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帝王末路
“话已至此,陛下有什么想法要发表的吗?”凤南卿的有点累,停了下来。
皇帝眼中的血丝已经布满,他挣扎着起身,怒道:“你这毒妇!来人,来人!”
除了一直服侍在他身侧的老奴,再也没有人过来。皇帝依靠老奴努力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外面也没有人进来,外面的人都去哪了。他看着一脸如愿以偿的凤南卿还有一直不话的长孙景澜,后知后觉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控制宫禁的能力。
“景澜,你要就这样纵容她吗,纵容她杀了你的父亲!”皇帝一脸痛心的看着长孙景澜。
长孙景澜一直无声的站在那里,凤南卿一句话完他的脸色便灰白一分,直到最后他直接闭上了眼。
凤南卿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在我和孩子之间选择,你会选什么。你选择了我。那么现在我问你,我和你父亲,你选谁?”
长孙景澜抬头,睫毛微颤,他的视线扫过他的父亲,又落在他的夫人身上。
我和你父亲,你选谁?
他该怎么回答,他无论选了那一方,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床榻上病重的父亲,眼中已经布满了对他的失望,他送走了母妃,还要送走父皇吗?
但他真的想选他的父皇吗?这个从看中他的聪慧,让他参与灭国计划,在成功登基之后,又纵容他的其他儿子压在他头上,纵容他们明里暗里刺杀他,使他不得不收敛锋芒,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有用则用无用则弃的父皇。这个在他母妃身亡之后,不闻不问从未去见过一面的父皇。这个在失去了所有,还试图用孝道,用亲情威逼他的父皇。
亦或者选择他面前的夫人。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一直支持他,爱着他,为他谋算拼尽全力耗费半条命为他诞育子嗣的女子。也算计他,恨着他,对他的亲人下,带着血海深仇接近他的女子。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微微启唇,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我选你。”
凤南卿已经做好了他选皇帝的心理准备,却听到了他选她的话。她的心跳一滞。
你这样让我怎么狠心对你,怎么与你刀剑相向。
皇帝一听,立时便吐了血。
凤南卿收敛心绪,集中精力,她不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看向皇帝,扯出一个耀武扬威的笑容,“看吧,他放弃了你。”
皇帝猛烈的咳嗽着,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凤南卿摇了摇头,没什么比自己儿子选择了他人送自己上死路更让人心痛了,她已经留着他的命太久了,不想再留了。
“陛下,不用撑着了,你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拖了近一年,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对付你。丹药好吃吗?有用吗?太子当初上贡的丹药,确实有效用是吧?可是为什么慢慢的就失去了作用呢,明明味道一样,效果却大打了折扣。这件事我也是意外之中发现的呢,我们的太子殿下,为了让你安详的走,派人在丹药里面下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而陛下还吃了近一年。你这原本可以骑马挽弓的身子,若非如此,怎么会衰败的如此之快?”她微微叹息,“你恨我,觉得都是我做的,可事实上,真正的主使,正是你的长子,你的皇位继承人。”
“这才是最讽刺的。”她道。
“在我父皇临终之际,和陛下的话,陛下还记得吗?”她笑颜如花,却盛放着致命。
皇帝再次想起先帝临终的话语。
不要忘了孤凤氏皇族,为何登上这个位置。
他瞪大了眼,他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凤氏族人的秘密,他已经在死去的那些人口中掏出来不少,可直到如今,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凤南卿看他不明白的样子,好心替他解惑,“我凤氏皇族,先辈突然崛起之时的史书有记载:凤天策。大成国嫡长子,后立为太子,登基为王。率薄弱国祚、疲弱之军,振兴国之根基,开疆拓土,前后吞灭邻国天璃、耀云和蓝洵,建立强大帝国,纵西凉、虞国群狼环伺,无可敌者。谥号天晟帝。一个弱国家的君王,如何突然变得那么强大,原因在于,先祖皇帝,得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预知。他当时预知了往后数百年的事情,为了百年基业,知道今日的情景,所以留下了启示。只有每一代的皇帝才知道这个秘密,你弑君夺位,自然无从得知。”
皇帝慢慢握紧了拳头,他为之奋斗的一生的基业,没想到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被人预知,他注定会失败,他窃得这国一时,窃不了一世。
本就身体衰败的帝王,在一重重的打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
他躺在床上,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却事与愿违。
“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看到当初的好友,容颜衰老身体病弱的帝王哀叹道:“当初我们一起骑马射箭,纵览群书,指点朝政,笑看江山,我们曾经要让自己的孩子结成姻亲,共享天伦,而我们现在却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刀剑相向,兵戎相见。恕之,为什么呢?”
