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晟之亡
大晟王朝景德十七年,七月三日巳时,大司马府。
高门大院之后传来遥远的肃杀之气,大司马拥有的护院府兵一部分在外面站岗,更多的在四周巡逻。
内院,大司马站在高阶之上,看着集结的士兵,面无表情。
一队队的人前来汇报,所有的消息汇集,他听完汇报,点了点头,“大公子呢?”
“大公子在军营,等待您的示下。”士兵道。
他挥,“去吧。”
士兵领命而去。
他负看着等待的士兵们,沉声道,“今天,是这个王朝存在的最后一天,昏君无道,鱼肉百姓,朝中奸佞当道,江山社稷危矣,吾辈当如何?”
“诛佞臣,清君侧!”士兵们轰然答道。
“得好!诛佞臣!清君侧!儿郎们,可愿随我?”
“愿!”
“好,那就让我们用血,来涤荡这个王朝!”大司马大声道,同时下令。“各方准备已齐,开始吧。”
“诺!”一片山呼海啸。
巳时一刻。
京郊大营等待多日的军队出营,绵延的火把照耀整条大路。
城门洞开,街道之侧的平民房间灯火早已熄灭,有些没有睡的也没有胆子起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四周寂静而森然,只有甲胄摩擦和靴子踩地的声音。
宫城之上,一重门的哨兵远远的看见了火把和冰冷的甲胄,吓的往后抖了抖,努力压下逃跑的**敲响警告的钟声。
钟声悠远嘹亮,响彻整个宫城。
所有睡着的没睡着的,都醒了。
深宫之中,还在批阅奏章的病弱帝王抬起了头,望向遥远的灯火,微微叹气。
“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叹息。
一旁侍奉的老奴走过来,弓着身子,“陛下,走吧。”
久病难医的帝王摇了摇头,“孤这身子病成这样,逃走也无益,孤还有话要和他。你带着钥匙,将公主带走吧,她还那么,不该遭受这样的苦难。”
“陛下!”老奴还想劝一下。
帝王摆,“去吧,能保一个是一个。另外,把龙隐卫给她。”
老奴一震,“陛下?”
病弱帝王挥,“去吧,带她走,以后的路,让她自己选。”
老奴低下头,知道这是面前帝王最后的命令,也是最后一份爱女之心,他不再争执,顺从的走下去,拜倒。
“老奴,拜别陛下。”
“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帝王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火,眼中忧虑层层叠叠。
老奴将密道钥匙找到,穿越宫城去往公主的宫殿。
公主的生母位份低,住在偏远的宫室,他过去花了一点时间,等他到的时候,看到秦才人正在收拾东西。
秦才人看到他,先是一惊,然后一喜,“公公怎么过来了?陛下呢?”
“才人,公主呢?”他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秦才人一愣,然后让开,露出后面正在酣睡的婴儿,“她睡着了,我正打算带她逃出宫去。”
“不用了。”
“什么?”
“我会带她走,离开这里,活下去。”老奴接过婴儿,道。
秦才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好。你带她走,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这边我来处理。”
老奴点头,“才人珍重。”着便要离开。
秦才人眼中不舍,却不能伸去要回,只能将身上一直佩戴的长命锁给她戴上。
她擦去眼泪,催促他们走,“快走,外面就要乱了。”
老奴抱着孩子才出门,已经睡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他慌乱的安抚下来,往密道快速跑去。
一重宫门早已被攻破,兵马眼见就到了内宫。
丞相府。
随着宫城灯火的点燃,相府的灯火也点亮。
当朝丞相一身朝服,站在大堂,堂下是他所管辖所有臣属,众人安静的站着,呼吸声低沉可闻。
“宫变之时,我们该怎么办。”丞相沉默半晌,问道。
“救国。”最前面的人道。
“怎么救?”
“清君侧!”他掷地有声。
丞相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清君侧,清谁呢?”
“谁有害于国,就清谁。”他道。
“很好。”丞相道,“来人,准备进宫。”
巳时三刻。
大司马看着灯火辉煌的宫殿,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的长子站在他旁边,道:“宫禁已经全部控制,所有皇室成员已经派人去羁押,请父亲放心。”
大司马点了点头,“现在,去看看我们的皇帝陛下吧。”
“是。”他垂眸,跟在后面。
他们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士兵。
老奴抱着婴孩离开宫城的那一瞬间,更多的兵马涌进了宫城,杀伐声不绝于耳,他捂着孩子的耳朵,猫进了巷。
他拿出鸣笛吹了一声,不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人出现,为首的看着他,“什么命令?”
