然收下了。

    王国栋抓紧时间开口:“那以后总是免不了要黑天出门,您有什么防范的办法没有?”

    贾仙女微微一笑:“易受惊可以取猪耳根处的惊骨,十二个串一环,给她戴上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