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辈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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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保持着想要撕扯画的动作几分钟,那幅画的边沿已经略微浮现一个口子,只怕不出几时,这画便要被撕毁了。

    宗庆帝咬着牙,不住的颤抖着,眼里的柔情和回忆都被痛恨代替,哪怕他不言不语,眼神中的恼怒还是溢出言表。

    就在这时,宗庆帝恶狠狠的别过头去,随后便将画恶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画轴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回荡着。

    整幅画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样略微褶皱的伸展在地上,画上的女子依旧笑的甜美,身后的景致也依旧是那令人怀念的夏日。

    刚刚拦住了送茶的太监,随后便听到殿内一声响,总管太监凌公公吓得一哆嗦,目光怯生生的朝着门口望去。

    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声响就像是幻听一般,凌公公看了看身旁有些好奇的御前侍卫和太监,“你们都心着些,都给我长点儿眼色。”

    其他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明摆着宗庆帝一个人在殿内发火,谁这时候不长眼碰上去,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思绪借着空荡荡的殿宇缓慢的飘着,转眼便是那年,宗庆帝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岁月简单而平淡,宗庆帝与仁孝皇后琴瑟和鸣,不多久仁孝皇后不负众望的诞下皇室的第一个皇子,那便是当今的祁王欧阳宸。

    十九年前的初秋深夜,一股暴雨冲刷而来,让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片战栗中。

    不仅皇宫之中仿佛飘摇不定,就连宫外也不安生,听这场大雨冲毁了堤坝,洪水已经淹了好几个村落和镇了,百姓们接二连三的流离失所,被迫迁移。

    “这大坝年年修,年年到了秋季还是洪水泛滥,百姓们流离失所,光是赈灾和修坝,就已占了国库的一大部分,这问题不解决,只怕往后每一年,大梁都要受其所扰。”

    宗庆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才到。

    凌公公连忙伸出一只胳膊,卑躬屈膝地等着宗庆帝起身,宗庆帝将搭在了他的胳膊上起身,随后便让人抬轿。

    一路上都很平静,除了纷杂的雨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以外,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隐蔽之处的林子里,仿佛传来两个人的话声,在雨声中细若幽微,却还是让一直闭目养神的宗庆帝听进了耳里。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惹得宗庆帝好奇,只见他连忙从轿撵上下来,独自一人快步朝着林子走去,就快要到跟前的时候,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女子与一男子纠缠在一起,二人在雨中似乎拉拉扯扯,极为不雅。

    这情况让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顿时僵硬在地,好在身后跟着的奴才们都未走进来,于是他头也不回地扭身就走,凌公公连忙赶在他身后为他撑伞。

    大雨夜,身为一朝皇后,居然与一男子躲在林中拉拉扯扯,冒着这样大的雨也不忌讳。

    这让宗庆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十分不耻,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愤恨和恼怒,只见他回到殿内,砸了桌子上的许多瓷器,不平的坐在椅子上。

    画面一转,风一吹将议政殿的门吹得咯吱咯吱响,宗庆帝的神思这才被拉了回来,看了看被扔在地上女子的画像,那双眉眼之中含情脉脉,这让宗庆帝顿时头痛不已,只见他双捂着头,颇为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眼白处浮现了许多红血丝。

    脑海里时不时的想起十九年前的那个雨夜,风那么凌厉,雨那么冰冷,林中再夹杂着仁孝皇后的声音,那份屈辱便像那海浪一般,一层一层的涌过来。

    欧阳宸的长相不经意的闪过脑海之中,宗庆帝疑神疑鬼的摸算着,十几年前那侍卫的眸子,再加上仁孝皇后的样貌,拼合在一起,不就像极了今日的欧阳宸吗?

    在宗庆帝的眼里,只怕仁孝皇后一早便和那侍卫有苟且之事,早在她被尊为皇后之前,他这个皇上的尊严便已经被一个女人丢得一干二净了。

    就连他十分疼爱的第一个儿子,居然也是别人的种,这如何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如今欧阳宸的存在让他时时如梗在喉。

    而这时,与顾清卿走在路上的欧阳宸突然觉得心口一痛,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顾清卿看着刚刚还镇定自若的欧阳宸,突然便蜷缩在一起,紧紧捂着胸口,顿时吓坏了,想也没想便拉过他的一只胳膊,面色凝重的把了把脉。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二人一个面色痛苦,一个神情紧张,直到欧阳宸觉得胸口的一口气缓过来为止。

