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溪有夷光的主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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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咩——”

    “这里的草长的不错,你们就在这吃吧。”阿青对着草地,满意极了。

    正是春季,地面上的绿草长的很是茂盛,不过,任你长的再好,也没办法躲过绵羊的那张嘴。

    “咩”

    一群羊散在一个地方,低着头,翘着角,时不时咩咩叫,没多久就把原先那一片草啃个参差不齐。

    一个看样子十三岁模样的少女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甩着一双脚,里拿着一根赶羊用的长木条在把玩。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二十二只羊。一只羊”阿青太过无聊,要等的白公公还没有来,用那长长的木条指着羊,数了起来。

    她本是农家少女,如今已无亲无故,平日靠放羊为生,这一群羊数目并不是很多,只不过才二十二头而已,数过一遍之后,阿青又只能倒回去,从头开始数。

    一个青色的果子从上方飞过来,正对着阿青的后脑勺,坐在石头上面的少女不慌不忙,仿佛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原本指着那一群羊数的长木条一转,就把青色的果子给打到了地面上。

    阿青瞄了一眼那野果。

    完好无损。

    就是一整个果子,有一半都陷入了泥土里。

    “白公公,你终于来啦!”

    坐在石块上的少女从上面跳下来,冲着野果的方向幅度的哼气:“你怎么摘这么青的果子呢?你现在要是摘光了,过段时间就没得吃了。”

    白猿在山谷中用藤条晃荡许久,这时已经出了谷,一出谷口,白猿就看见了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自己数羊玩的阿青。

    一人一白猿平日里已经玩熟了,这才毫不客气拿青色的、坚硬的野果,毫不留情的丢阿青的脑袋。

    “吱吱吱。”

    白猿跟着阿青的视线去看果子,整个猿用一只抓着树枝,挂在树梢上,眼神流露出一种不屑一顾来。

    羊群自顾自的吃草。

    阿青却从它的表情,懂了白公公的意思。

    ——“里头那么多树,树上那么多果子,阿青你个娃娃事忒多,到时候果子全红了你又吃不完。”

    阿青:“这倒也是,等那些果子红了,你照样拿着来砸我,以前就老是弄得我一身都是烂果。”

    她又得意道:“不过现在你用果子打不到我啦!白公公,看我的石头!”

    “嗷呜——”

    挂在树上的白猿快速往上一蹦,躲过了阿青向上丢的石头,下一刻,白猿往下一跳,落在了阿青不远处,它长臂一挥,就冲着阿青的臂抓去。

    白猿和少女就这样在草地上玩闹起来。阿青的羊群明明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却好像依旧不习惯主人这样,在阿青和白猿动起来时,无形之中将阿青周身一大片地都空出来了。

    一边吱吱、嗷呜的乱叫,一边阿青着人话,明明语言不通,却在这天地之中成为一景,融洽极了。

    羊群吃到九分饱的时候,阿青终于停下了和白公公的玩闹,她身上虽然没有被那果子打到,却多了好几道伤口。

    十三岁的阿青即便是上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条,也没有办法在和白公公的玩闹中压它一头。

    “咩咩”

    “咩——”

    “它们吃饱啦。”阿青把那根长木条放在石块上,用揉揉揉身上的伤口,耳边只听到白公公几声“吱吱吱”的声音。

    白猿“吱吱吱”几声,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得意笑容,阿青头微微一偏,看见白猿往前又跑又走,眨眼间就进入山谷,爬上树后,不见了踪影。

    阿青拍拍裙子,坐上那个大石头,将身上几个还有些痛的伤口揉了一遍,这才赶着一群羊回家去。

    阿青每天的日常,便是赶着这群羊,好让它们吃的饱饱的,而她自己,有时便一个人看着天色,偶尔遇上了从山谷里出来的白公公,就算两人打闹,有时有些疼,她也只觉得好玩极了。

    吴王宫中,夫差歇在了西施宫室中。

    沈奈一开始是站在屋檐上,后面寻了一处高墙,放下酒坐着,眼看天色晚了,夫差还没有离开,反而是和施夷光一起进了屋,沈奈叹了口气,拎着挖出来还没送出去的酒走了。

    有时候耳力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许多声音它会自己往耳朵里面钻,可若是将听力封了些,又觉得亏待了自己。所以沈奈只能先离开。

