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没存在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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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乌云低沉的压在金碧辉煌的金陵皇城上。

    凤朝歌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着着一条血衣跪在帝宫外。

    不久前,她还是大夏百姓人人爱戴的皇后,有一个恩爱八年风雨同舟的丈夫。

    她怀胎十月诞下孩儿,可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抱走,紧接着自己恩爱八年的丈夫,就以她族人通敌卖国的罪名,抓了她全族,还废了她皇后的位份。

    她一面担心孩子,一面担心族人,顾不得身子孱弱,直奔皇帝的寝宫而来。

    “娘娘,陛下是不会见您的,您就别跪在这里让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为难了。”

    守在帝宫门口的太监,神色个个都有些不耐烦。

    陛下对这废后有多厌恶,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人个个都很清楚,若是她再这么吵闹下去,惹怒了陛下,倒霉的还是他们。

    “陛下,臣妾的家人是奸人陷害的,求陛下看在夫妻八年的情分上明察!”

    凤朝歌直接无视那些太监的眼神和刻薄语气,挺直腰杆,大声喊道。

    “你”

    太监陡然被惹毛了,恶狠狠的正打算动,身后宫门吱嘎一声开了。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了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玉,浓妆艳抹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孩的女人。

    “奴才参见陛下,参见陈妃娘娘。”

    一众太监赶忙跪了一地。

    陈妃和凤朝歌一直都是宿敌,三年前,陈妃的父亲克扣军饷,导致西北军战时军粮出现短缺,被身为大将军的朝歌的父亲联合朝中老臣弹劾之后,依着大夏历法被处死了。

    那之后,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彻底的激化了。

    “皇儿!”

    凤朝歌一见陈妃抱着的婴孩,眼眶立马就通红起来,起身就要扑向陈妃。

    几个禁卫军立马将她拦住。

    “皇儿,我的皇儿,陛下,您让臣妾看他一眼吧。”

    “把这个签了,朕就给你看。”

    冷漠的声音,厌恶的表情,和从前那个对自己温柔无比的丈夫,简直判若两人。

    凤朝歌接过太监递过来得宣纸,低头看了一眼,陡然一震。

    抬头惊愕的看着皇帝:“陛下,张丞相,刘司马,房太傅都是一心为您的忠良啊,当初夺嫡之争,他们可是倾尽全力的帮过您的,你怎么能诬陷他们勾结北郡王意图谋反呢?”

    “帮朕?这些老东西哪个把朕放在眼里过,他们帮的是你,是和你苟且多年的朕的四弟北郡王。”

    皇帝咆哮一声。

    “陛下!”凤朝歌惊愕,北郡王少时曾经在她父亲的军营里磨砺过,可和凤朝歌也不过几面之缘。

    当年的夺嫡,他也有参与其中,并且最后差一点就成功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何退出了争夺,还在不久之后,请命去了漠北驻扎,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管怎么扯,也不会将她和他扯上关系啊!

    “皇后娘娘,当初夺嫡到最后,您为陛下祈福,深夜去了佛光寺,可陛下审问了那里的老和尚,早就晓得了,那一晚你根本不是去祈福的,而是去和北郡王幽会去了,孤男寡女的在禅房里待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密谋了一些什么,北郡王居然就退出了夺嫡。”陈妃语气含笑,却句句致命。

    “诬陷,这是诬陷,臣妾着实是去为您祈福的,从未见过北郡王,陛下,您不要听了奸人的挑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凤朝歌焦急万分,族人被人诬陷身陷囹圄,自己又被人构陷对陛下不忠,这简直是走入了一个死局。

    “就算是诬陷,这认罪书你也得签,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冷漠、厌烦,眼前的男人,根本不容自己辩解半句,他已经认定她和人苟且了!

    “刘绍远,你我夫妻八年,我在你最艰难的时候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你,这么多年来,也一心为你。为了帮你得到皇位,我不惜以性命威胁父亲出兵帮你,当年你被太子陷害,船沉入了江中,所有人都放弃你了,是我没日没夜的寻找,才把奄奄一息的你救了回来。你中了奇毒无药可医,还是我一味药一味药的尝,给你配出了解药,折腾坏了身子,到现在都没好。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能不信任我?”

    刘绍远出生低微,母亲只是一个在先皇身边伺候的宫女,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成为皇帝。

    当初他费尽心力,讨了凤朝歌的喜欢,从而得到了凤家的帮助,成功夺得了皇位。

    然而,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别人他是靠着女人上位的。

    所以,此时此刻,听着凤朝歌的这些,他除却厌恶就只剩下痛恨了。

    “既然你都为朕做了这么多了,也不介意再帮朕做这最后一件事!”刘绍远眸子全是恶毒的怒火。

    “我死都不会陷害忠良。”凤朝歌牙都要咬碎了。

    现在朝堂之上,纷乱得很,陈妃背后的势力到处作乱,勉强靠这几位三朝元老撑着,若是他们死了,那天下势必会大乱,百姓也定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刘绍远眸中的厌恶更深了几分,这该死的女人,死到临头还要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天下人不知道她的本来面目,都被她这种深明大义的样子蛊惑,纷纷尊她为贤后,比起爱戴他这个皇帝,那些贱民居然更爱戴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刘绍远便更恨得咬牙切齿,随后他冷笑一声:“不签也可以,这些年朕亲眼见识了你们凤家的强大,区区一个武将,家业庞大,幕僚众多,轻而易举的就能撼动皇权,留在眼前始终是个隐患。既然你要保这几个老东西,朕就只有将凤家这颗眼中钉给拔掉了。”

    “不要!陛下,臣妾求您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放过凤家吧。”凤朝歌哭求道。

    当初她要嫁给他,父亲是拼了命反对的,如今沦落至此,她自己不得善终无妨,都是报应,可她的族人是无辜的啊!