“保护公主,带她离开,越来越好。”
“然后呢?”从不多话的首领接过软软的孩子之后,多问了一句。
老奴无奈一笑,“国仇家恨,让她自己选吧。”
“陛下呢?”
“龙隐卫现在归公主所有,倾你们所能,保护她平安长大,以后的事,交给以后吧,我得离开了。”老奴顾左而言他。
首领沉默,“保重。”
一行人突然的来,突然的消失。
老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走回宫城。
大司马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帝王穿着朝服,戴着帝冕,坐在龙椅之上。
“你来了。”他看着甲胄在身的大司马,道。
大司马上前虚虚的行礼,“见过陛下。”
“你眼里早就没有孤这个陛下了。”他道,伴随着咳嗽。
大司马往前走了走,“哪里,末将的眼里一直都有陛下的。”
帝王看他一步步走过来,恍惚间看到年少的他们,闭了闭眼,“恕之,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大司马脚步一顿,半晌自嘲的笑了笑,“恕之,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了,怎么,我的陛下,现在想起来和末将叙叙旧了吗?”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病弱帝王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初我们一起骑马射箭,纵览群书,指点朝政,笑看江山,我们曾经要让自己的孩子结成姻亲,共享天伦,而我们现在却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刀剑相向,兵戎相见。恕之,为什么呢?”
大司马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因为你是君,我是臣,我就要一辈子仰视你吗?当初是我们的祖先一起打天下,这个位置却让你们坐了,你们坐了也罢了,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权力呢,我的祖辈让出江山,可不是为了后辈一代代成为奴仆的。”
“孤何曾限制过你的权力?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孤没有人能比过你,还不知足吗?”帝冕之后帝王的面容沉痛。
大司马向前走了一步,“太靠近这个位置,是个人都控制不住的。”他眼中是无法压抑的**和贪婪。
帝王沉默了一会儿,“事已至此,多无益,孤只求你最后一件事。”
大司马看着他,“我的陛下,你怎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呢?”
“你会的。”帝王却笑了起来,在他耳边附耳道:“不要忘了孤凤氏皇族,为何登上这个位置。”
大司马脸色沉下去。
帝王靠着龙椅,艰难的咳嗽着,“孤要你保证,不伤害孤的子女,放他们远去,不得伤害他们。玉玺诏书孤已经拟好了,你只需要填个名字就行了。”
大司马看着面前的帝王,这位他最好的朋友,他最大的敌人,在临近死亡之前,也不忘给自己的子女留下一条后路,用江山换和平,用帝王的尊严换子女生存。
他突然记起当初他们策马于群山之时年少君王的一句话。
“恕之,这万里江山如故,人却不长留,到底是人得到了江山,还是江山抛弃了人呢?”
大司马看着风中残烛的帝王,沉声道,“好。”
帝王笑了起来,靠着黄金打造的龙椅,望着繁复绚烂的藻井,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直氤氲于他胸中的那口气,渐渐散了。
大司马退后三步,掀袍跪地,“皇上,驾崩了!”
匆匆赶来的丞相,正好撞上这句话。
所有文臣跪了一地。
鸦青色的文臣朝服,黑色的武将甲胄,跪成泾渭分明的两片。
老奴赶回之时,帝王已经宾天,他只能随着众人跪下,等待未知的命运。
丞相跪在最前面,痛哭出声,一时间哭声弥漫。
大司马跪够了,站起来,“先皇不幸,龙驭上宾,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先皇逝去之时曾传位于末将,末将不才,恐负上意。可如今皇子都未长成,末将只能接受。”
大司马看到跪在一旁的老奴,让他去取诏书。
老奴颤巍巍站起来,去取来诏书,展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江山倾颓,非朕能及,社稷之危,江山之传,立民之难,皆由朕始,当由朕终,朕未老先衰实难以克当国之重任,故传位与大司马,愿大司马深肖朕躬,竭力江山。钦此。”
“末将,遵旨!”大司马接过诏书。
他站立于万人之上,俯视众臣。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
景德十七年七月三日,上崩。传位于大司马,后改国号为天佑。
大晟王朝,亡。
天佑于尸山血海之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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