    这个时候的王宫在大部分百姓看来威严又富丽堂皇,因房梁、支撑的柱体,都是用同等体型的巨大树木为原材料,这些树,几百年才能长成这种体型。

    更不要伐木之后,还要从他处运输而来。

    还有那王宫墙壁上涂的香料,沈奈瞧不出材质的瓦片她看着许多人,房子都是用干草,或是竹片做屋顶。

    可沈奈见过了后世更为精致的皇宫,有这些作为她的阅历,她对待常人觉得心生敬意的吴王宫,便多了一份漫不经心。

    “沈奈,你怎来了我这处?”郑旦站在下方,略有一些惊奇的看着慢吞吞在墙壁上行走,却如履平地的沈奈。

    郑旦虽然没有西施受宠,可周围也有宫人服侍,这时郑旦的话一出来,沈奈就感觉到好多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沈奈把那坛酒拎起来摇一摇:“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看看你呢?难道是你不欢迎我么?”

    “这个天底下,倘若你要到谁家去做客,要我想,无论是谁,都舍不得拒绝你吧。郑旦不过是一个俗人,又怎么能免俗呢?”

    “快快进来吧。”

    郑旦脸上扬起一个笑,挥让周围的宫人退开些。面前这个女子不太喜欢宫人服侍,正好,郑旦平时身为暗探打叹吴国的消息,对这些宫人也多有避讳,有借口打发她们离远点,正中下怀。

    其实吴王宫的宫人们,尤其是郑旦这儿的,在主楼还没有发话的时候,已经悄悄的往外退去。

    郑旦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她们浑身上下表达出来的心翼翼。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沉郁,转过头面向沈奈时,脸上露出的笑,也没有了一开始看见沈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惊讶和欢喜。

    这些吴王宫中的宫人们,对待沈奈、施夷光、郑旦三人,态度上其实有些微的不同。

    对待郑旦,那是看待美貌、但是并不是十分受宠的夫人,虽贪好郑旦容貌,态度却更为平常。

    对待施夷光,知道那是吴王夫差心尖尖上的美人,在赞叹西施美貌、将她美名传播的时候,除去对美色无法抵抗,就是恭敬。

    而沈奈,无疑是最特殊的。

    她的特殊不在美貌不输于有西施之名的夷光,气质平分秋色,而是特殊在,沈奈她不是吴王夫差宫中的美人。

    施夷光和郑旦背后,是越国。

    沈奈背后,是她踏歌寻来、来去如云雾的神秘。

    怎能让宫人们不心翼翼?

    连郑旦

    心中都有偶尔控制不住升腾而起的妒忌。

    沈奈在矮的长桌边随意坐下,而郑旦即便是在和朋友闲聊,也是规规矩矩的跪坐。

    揭开松花酒的封口,沈奈将酒坛子往郑旦的方向慢慢推过去。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沈奈在前几个世界完全没有在意过的家具,桌子只有非常不方便的低矮长桌,至于椅子凳子,完全没有。

    而就连那种非常不方便,只能让使用者跪坐的长桌,也只有达官显贵才可以使用在沈奈看来,就离谱。

    郑旦轻轻在边上闻了几下,自己去取了容器来喝酒,沈奈看见她拿出来的是个颜色明亮的青玉碗,一倒出来,她就看见郑旦为这酒水的清澈而感到惊讶。

    沈奈心中升起一股骄傲来。

    骄傲的同时,她又察觉出了自己心中一股淡淡的遗憾。

    在这个世界酿的第一次酒呢,要是方才流露出这种表情的是夷光,那就更好了。

    “这酒竟然如清水一般清澈。我从未见过。”郑旦昔日在越国村庄之中,粮食日常使用都只是勉强,又如何能拿珍贵的粮食来酿酒?

    等到后面因为容貌,被全国搜集美人的大夫范蠡带走,授课之时,便是越国拿出上好的酒,也

    “我昔日在越国王宫之中,还没有被献给大王,有幸喝过几回酒,只是那酒颜色和你这酒比起来,未免太过浑浊。”

    沈奈双撑在桌上:“尝尝。”

    郑旦笑了,这一次她双捧着玉质的碗,看着透明的酒液下青绿色的底部,用一种豪迈的饮态,一口闷了下去。

    “咳、咳”

    郑旦撑着长桌,轻微咳嗽,表情有些痛苦。

    “我方才还有些半信半疑,咳,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不是,这是火才对。咳咳。”