    “别求朕,决定权在你自己上。”看着凤朝歌这幅低声下气的模样。

    刘绍远的内心爽到了极点。

    这么多年,凤朝歌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终于他终于等到能把她踩在脚底下这一天了。

    陈妃抱着婴孩,始终不言不语,冷眼旁观这一出好戏。

    看着眼前的刘绍远,凤朝歌一阵心惊肉跳。

    这样狰狞的男人,哪里像是自己那温情的丈夫?

    “不签是么?”刘绍远对凤朝歌没有任何的耐心,冷漠的瞥了她一眼,“那就只能让凤家灭门了!”

    “不要!”凤朝歌失声尖叫,“我签我签便是了”

    凤朝歌到底是个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帮刘绍远,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怀国家。

    虽然残酷,可比起张丞相这些三朝元老,自己心有愧疚的父母的确更重要

    凤朝歌握着毛笔,签着字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眼泪也吧嗒落下。

    各位师长,朝歌今生错信豺狼,连累了你们,来生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偿还你们的。

    凤朝歌刚刚签好,刘绍远身边的大太监生怕她反悔毁了认罪书,一把抢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刘绍远。

    刘绍远看了一眼,嘴角勾起讥笑:“凤朝歌,你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这些老东西看中你哪里,非朕不如你,还总是让朕学习你的仁心仁德,眼下却死在了你的上,他们怕是死了都闭不上眼吧!”

    “陛下,还请您遵守诺言,放过凤家”凤朝歌脸色惨白,垂下眼睑,忽略掉刘绍远那些刺耳的言语,再次哀求道。

    “呵”刘绍远冷笑一声,将认罪书收起来,“你帮了朕这么个大忙,真也准备了一份厚礼给你。”

    厚礼?

    凤朝歌微微一怔,视线看向陈妃抱着的孩子,莫不是他还念及一些夫妻感情,愿意把孩子还给她了?

    到底恩爱八年,即便是见了刘绍远如此狰狞的一面,凤朝歌内心对他还是有期待的。

    刘绍远话音落,一众宫女太监,托举着盖着红布的托盘,从外面鱼贯过来,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一排站在凤朝歌的跟前。

    凤朝歌看着那些盖着红布的原状物体,内心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凤朝歌,朕与你到今日便算是两清了,这份大礼你受着,要死要活你自己选,不过,要死死远一些,别脏了朕的帝宫,要活,以后就去负责刷后宫嫔妃的马桶,朕与你生死不复再见。”刘绍远递给宫人们一个眼神,随后不再看凤朝歌一眼,直接转身决绝的回去了。

    凤朝歌无暇管他了什么,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所谓的厚礼,当众人齐刷刷的掀开红布,露出一颗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的时候,凤朝歌愣了一下,随后眼目俱呲。

    “爹!娘!”

    一声尖叫,凤朝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想要跑过去。

    可还没有迈出去一步,就跌倒在地,腿彻底软了,如何努力都站不起来。

    漆黑的托盘上,一颗一颗的人头,都是自己熟悉无比的人,除却爹娘之外,还有奶奶,太奶奶,各房的姨娘,大伯和三叔甚至自己刚刚五岁的弟弟刘绍远都没有放过。

    “为什么!刘绍远,你为什么要这么丧心病狂?我的家人哪里愧对了你,你要下如此狠?”凤朝歌尖叫道,精神仿佛已经彻底的崩溃了,“你答应了的,要放过我的家人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凤家通敌卖国,密谋造反,按着大夏律法理当灭九族,凤朝歌,三年前我父亲被处决的时候,你教过我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都得按着律法来,陛下没有做错。”一直没话的陈妃开口,语气充满了嘲弄和得意。

    当初她爹被处斩之前,陈妃走投无路去求过凤朝歌,希望她开口让她爹高抬贵,放她父亲一条生路,可凤朝歌却搬出了律历,如今她能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还给凤朝歌,简直大快人心。

    “你这贱人,你爹贪赃枉法、延误军情,死有余辜,我凤家三代忠烈,为大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岂是你爹比得了的?”凤朝歌看向陈妃,眼神之中,依旧是那种陈妃这一声都望尘莫及的高傲。

    陈妃看得分外扎眼,气得直咬牙,随后想到什么似的,视线看向襁褓里的婴孩,染得鲜红的长指甲轻轻的划过婴孩儿娇嫩的脸蛋。

    “你做什么,不准碰我的孩子!”

