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顾莫言，曾经在公主的‘春日宴’见过郡主。”顾莫言温文尔雅地回道，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还有几片茶叶插在发间。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愠色。

    果然有涵养。沈琬蔚觉得要是换了自己，早就跳起来了。她一转念，又笑盈盈地掏出帕，递了过去，“原来是你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请顾大人擦擦。”

    顾莫言愣了一下，摆摆，“不妨事。”他没有接帕，拿起衣袖，擦了擦头发，还拿下了发间的茶叶。

    沈琬蔚再次在心里给他加了分。不错，知道保持和异性的距离啊。她觉得他配得上冯翩翩。

    “相逢不如偶遇。顾大人，不知可否给我一个赔罪的会。”

    “事而已。郡主，不用放在心上。”顾莫言温和地。

    “顾大人，我就是想请你共进午餐，以做赔礼。不然，我会不安的。”沈琬蔚皱起眉尖，看起来苦恼得很。

    顾莫言上前一步，以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你是找我有事吧。”

    聪明人啊。沈琬蔚俏皮地挑挑眉，用神情回答了他。

    顾莫言退后一步，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

    于是，两人就一同进了酒楼。

    穆七跟在后面，面无表情。他已经发现自己跟不上主子的思维，那就好好地追赶呗。至于主子的意图，那更不是他能理解的。

    进了包间，顾莫言看了看桌上的菜，微微一笑，“郡主，费心了。”

    “一点诚意。”沈琬蔚没有一丝被看破的窘迫。她之所以选择了这家酒楼，就是因为它离开顾莫言所在的工部衙门最近，而且他的午饭经常上这里。

    顾莫言在吃上，是有追求的人，衙门里的公饭实在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落座后，顾莫言看了一眼穆七。

    “他是无嘴葫芦。”沈琬蔚消除了对方的疑虑。

    “郡主，大费周章，所为何事？”顾莫言开门见山。以他对这位福安郡主的了解，对方是一个极为聪明，又有胆识的女子。

    “水利。”

    “哪里的？”

    “江南，湖州。”

    顾莫言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身为主管水利的官员，他已经发现江南的账目有问题。只是这事，他还没有和别人谈起，福安郡主提及此事，是凑巧，还是有所发现？

    “请讲。”顾莫言竖起了耳朵。

    沈琬蔚简单地吐出八个字，“文官吃草，武官吃土。”

    此话如一记惊雷，让顾莫言醍醐灌顶。他情不自禁向前倾着身子，“还请详细些。”

    “江南的水利，文官在主管采购治河用的埽土物料，也就是草，虚报用料套取经费；负责筑堤，打坝的武官则虚报土石方。”沈琬蔚更加详细地解释。

    埽工，是使用已久的筑堤建坝的方法。埽是一种用树枝、秫秸、草和土石卷制捆扎而成的工程构件，主要用于构造护岸工程和抢险堵口用的。

    顾莫言惊讶地看着沈琬蔚，没想到她对水利方面还有研究，的都是术语。本来，他就对江南水利有所怀疑，现在看她得如此笃定，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郡主，可有真凭实据？”他焦急地问。

    “这些，不是应该顾大人去收集？”

    顾莫言愣了愣，“是啊。这是本官的职责。是本官突兀了。”

    “顾大人，贪腐还不是最严重的，江南的堤坝，尤以湖州的，以次充公才是可怕的。夏季已至，汛期就要来了啊。”

    “什么？！他们竟然敢！”顾莫言惊呼出声。他最清楚，一旦汛期来临，堤坝有问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据我夜观天象，今年将有雨涝，湖州堤坝将会决堤。”沈琬蔚煞有其事地。

    夜观天象？顾莫言莫名地感到好笑，可是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以及想起她在码头上出现的神迹，不由得他不相信。万一是真的呢？湖州可是国家的粮仓之一，如果被淹，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当真？”他谨慎地又追问了一句。

    “你可以不信。”沈琬蔚反将他一军。这种男子，虽然聪颖，但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郡主，有何解救办法？”

    “靠你。”

    “什么意思？”

    “你请旨，前往江南一带巡查。”

    顾莫言没有马上接口。他是去年皇上钦点的状元了，深受圣恩，仕途无量。如果，他涉入江南水利的调查，只怕会触及一个很大的利益集团。那么，他能斗得过吗？

    看他沉默不语，沈琬蔚淡淡地问，“顾大人，为什么当官？是为了荣华富贵？扬名立万？还是心系天下百姓呢？”

    “郡主，不必激我。”顾莫言笑了笑，“明日上朝时，我会向皇上请旨。”

    沈琬蔚站了起来，恭敬地向他鞠躬，“顾大人，我替湖州的百姓，谢您了。”

    顾莫言赶紧站了起来，回礼，“百姓们应该谢的是郡主啊。如不嫌弃，以后可以喊在下的名字。”

    “好的，顾兄。”沈琬蔚莞尔一笑，“正事谈完了，我们可以品尝美味了。以后，你也可以喊我沈六。”

    “好。请，沈六。”顾莫言也不是一个拘节的人，马上改了称呼。

    两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吃到兴高时，沈琬蔚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顾兄可以议婚的对象？”

    顾莫言愣了一下。身为帝都四公子之一，很早就有人家和顾家透露联姻的意思了，是帝都最佳女婿之一。

    但是，宫中竟然透露了柔嘉公主赏识顾莫言的意思。

    对普通人家而言，这是天大的荣耀。可是，顾家已是长平侯了，根本就不想再和皇家联姻。娶一个公主回来，就像请了一尊佛回来，更何况，柔嘉公主还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顾家向来不喜欢沾染皇家的事，包括皇家的人。

    虽然，顾家婉拒了。但是别人知道公主有意，一个个都退缩了。没有人想和皇家的人抢人。

    这下子，顾莫言就成了不能碰的人选。他是不急，可是顾家的人着急啊。今年，他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没娶亲，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嗣呢？成家立业啊。

    顾莫言狐疑地看着沈琬蔚，心想她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他承认沈琬蔚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聪慧过人，还很有想法。可是，她的年纪尚，最关键的是，他想找一个不要开朗的，没什么心眼的女孩。

    看他一脸纠结，沈琬蔚笑了，“你觉得冯翩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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