我现在知道了,因为人的野心是无限的,离那个位置太近,就算飞蛾扑火也想要靠近。我得到了,而我如今要失去了。
“恕之,这万里江山如故,人却不长留,到底是人得到了江山,还是江山抛弃了人呢?”
人从未得到过江山,江山也从未抛弃过人。这辽阔图,君临天下的雄心,终究会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我抗争过,努力过,到头来一无所有。我曾拥有一切,如今我两空空。
徽之,事到如今,我终于懂了。
他看着明黄的床幔,慢慢闭上了眼,一滴泪慢慢落下。
“陛下!”伸试探,却发现皇帝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奴颓然跪下。
凤南卿站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死死的扣着自己的,不让自己失态。他终于死了,她耗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花了那么多时间,将那么多人拉下水,她背负了十八年的命运,终于在今日画下了句号。
那些在她睡梦中日夜哭嚎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那些为了复仇大业赌上一生的人有了结果。她那幽居佛寺终生不出的皇姐,她那远嫁敌国用尽一生绸缪的皇姐,终于能笑着面对她们的命运。
皇帝已死,她最大的仇人已经除掉了,现在,她只剩下了一件事。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跪在地上的长孙景澜身上。
景澜,我爱你。但我还是会做我要做的事情,我会带着这份对你的爱活下去,我不会放弃我的计划。
对不起。
我们终究是仇人。
她伸,瑶华拿出早就已经拟好的旨意,递给了她。
皇帝死的仓促,传位诏书还没有写好,就只能她帮忙代写了,好在她下有擅长描摹字迹的人,写一份圣旨还是绰绰有余的。凤南卿看着一直跪在旁边的老奴,问道:“玉玺在哪里?”
老奴看着她,不打算话。
凤南卿没有耐心和他耗,“你不,我便将这个宫里翻个底朝天,然后将你送去天牢,感受一下当初齐王受到的待遇。”
老奴身子颤了颤,求救似的目光落在长孙景澜身上,长孙景澜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不发一言。
他只好慢慢摸索到放置玉玺的地方,将格子打开,然后递给凤南卿。
凤南卿再三确认是真的之后,然后打开誊写的圣旨,将玉玺盖了下去。
她将圣旨慢慢卷起来,余光中看见了放置玉玺的格子里有明黄的一角,她弯腰下去将那一角抽出来,那是另外一封圣旨,已经大概写好,玉玺已经加盖,只差一个名字。
这是一封传位诏书。
凤南卿无声的笑了笑,“看来先皇和我一样,对你们俩都不放心,所以干脆都没有填。”
长孙景澜抬头,看着她,“你还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当然是想将你推上皇位啊。”凤南卿拿着两份旨意,“现在我里有两份圣旨,他们都可以证明你继承皇位的正统性,你想要吗?”
长孙景澜看着她,眼中带着化不开的黑暗,“南卿,收吧。”
凤南卿的笑容定格,“不,事到如今,没有收的可能。现在你还有一个敌人,那便是太子,我会先把太子除掉,然后再和你继续谈接下来的事情。”
长孙景澜上前几步,将她抓住,深深的看着她,“仇恨并没有意义,父皇已经宾天了,你该放下了。”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张她深爱着的脸,这个她孩子的父亲,慢慢摇头,“景澜,你错了。仇恨从来不会因为仇人的死去而消失,它会一直存在心里,生根发芽。先皇的死并不是我复仇的结束,我还要杀了太子,灭了长孙全族。这,才能敌得过先皇对凤氏族人,犯下的罪。”
长孙景澜面对着她,只差一个呼吸的距离,凤南卿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睫毛的触碰,他问道:“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凤南卿几乎是狼狈的逃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