    嘴上嫌弃,郑旦缓过劲来,竟然又伸将酒倒入碗中,喝的速度比起第一次来是慢了一些,却一直没有停。

    沈奈迟疑了一下:“郑旦,你喝慢一些,这酒容易醉的。”

    郑旦眼睛带了几分醉意:“沈奈莫要看我,昔日在越王宫中,郑旦可是八位美人之中酒量最好的一个”

    高度数的酒和这个时代常见的低度数的酒,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奈想这句话,对上郑旦醉醺醺的眼睛,却突然心一软,轻声对她了一句:“好吧,大不了等你喝醉了,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沈奈喜欢酿酒,却不爱喝酒,因为她不会醉。

    修炼武功到她这个地步,内力时时刻刻都在身体运转,这些酒一喝进身体,没来得及醉,便已经借由身体皮肤的毛孔挥发出去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对面的郑旦生就一副明艳容貌,此时脸上生了三分羞红的酒晕,眼睛染了酒意,亮晶晶的。

    不愧是这个时代可以和西施齐名的美人!

    沈奈心想,虽然郑旦身上没有西施那种极其吸引人的灵秀之气,却也漂亮极了,明艳到能将人的心都给灼伤。

    郑旦沉迷美酒,沈奈她看着郑旦,一边欣赏他的美色,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需不需要练一下画技。

    如此美人,如此美景,好像不为这段时光留一个纪念太可惜了。

    远远在旁边的宫人们,有一个宫人也和沈奈一个想法。

    她叫榆。

    她年纪尚,脸色和头发都有些蜡黄,宫人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太过宽大,有种孩偷穿大人的滑稽感。

    这个宫人外表这么不出彩,之所以能在郑旦身边近身伺候,肯定有原因的。

    榆是郑旦用来联系越国人之一。

    沈奈这酒非常容易喝醉时,郑旦还有一分理智,能回她的话,等到那句自己酒量最好的话完了,郑旦脑海中的那根弦

    崩了。

    她完全没有听清沈奈后面的那句话,只隐隐约约觉得她嘴唇微动,玉面带笑,似乎讲了什么。

    酒醉之后,理智全消,便只剩下本能。

    身旁是袭来的松花香气,明明味道极淡,郑旦却感觉这香气将自己包围了,待到香味浓时,更是好像火焰在身旁燃烧

    “嗡——”

    郑旦站起身,行动时身体有几分摇晃,刷的一下,从一旁抽出了一把剑。

    在沈奈看来,郑旦是酒醉后兴起舞剑,雅趣十足。

    而在郑旦看来,她是拿着武器,和包围自己松香和火光搏斗。

    这时,榆和其他的宫人站在一起,离屋中的郑旦和沈奈,几乎有三个宫室的距离。

    她看着一开始那个穿着灰白色裙子的女子懒散靠在长桌上,而郑旦夫人则拿着名贵的玉碗,饮下了那美人带来的琼浆玉液一般的液体。

    并没有站多久,榆看见郑旦夫人拿起剑舞了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突然紧张起来,心开始砰砰的跳。

    郑旦虽然醉了,舞剑时,却依然有七分剑的光华,加上她本身的三分艳色,沈奈看了好一会。

    虽然以她的眼光来,这剑法实在是简陋,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单单从舞蹈上来,可以得一个优了。

    她冲着宫人的方向伸,用内力将自己的话语传到她们耳边:“”

    ——“可以为我寻一把琴来吗?”

    榆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马大声喊:“可以!”

    可是,沈奈这段时间经常来找夷光和郑旦玩,吴王宫中的大部分宫人和侍卫,只要是会去看的,都知道郑旦喜欢唱歌,夷光喜爱跳舞,而这个神秘的美人沈奈,会在两个夫人唱歌跳舞的时候用乐器给他们伴奏

    “啊!”

    榆被人一把推到了地面上,没受伤,但是双和膝盖以下,都沾了泥土。

    她太瘦了,脸和头发都是蜡黄的,年纪也还,穿着衣裳宽宽松松。另一个宫人把最先抢答的榆推倒在地,还没有来得及回那个美人的话,就看见另一道身影从旁大步窜出来。

    “奴马上为您带来琴!”

    榆脸耷拉着,从地上起来,泥土也不拍,恶狠狠瞪那推自己的宫人:“你推了我,也没见抢着好。”

    那宫人心虚给榆拍上的泥土,又半蹲下来给她拍身上的。

    “榆,莫要生气,我只是我只是因为想见郑旦夫人和那位美人,太过心急,这才失推了你”

    她拍完了土站起身,理不直,气也壮:“榆,你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第一个开口应答吗?”