    “不要紧,就是突然疼了一下,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欧阳宸看着顾清卿微皱的眉头,这才气若游丝地回着,脸上不由地挂着一抹浅笑。

    顾清卿自己把过脉,发现他脉象平稳,身体里的毒素也没有发作,想来他应该是无事的,这才有些烫的将自己的拿开。

    刚刚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到欧阳宸身子一抽,便心急如焚,也不顾男女大防就这样搭了脉。

    如今倒是觉得别扭极了。

    “看样子,留你在身边,本王倒是多了一重保障。”

    欧阳宸也不怕尴尬,只见他淡淡的别了一眼顾清卿,这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着。

    “王爷的这是什么话?王爷可是清卿实打实的靠山,我自然不会让王爷有丝毫的损伤。”

    顾清卿面上勾起一丝微笑,这才胸有成竹的着。

    前一世她的确和欧阳宸没什么联系,自然也不十分知晓他这人的品性。

    这一世,若不是为了摆脱欧阳瑾,她绝对走不到这一步上,如今她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前路了,也不知和欧阳宸合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二人状似刚刚的事情没发生一般,漫不经心的继续走着,刚刚那股绞痛散去之后,欧阳宸也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虽他如今还是有些虚弱的,可到底比那日初见顾清卿时好了许多。

    暗地里,欧阳宸也细细的查过,周炳堂眼下确无弟子,此人逍遥自在,形迹隐秘,少有人知晓,他的绝学更是不曾教给任何人。

    而顾清卿初次见面便自己得周炳堂倾囊相授,那套针法也使的出神入化,倒是自相矛盾。

    眼下的欧阳宸对顾清卿还颇有几分忌惮,信任归信任,可到底没把她彻底当自己人,有些疑点一天解不开,他就一天都安心不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殿内渐渐变得无光,凌公公在外守了多时,这才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探了探脑袋。

    凌公公擅作主张地亲自拿过了蜡烛,迈着轻轻的步伐走到殿内的几处立灯,随后便将烛火都点亮了。

    屋子里一瞬便亮堂了起来,凌公公正打算将桌子上的灯也点亮,刚一迈脚,才发现脚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凑近一看,正是宗庆帝曾经视若珍宝的画轴。

    宗庆帝的心情和伤痛,凌公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画上的女子既是他的所爱,也是他这一辈子的伤疤。

    一个人在殿内深思了许久,宗庆帝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目光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画轴,眼里划过一丝不悦,随后才意有所指的着。

    凌公公知他心绪不佳,任何人触他的逆鳞都是找死,于是连忙将拂尘交给身旁的太监,随后伸出,拉着门栓有序的扣着。

    慈宁宫所在之地,是皇宫中最安宁又不偏远的地方,这黑下来的夜色里,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太后虔诚的礼着佛很快便察觉到了动向。

    “慧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宗庆帝此刻阴沉着脸,压根就不想多话,直奔慈宁宫的正殿。

    这么大的阵仗,太后在正殿里也听到了,思来想去,不解宗庆帝此刻前来,所谓何事。

    看到宗庆帝前来,太后持佛珠,颇为慈祥的看着他,也并未怪罪他。

    “朕平日里是忙了些,所以无暇顾及皇额娘所需,倒是儿子的不是了,太后若是觉得清闲,儿子便让人将佛堂里那些新弄来的佛经,都抄录一遍给太后送来,免得太后整日觉得闲来无事,便插辈们的事。”

    看到太后依旧笑得开心,宗庆帝便觉得格外刺眼,他如今心头蒙了一层灰,正愁没处开解呢。

    一想到今日欧阳宸带着太后前来,理直气壮的将顾清卿的婚事打乱,宗庆帝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皇帝是为了那顾家姐的婚事而来的,哀家并非要插皇孙们的婚事,只是皇家子嗣延绵最是重要,你平日里忙于政务,哀家也不强求于你,只是眼下皇室就这么几个皇子,婚事又是顶尖的事情,你操心不过来,难道哀家还不能多一句嘴吗?”

    察觉到宗庆帝的不悦,太后这才皱了皱眉头,颇有些苦口婆心的着,语气里也难免带了些愠怒。

    宗庆帝面上一怔,这才察觉自己话的重了,太后毕竟是太后,怎么也是他的亲额娘,奉于后宫之中,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如今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