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结果，我在动手术的前夕哭了，一直哭个不停。于是，移植手术没有进行。她被她爸爸带到了国外，然后我就没有了她的消息，后来无意间听到大人们，她与世长辞了。”凌睿锥心的喟叹一声。

    “才五岁的孩子，那么，你的记忆应该早就模糊了吧？”顾宸熙蓦然抬头，看着凌睿的眼睛，“可你还是把所有的错规划到了你的身上，你认为，是你害死了你姐姐。”

    “是我的不懂事害死了她，不然的话，她现在还会活在这个世上，我拥有的快乐，她也会拥有。我总是不知道我该怎么活着。读书的时候，人家好好读书就是好孩子，于是我不贪玩，一直都在努力读书。老师，没毕业前不要谈恋爱，于是我斩断了所有情愫。”

    凌睿只顾陷入到痛苦的回忆里，连他身旁响起了很多人奔跑过来的脚步声，他都没听到。

    而顾宸熙乍一听到这样悲惨而又无奈的事，只顾唏嘘，也没在意身旁的脚步声。

    其实是魏师长和华教授以及老凌追了过来。

    华教授刚才在不远处就听到了凌睿在和顾宸熙交谈什么，她一下子陷入了震惊中。

    她急切的想要上前断凌睿和顾宸熙的谈话，却冷不防被老凌给拖住了。

    老凌的目光复杂的看向他自己的儿子，他整整养了二十一年也严格教育了二十一年的儿子。

    他只知道他的儿子时候待人不怎么礼貌，他会棍棒相加的逼着儿子学会礼貌待人。

    后来儿子果然知道和长辈们招呼了，却依然冷冰冰的不喜欢笑。

    现在看起来，原来他家儿子心里背负了一个沉沉的包袱十几年，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一无所知。

    “凌睿，你听我，”顾宸熙默默的听着凌睿的话，他突然觉得心口好痛，“彤彤的死和你没关系。她在国外，应该不会一直没碰到合适的肾源，而就算真的没碰到，你的肾源对她来，也不一定就管用，不定给了她，她也活不久。”

    “可我没给她。如果我给了她，指不定她会好好的活一辈子……”凌睿摇头。不管怎么、怎么算，他也逃避不了这个致命的错误。

    “你为什么非要把罪过背到你身上？如果那时候我在你身边，就算你给她，我也不会让你给。”顾宸熙皱眉，他提高了嗓门。

    “嗯？”凌睿疑惑的看看顾宸熙。

    他和顾宸熙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单膝跪地，两个人挨得特别近，而且顾宸熙边话还要边更靠近他。

    “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要捐一颗肾出去，”顾宸熙郑重的摇头，言语道断，“如果是我是你的亲哥哥，按照我那时候的性格，我拼死也不会让你捐的。”

    “可是换成现在，你就会鼓励我捐了吧？别她是我姐姐，就算是陌生人，能救活的人，我却不救……”

    “换成现在，”顾宸熙断凌睿的话，他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虽然医生少一颗肾不会影响什么，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人都是自私的……”

    “对，人都是自私的！”华教授的声音突然大声响起。

    这在凌睿和顾宸熙听来，诡异极了，所以他们俩都被吓到了，他们猛然抬头。

    面前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有凌睿的爸爸妈妈，有魏师长，也有李威和两个战士。

    华教授满脸泪痕。

    而李威原本正压抑着，此刻却再也不需要压抑了，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咽得很：“凌队长！我再也不你是阎王投胎转世的了……”

    凌睿刚来到军营时，就是副连长的职位，但那时候的连长觉得凌睿很快就会是连长了，所以给战士们介绍凌睿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副连长，而是直接让战士们叫凌睿队长，其实也就是三连连长的。然后，带队训练的事，全全交给了凌睿和姜指导员。

    虽然姜指导员也很严厉，但至少不会像凌睿这样冷酷无情。

    记得有一次，李威被凌睿选中，做模拟训练，直接被凌睿给当成了铁人，无休无止不许休息。

    在他实在是无力爬起来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就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凌睿冷若冰霜的问：“李威，大声告诉我，你现在死了没有？！”

    “没有！”李威尽量很大声的做了回答。

    “没有就给我爬起来！”凌睿惊天动地一声吼。

    后来，战士们私下里就给凌睿起了个外号叫“魔鬼队长”，以及“阎王队长”。

    一些刚来的战士们一开始特别痛恨凌睿。

    直到有一回，凌睿出任务去了，等他风尘仆仆的回来时，发现三连全体战士们都在被罚扎马步头上顶两块砖。他问了问什么情况，姜指导员跟他了，是一个战士犯了错，三连全体同志们都遭到了牵连。然后，本来和凌睿无关的事，他却也主动加进了被罚的队伍中，当时，他可是奔波了整整好多天没认真休息过了啊……

    顾宸熙听了这事，逼着他回去好好休息，却被他拒绝了，中午顶着烈日，他一直陪着战士们熬到了最后。

    从那时候起，新兵们很少会像以前那样，在背后他的坏话了。

    视线回到当下，李威听到了凌睿起他时候的故事，心里就像是针扎一样难受。原来凌睿的冷漠并不是故意的，并不是他没有人情味，而是他的经历，太让人心疼了。

    而凌睿和顾宸熙此刻被这几个人给惊动了，他们俩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凌睿！”魏师长突然也开口了，他大声喊起了凌睿的名字。

    “到！”凌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响亮的足以穿云裂石。

    但，他的双腿却出现了脱力的症状，他趔趄一下，便被也站起来的顾宸熙扶住了他。

    “凌睿你记住！你是个好同志！你努力进取，不畏艰险，同志们都在以你为榜样！”魏师长气势凛然，他的声音发出来，震耳欲聋。然后，他又命令道，“现在我命令你，爬出回忆的影子！推翻回忆的窗口！活在当下，展望未来！”

    “……”凌睿皱眉。

    “凌睿同志！你听清楚了没有？！”魏师长炸吼。

    “谨遵首长教诲！”凌睿的双腿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他推开顾宸熙，自己站稳脚步，站直了身躯，气力十足的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