    她还反过来指责:“你要是不话,我就是第一个开口的!”

    旁边的动静沈奈听得清楚,可是这种情况她在西施和郑旦身边看了太多次,多到连自己是其中一个主角都忘了。

    又没有人受伤。

    那就只是女孩们玩闹抢稀奇。

    没一会,那率先跑出去的宫人脸上带着几分跑的太快的红,沈奈接过琴,道了一声谢,学着夷光和郑旦平日里的模样,跪坐在桌前,慢悠悠为醉美人郑旦的剑舞伴起奏来。

    那宫人没有喝酒,却也晕乎乎的。

    “榆,桑,你们听到了吗?”她笑的特别开心,“美人沈奈向我‘谢谢’呢,她,‘谢谢’!”

    无人附和。

    那宫人一脸疑惑,对上了榆和桑两张黑黑的脸,两对白眼。

    没有歌声,却有琴声。

    夜已经到来,夫差在夷光这歇下了,夷光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听着耳边的悠远琴声,视线空茫茫的,落在屋顶的细帐上。

    这细帐,是为了防蚊虫的。有时香料没有办法驱赶蚊虫,夫差便下令,搜集蚕丝和一些藤木藤条中的细细经络,由眼睛最利的宫人织成的。

    夫差自己的寝宫之中,在夷光这没有细帐之前,也是没有的。

    夷光眼睛一眨一眨的,细细听沈奈的琴声。过了会,她眼睛弯成月牙,脸上也带了笑。

    原来,她这一回带了酒来呀,郑旦姐姐如今已经醉了,在跳舞呢

    琴声入耳,为夷光带来好心情,可她看到一旁熟睡的夫差时,脸上的笑收了。

    最近大王好似不怎么处理政务了。少伯到来,大王收下匠人,王宫之中多了几道长廊。

    不够。

    下一步是什么呢?

    郑旦姐姐,好似是借粮呢。

    夷光合上了双眼,听着琴声,眼前仿佛看见了郑旦舞剑的模样,又仿佛看见了村头那清凉凉的溪水。

    郑旦舞着剑,力竭时,便去拿长桌上的酒喝,于是一舞一琴,就到了半夜。

    郑旦刚醉酒时,拿着剑抵挡自己感觉到的火光,等到后期,她剑舞进入佳境,口中便出来一些她在神智清明时,绝不会出口的话。

    “夷光明明当初我和夷光是村子里一样美的女郎,她也同最要好,我们就像星月一般,形影不离范大夫、大王、大王”

    “夷光妹妹在等范大夫,沈奈,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也在等范大夫。等到大王勾践重振越国,吴国就将成为昔日越国一样的战败之国,那时,夷光妹妹就能回家,和范大夫在一起。”

    郑旦剑舞越发乱。

    “我也能回家,还是夷光妹妹最喜欢的郑旦姐姐谁也不能、和、和我抢。”

    剑尖颤抖对上沈奈,郑旦眼中有无数重影。

    “你也、不能”

    今天的月,是圆月。

    沈奈看着郑旦眼睛一闭,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连忙过去,将她扶住。心中对她醉酒之后表达出来的独占欲叹气。

    夷光其实早已伴着琴声入睡。

    范蠡在吴国国都中,夜半未眠,起身,看着窗外那洒在地面的月光皱眉。

    夫差已经将匠人收下,如今吴王宫中开始大兴土木,三日后面见吴王,该如何让其答应借粮?

    将越国子民的凄苦些待借得良种,明年还以煮过的种子。

    心里头想着事,范蠡将窗户打的全开。凄苦总要有个凄苦的样子,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方能取信于吴王夫差。

    沈奈站在月光下,面前是一个火炉,熬的是醒酒汤。

    宫人们还有一些没睡,依旧是站的远远的,等到看着那女子,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神秘离去,宫人们才心翼翼将扶着的夫人郑旦带回寝宫。

    越国的大王勾践睡在简陋的木屋之中,苦胆高悬。少女阿青睡得香甜,她的羊们也老老实实呆在羊圈。

    圆月下的大部分人都睡了,可一处山谷中,一只白猿还精神抖擞。

    它挂在一棵大树上面,借着树的枝干和叶子挡住自己的身躯,可好像又止不住好奇心,对着一处山洞探头探脑。

    “吱吱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