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珺凑近了，压低声音，“沈六，能到一边吗？”

    搞什么？沈琬蔚眨眨眼，还是决定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两人走到离摊子略微远一点的地方。

    “赵老伯的孙子是镇北军的，是我的亲兵。今年开春的一场战役中，他为了掩护我，被敌人射死了。”卫珺的神色暗淡下来，浮现出悲伤的神情，“临死前，他请我照顾他的爷爷和奶奶，并且要瞒着他们，因为他的爹爹早就死在战场上的。所以所以”

    这个在沈琬蔚面前，一直以乐观形象出现的少年，此时眼圈泛红，抿紧了唇，身体微微颤抖，显出了极度的痛苦。

    古来征战几人回。如果不是这些热血男儿镇守边疆，又何来她们的平安，幸福。只是对于他们的家人而言，生死离别却是椎心的。

    沈琬蔚很难想象，当仍是少年的卫珺在目睹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死亡时的心情。那必是一种难言的折磨。难得，他还能如此的阳光，真是不容易啊。

    她轻叹一声，抬起，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我可以都打包一些回去。不用一下子吃那么多。浪费食物，终究是不好的。”

    卫珺抽抽鼻子，闷声，“听你的。不过，你能多带些回去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些天我带了很多回去。家里的人，不想再吃了。”卫珺不好意思地。他为了增加赵老伯的收入，连续十多天，让护国公府的人以馄饨为夜宵了。再好吃的东西，禁不住天天吃。

    沈琬蔚“噗嗤”笑了，“你就不会换别的方法，照顾他们吗？”

    “我都不敢把赵顺的抚恤金给他们。如果他们知道孙子也不在了，还能活得下去吗？”

    沈琬蔚看着苍老的赵老伯夫妇，沉默了。独子留下的孙子都不在了，老人家受得了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抚恤金有多少？”

    卫珺伸出三个指。

    “三千？”

    卫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那么多，三十。”

    三十银两，一条人命？沈琬蔚惊讶极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为国捐躯的战士们只能得到这么少的抚恤金。她只觉得自己生活得太过奢侈了，真是汗颜。她应该做一点什么。

    于是，她，“最近我打算开点心铺。到时候，我可以请他们。至少，不用在露天摆摊。”

    “真的？他们的工钱，我来给。”卫珺惊喜地抓住了她的肩。

    “哎呀，疼。”沈琬蔚这下子明白了三哥所的“神力”是什么意思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像要被捏碎了。

    “呀，对，对不起。”卫珺赶紧撒，连连道歉。

    沈琬蔚白了他一眼，“我请的人，自然会付工钱的。你啊，就慢慢把抚恤金给他们，就是赵顺的月俸。不过，三十会不会太少？”

    “我会添钱进去了。他们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

    “好了，我们去吃吧。”

    于是，两人回到了摊位上。她们一人要了一碗，连车夫都有份。

    当馄饨端上来时，香气四溢，一下子勾起了人的食欲。

    沈琬蔚招呼暖玉坐下一起吃。

    冯翩翩也让她的丫鬟坐下了。

    卫珺看到了，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帝都的姐们对身份看得很严，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和下人坐在一起吃。真是与众不同啊。

    果然就像卫珺的，这里的馄饨好吃得不得了。不但汤底鲜美，里面的肉馅也是用料十足，鲜得很。

    “怎么样？好吃吗？”卫珺歪着头，满是期待地看着沈琬蔚，像极了等着主人赞赏的狗。

    “这个嘛”沈琬蔚故弄玄虚，皱起了眉。

    “不，不好吃吗？”卫珺着急地追问。

    “好吃得不得了。”沈琬蔚舒展了眉头，笑了。

    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啊。卫珺也笑了。

    暖玉看着自家姐和卫珺，莫名地感到温暖。

    正埋头苦吃的冯翩翩，抬头瞅了瞅两人，若有所思地偷笑。

    沈琬蔚不禁好奇地问赵老伯其中的奥妙。

    赵老伯也不藏着掖着，汤底好是因为用了肉骨头，虾皮熬了很久，肉馅里是放了虾肉和鱼茸。

    看赵老伯在描述做法时，一脸的笑容，沈琬蔚明白，他是用心在做美食，怪不得这么好吃。她觉得如果可以请他，一定不会错。

    冯翩翩把汤都喝完后，又喊了一碗。

    在等的时候，冯翩翩高兴地，“今天真不赖，在学院里赢了秦千慧她们，又吃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太爽了。对了，你的琴怎么弹得那么好？每次的考试，都没看你拿第一的。”

    沈琬蔚拿出绢帕，擦擦嘴角，笑眯眯地，“我爹爹过，做人用不着事事争先，要会藏拙。俗话的好，枪打出头鸟。第一，我又不稀罕。”

    “牛，真有你的。看来，我也要向你学习。如果不是你隐藏得深，这次也不会打脸打得那么爽。”

    沈琬蔚冲着冯翩翩伸出大拇指。这总结得很到位啊。所以，要听老人言啊。她就是听爹爹的话，把自己的所长都藏了起来，才能赢得那么彻底。不过，以后做事，她一定要知己知彼，否则就和秦千慧她们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卫珺好奇地问。

    冯翩翩叽叽喳喳地把比赛弹琴的事了出来。

    姑娘真是扮猪吃老虎的高啊。卫珺默默地伸出两个大拇指。他觉得自己之前在她中吃亏，是相当合理的。不过，她赢，他也觉得很开心。

    吃完后，沈琬蔚怂恿冯翩翩打包一些不易泡烂的拌馄饨回府孝敬父母，长辈，声称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果然，当冯翩翩把拌馄饨带给娘亲和祖母等人吃时，她们一个个激动得不行，直夸她懂事多了，会体贴人了。然后，她就得到很多好东西。故此，她觉得沈六真是厉害，以后要多听听沈六的建议。

    卫珺护送沈府的马车，先送冯翩翩回府。

    路上，冯翩翩坏笑地，“这个卫六，不错啊。”

    “哎呀，你变得太快了，不喜欢我三哥了？”沈琬蔚打趣道。

    冯翩翩的脸红了，捶了沈琬蔚几下，“别乱，我那是纯属欣赏。”

    “我倒是觉得你和我三哥很配。以后，还可以一起切磋喔。”

    “不和你闹了。对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是关于护国公府的。”冯翩翩突然想到，很严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