    凤朝歌立刻又警惕起来。

    陈妃红唇勾笑,“皇子长得可真好看,像极了陛下,哦不,应当像极了北郡王”

    凤朝歌心里一咯噔。

    北郡王和刘绍远是同母异父,两兄弟的容貌多少有些相似。

    如果孩儿真的和他父亲相似,当然也有可能和北郡王有相似之处,刘绍远如此肚鸡肠,心狠辣,如果他认为她的皇儿长得和北郡王相似,岂能留他活命?

    “把孩子还给我!”

    凤朝歌陡然察觉,这么长时间了,皇子在陈妃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下慌张不已。

    “陛下了,这贱种他是不会要的,你要便给你咯。”

    话音落,陈妃陡然将孩子冲着凤朝歌抛了过去。

    凤朝歌惊恐不已,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全部的家人了,她不能再没有孩子了。

    用尽了气力,飞扑过去,将孩子接住,紧紧的搂在怀里。

    “皇儿不怕,娘保护你,娘保护你。”

    脸颊碰到孩子冰冷的脸颊,凤朝歌心跳陡然停了一拍,连忙抬头看向孩子。

    只见襁褓之中,那的孩子,脸色一片酱紫,身子也已经僵硬了,早已死去多时

    “皇儿皇儿!”凤朝歌摇了摇孩子,孩子毫无反应。

    她声音颤抖得完全不成样子:“孩子,不要睡啊,别离开娘,娘只有你了,醒过来啊!”

    接连失去了整个世界,凤朝歌的精神彻底的崩塌了。

    “凤朝歌,你记好了,你儿子不是别人害死的,是你自己,就算是他长得不像是北郡王,他也活不下来,因为陛下对他的娘亲恨之入骨,自然半分都容不得他。”

    凤朝歌有些僵硬的抬头看向陈妃。

    大雪从黑压压的浓云里坠落。

    这一切都是她挑唆的,都是这个女人挑唆的!

    “我要了你的命!”凤朝歌失去了所有,自然也无所畏惧了,放下孩子,她就朝着陈妃冲了过去。

    还未到跟前,禁卫军的刀就刺入她的腹。

    鲜血顺着刀剑溅落雪地。

    凤朝歌倒地。

    耳畔传来陈妃的声音:“凤朝歌,本宫让你全部的亲人为本宫的爹陪了葬,这一场仗,本宫完胜。”

    凤朝歌嘴角嘲弄的扯了一下。

    好一个八年夫妻恩爱,好一个非君不嫁的如意郎君

    如若可以再来一次该多好,她定会做个铁血无情,杀尽天下负她之人。

    “美人儿,可想死你哥哥我了”

    凤朝歌睁眼就看到猥琐的脸,撅着肥厚的嘴唇正要亲到自己脸上。

    “放肆!”

    她一声怒喝,随后抬一巴掌甩在那猥琐男人的脸上。

    随后她愣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稚嫩?

    下一瞬间,陌生的记忆就开始在脑子里翻涌。

    苏锦,当朝左相苏振山的次女,因为八字太硬,出生便克死了母亲,被父亲嫌弃,将她给一房远房亲戚照看,十几年来看都没来看过一眼。

    那远房亲戚在距离金陵城百里外的清河镇上,经营着一家酒楼,仗着是左相的亲戚,欺行霸市,日进斗金,可对苏锦却并不好。

    一直都将她当做是杂役使唤。

    前些日子,苏锦被这个猥琐懒汉给盯上了,她生性懦弱,面对懒汉屡次三番的动动脚,她都不敢反抗。

    今日天不亮,苏锦出去买菜,懒汉就将瘦弱的苏锦直接拖入阴暗的巷里,意图奸污。

    挣扎间她撞到了头,而后再恢复过意识来,苏锦便变成她凤朝歌了。

    “臭婊子,跟大爷装什么清纯?整天骚得不得了的勾搭老子,现在跟老子玩儿上欲拒还迎了是吧?老子今天还非得把你办服帖了!”

    被打了个一记耳光的懒汉,陡然暴怒,爬起来凶狠的扑向凤朝歌。

    凤朝歌出生将门,打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主,顺操起边的一块石头,半点犹豫都没有,迎头就砸在那懒汉的脑门上。

    “哎哟!”

    懒汉痛呼一声,鲜血就顺着他脑门上淌了下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下一回落到你脑袋上的就是菜刀了!”

    凤朝歌语气透着一股子寒意。

    懒汉平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之所以敢明目张当的把苏锦拖入巷里侵犯,纯粹是因为之前对苏锦松动脚,她不敢反抗。

    眼下,他抱着脑袋,看着跟前拎着带血石块,杀意十足的少女,懒汉生怕她再照着自己脑袋上拍,吓得连连摇头:“姑奶奶,我不敢了,不敢了!”

    “别再让我看到你!”

    凤朝歌丢下石块,理了理打满补丁的衣裳,捡起菜篮子,一脸冷漠,头也不回的朝着巷子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