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秋日，宣徽殿已经备下了碳火，只是燃烧的比较少，维持一个适宜的温度。

    凤南卿走进去，宫女接过披风，凤南卿行礼，“母妃，燕婉来了。”

    宸妃躺在床上，伸出去牵她。

    凤南卿握住她的，坐在床沿上。

    “近日可好?”宸妃微微笑起来。

    凤南卿点头，“挺好的，最近没有什么事情，安生过了一段时间。”

    “那就好，平安度日也是一种福气。”宸妃拍拍她的，笑容有几分虚弱，“有你陪在澜儿身边，本宫也算是安心了。”

    “我既已嫁给王爷，便会好好陪着他的。”凤南卿道。

    宸妃看着她，眼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光芒，“挺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有孕的消息。”她叹气，“可能本宫是等不到了。”

    凤南卿红了脸，娇嗔道:“母妃。”

    宸妃伸抚摸她的发，笑起来，“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宫也不想逼你，本宫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情?”

    宸妃握着她的，慢慢开口道:“上次你问本宫那位秦才人的事情，你对那位秦才人很感兴趣吗?你认识她?”

    凤南卿心跳漏了一拍，盯着宸妃的目光，她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她勉强笑了笑，“也不是，我只是偶然路过，一时好奇问一下罢了。”

    “一时好奇，你可不会露出这种害怕被看穿的表情。”宸妃淡淡道，“但本宫不在乎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上次你问本宫，她最后怎么样了，其实我没有完。”

    凤南卿冷汗都要下来了。宸妃一定是看穿了什么，但是没有出来，也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秦才人，大晟贞元三十七年入宫，那时大晟已有衰落之相，只是靠着数百年的底蕴支撑着，周边国屡屡扣边，帝王为震慑边陲，亲自御驾出征，得胜归来时便带着一女子，那就是后来的秦才人。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进了宫之后一直深居宫中，因为她喜欢樱花，帝王便费尽心思从他国移植了几棵树种，栽种在她的宫室了。整个皇宫，无一人有此殊荣。皇后不满于她的盛宠，前去教训，可之后却被帝王狠狠的责罚了。之后阖宫上下，无人再去挑衅她。”宸妃身子虚弱，这么长的一段话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她在宫中度过了五六年，之后传出有孕的消息，虽然孩子降生了，但不知是男是女。那时候天佑的刀，已经砍向了末路的王朝。”

    天佑帝王是前代将军，他的造反无论史书如何美化，都是造反。

    宸妃言及此咳嗽了一声，凤南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宫破那日，陛下的军队包围了整座宫城，没人能够逃出，霁月殿偏远，也没什么人关注那边，只听当天晚上燃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一间宫室，秦才人不知所踪，也没有找到尸体。如今，火烧之后的废墟还在那里，没人敢去清理。”

    凤南卿握着拳，颤声道:“为什么?”

    宸妃看着她，浮起一个悲伤的笑容，“因为大火燃烧之前，有人听见了一个女子在歌唱的声音。”

    熊熊火焰中，那位永困宫禁的女子，在王朝覆灭之时，于火光中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调子怪异，语言不明，伴随着她清亮悠扬的歌声，燃烧在末路王朝之中。

    一如这世上所有的死亡，简单而震撼人心。

    所有听到歌声的人，都感觉到畏惧和心生臣服。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一方黑夜，却单单只烧毁了一间宫室，火势没有蔓延，在被水扑灭之后，再也没人敢靠近那里。

    “火灭之后，没人再去过那里，那里好像是被人为的遗忘了。没人前去，也没人打算重修宫室。”宸妃慢慢道，“所以你路过那里的时候，本宫很惊奇，去那边的路都快要消失了，你是如何过去的?”

    凤南卿苦笑了一下，“绕路过去的。”

    宸妃半晌没话，最后轻声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凤南卿沉默着，一个从旁人口中出的故事，简单的几句话却告诉了她，她生母的来历过往和死亡。

    伴随着绝望和孤独。

    宸妃微微叹气，突然咳嗽起来，凤南卿起身去端水给她，宸妃慢慢喝完，顺了顺气。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吧?”宸妃问道。

    “没有，我只是好奇。”凤南卿垂眸。

    “燕婉，你认真告诉母妃，你真的是西凉公主吗?”宸妃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穿她的心底，又好像已经看穿她的伪装。

    凤南卿咬咬牙，“我是。”

    宸妃却放开了她的，“你不是。”

    凤南卿摇头，“我是。”

    宸妃怜爱的抚摸她的发，“孩子，母妃知道你经历了很多，遭遇了很多才来到了这里，母妃不知道你顶替西凉公主的目的，也不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母妃只有一个请求，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你爱的人。”

    “澜儿心思深沉，绝不是能安分接受和亲的人，可他却在与你成亲后不久便将你带来见我，只能证明你们之前便见过，而且不是萍水相逢。对吗?”宸妃轻轻道:“澜儿最近离开天佑，只有年初的时候，他回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来见过我，告诉我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临走之前，如果要报恩，不如以身相许。他去的仓促，婚姻大事又是陛下的决断，所以他没有答应，只想要将那人带回来，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进晋王府。可那人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呢?”宸妃声音轻柔，如一个一触即碎的梦境。

    凤南卿努力的找回自己的理智，“我不敢啊。”

    宸妃慢慢笑了起来，“果然，你就是那个人。”

    凤南卿咬着唇，似乎不想再一个字。

    “我这些并不是想追究什么，我对你的来历也不想去探究，我只想你好好陪在我儿的身边，陪伴他，爱他敬他，这就够了。”宸妃道，“你爱他吗?”

    凤南卿低着头，对于这个答案，她不知道，她也不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