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46(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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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夏荣山并不想理会太子与五皇子的争斗。

    为了至尊之位,他们哪一天不明争暗斗呢?

    不是你有错,就是对方有错。

    错来错去,此消彼长,到头来还得看梁王的心意,朝臣们废再多的口舌,也是白费劲儿。

    夏荣山揣着,埋头想自己的心思。

    今天是夏朝生三朝回门的日子,按照大梁礼数,九王爷该陪同夏朝生一同回到侯府。

    可今日,他特意早起,与夫人在府前等了又等,等到差点赶不上早朝,都没看到王府的马车。

    “生儿不是女子,无需刻意遵守礼节。”夏荣山心里愤怒到了极致,但在夫人面前,还是装出淡然的模样,大度地摆,带着随从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往皇城晃。

    继而一离开裴夫人视线的刹那,神情开始逐渐狰狞。

    生儿不是女子又如何?

    九王爷难道还要扣着他,不许他归家吗?!

    大梁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夏荣山怒气冲冲,特意绕远路,经过王府的时候,甚至故意驻足,却只见到王府大门紧闭,门前连个厮都没有。

    夏荣山哪里知道,夏朝生一大早就和穆如归坐马车去了玄天观?

    他知道儿子受辱,气呼呼地赶上早朝,被两位皇子吵得头疼,正是烦闷之际,忽地听到了那句“此女腹中已有九王爷的孩子”,瞬间炸了。

    他的朝生嫁进王府才三天!

    穆如归非但没有陪朝生三朝回门,还想将一个怀了孕的狄女扶成王妃,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朝堂之上的争论,因为夏荣山的加入,瞬间乱成一锅粥。

    五皇子穆如旭看看穆如期,又瞧瞧扯着嗓门,非要梁王同意自己的儿子和离的镇国侯,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开口。

    没搞清楚状况,穆如旭不敢贸然开口。

    而静静跪于殿下的悦姬,透过面前的薄纱,痛苦地注视着言裕华。

    言裕华早在悦姬出现的刹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不是太子,身边没有数不清的姬妾,即便隔着薄纱,也认出了太子口中,怀有九王爷骨肉的狄女是谁。

    言裕华在争吵声里,一屁股瘫坐在了金銮殿冰冷的石阶上。

    庄

    严的金銮殿好像变成了上京随处可见的热闹集市。

    “都给朕闭嘴!”坐在龙椅上的梁王头疼欲裂,抢过长忠里的奏折,尽数向朝臣们摔去。

    夏荣山眼皮微跳,侧身不着痕迹地躲避,而站在他身侧的太子尚未反应过来。

    穆如期正唾沫横飞地谴责着穆如归的“罪行”。

    “九皇叔镇守幽云十六洲,却与狄人勾结,此乃叛国!”

    “他此时回到上京,究竟何意?当真是听从父皇的旨意,心甘情愿地娶镇国侯府的侯爷,还是为了向狄人传递消息,才被迫接受了父皇的赐婚?”

    “梁人与狄人正在开战,九皇叔身份特殊,他身边出现的狄女,岂是常人?!”

    话间,金黄色的奏折不偏不倚,刚刚好砸中穆如期的额角。

    穆如期的控诉戛然而止,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下。

    “殿下!”

    “殿下,你怎么了?!”

    惊呼声又起,离他最近的言裕华本欲伸,最后抬起的胳膊却僵在了半空中,因为想到了悦姬,始终没有真的伸出去。

    于是,穆如期“咚”得一声倒在地上,朝臣们潮水般涌过去,有叫着喊太医的,也有伸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

    穆如期恍惚片刻,不顾众人的搀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见言裕华讪讪地将收回去,并未在意,而是扯着嗓子叫:“父皇!”

    梁王的神情微微僵硬,伸指着跪在殿下狄女,转移话题:“她当真是你九皇叔从幽云十六洲带回来的狄女?”

    穆如期笃定道:“父皇问问五弟便知!”

    梁王又去看静默不语的五皇子:“旭儿,你来!”

    “父皇,儿臣想,但”

    “我看你是不敢吧?”穆如期捂着额头,抢过话茬,激动道,“父皇,让儿臣来,儿臣什么都知道!”

    “那你就罢!”

    “此女乃九皇叔从幽云十六洲带回来的奸细!二人在回上京途中,暗生情绪,珠胎暗结!”

    “王府中下人偶然发现了此女的藏匿之所,竟被九皇叔处与私行,靠假死才得以逃生。”

    “此人费尽千辛万苦,逃至东宫,寻求儿臣的庇护,并将所知之事全部道来九王爷察觉出异样,竟连

    夜将狄女送至五弟府中,妄图躲避追查,实在可恨!”

    “竟有此事?”梁王龙颜大怒,“旭儿,太子所言,可属实?”

    穆如旭同样跪在金銮殿前,高呼“冤枉”。

    “你有何冤?”穆如期挥舞着双臂,愤然感慨,“你可知我大梁儿郎,有多少葬身在狄人的马蹄下,无法魂归故里?”

    “你可知道,父皇为了幽云十六洲之事,费尽心力,夜夜难寐?”

    “若你真的冤枉,就该自己请罪,为那些葬身在嘉兴关外的儿郎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求佛祖原谅你的罪行!”

    穆如期在开朝前,喝了酒,如今酒劲儿上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至激动处,甚至用衣袖不断地擦拭着眼角。

    奇怪的是,如此重的控诉,五皇子党羽竟都闭着嘴,不置一词,甚至用莫名的目光注视着跪地哭泣的太子。

    有大臣壮着胆子问:“敢问太子殿下,此事若发生在您身上”

    “若九皇叔想将怀有身孕狄女藏在我府中,我必定不为他隐瞒!”穆如期不假思索地答,“我会将其带到父皇面前,恳求父皇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恩赐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乃大梁皇子,血脉之中,怎可有狄人的”穆如期一时忘形,没有发觉,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梁王变了神情,长忠也吃惊地捂住了嘴。

    五皇子穆如旭的生母,去世多年,宫中少有人提及,更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

    可旁人不知道,梁王还能不知道吗?

    穆如旭是狄女之子。

    不过他运气好,并未遗传狄人的绿眼睛,仅仅是眉眼比较深邃而已,多年来,朝中并无人猜疑他的身份。

    但同样一句话,从太子口中出来,立刻引起了梁王的猜疑。

    穆如期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五皇子的身份呢?

    “给朕闭嘴!”

    雪花似的奏折再次砸落下来。

    穆如期到激动处,又被砸中,捂着脑袋瘫在了地上,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父皇,九皇叔他”

    “你九皇叔若有罪,朕自会询问!”

    长忠闻言,立刻低声吩咐身边内侍:“快去将王爷请进宫来!”

    穆如期尚不满意:“

    父皇”

    “还不给朕闭嘴?!”梁王怕他再提血脉之事,狠狠地拍着龙案。

    而五皇子穆如旭忍到现在,已看不出穆如期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趁太子被奏折砸中,意识恍惚之际,高声道:“父皇,儿臣自知藏匿狄女有罪,不会为自己开脱,但儿臣也有一事上奏!”

    梁王刚对太子起疑心,面对五皇子,态度自然好上不少:“旭儿,将你所知尽数出来吧,父皇自有判断。”

    穆如旭定了定神,出口的话,却比太子还惊人。

    他道:“父皇明鉴,此女的确和九皇叔有关,却不是九皇叔的姬妾!”

    “你狡辩!”穆如期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父皇,五弟定是想拉拢九皇叔,才为他隐瞒父皇,您想想玄甲铁骑!”

    梁王果然犹疑。

    镇守嘉兴关的玄甲铁骑,是大梁最大的依仗,若五皇子想要夺位,必然会动拉拢的心思。

    穆如旭心中火起,再也忍不住,偏头望着穆如期,冷笑连连:“皇兄,你方才所的话,可作数?”

    “什么话?”

    “皇兄方才,九皇叔与狄人勾结,罪当论斩”

    “自然作数!难不成五弟还想为九皇叔求情不成?”

    “臣弟不敢。”穆如旭忽地转身,对龙椅上的梁王重重磕头,“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欺瞒君上,藏匿狄女却不是为了九皇叔,而是为了皇兄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反应最强烈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后早已面色雪白的言裕华。

    他意识到了什么,跪着向悦姬爬了两步。

    戴着兜帽的悦姬含泪摇头,深深垂首,再也不与他对视了。

    言裕华脑中,仿佛有一口古钟沉沉敲响,震得他肝胆俱裂,心肠寸断。

    他依稀想起弟弟与自己过的话。

    那还是在骊山围场发生的事。

    言裕风刚从太子帐中怒气冲冲地回来,抱怨殿下不为自己教训镇国侯府的侯爷,还顺嘴了句:“殿下近日怎么总是沉迷声色?”

    言裕华不以为意:“秦皇后对太子殿下最为严苛,太子殿下也不是宠爱姬妾之人,定是你看错了。”

    “可是兄长,那是我亲眼所见”

    言裕华不等弟弟的话完,急匆匆地披上盔甲,带人去帐外巡视了。

    如今想来,悦姬很可能就被困在太子身边,而他而他却因为对太子的信任,选择了视而不见。

    言裕华猛地抱住了头,心底信念摇摇欲坠。

    连他那个整天只知道跟在太子身后胡闹的弟弟,都发现了异样,金吾卫之中,又有多少人不,不对。

    言裕华浑身一震。

    金吾卫听令于天家。

    他的下属,也并不都听令于他。

    在言裕华痛苦纠结的时候,穆如期还没从五皇子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毫无危感地笑着,连连摇头:“五弟,你就算想要随意攀咬,也得寻个像样的理由怎么是帮我藏匿狄女呢?”

    “父皇,儿臣与五弟虽血脉相连,可您也知道,我们二人交往并不密切,他怎么会在此事之上,帮儿臣隐瞒?”

    穆如旭闻言,淡漠道:“皇兄,你刚刚自己也了,身为皇室子弟,血脉之中不能有狄人的血。”

    “我虽与你交往不密,可天家颜面为上,就算皇兄不领情,我也会为皇兄隐瞒!”

    “你”

    “父皇,还请听儿子将此事一一道来!”穆如旭不再理会太子,而是看向梁王。

    梁王疲惫地摆。

    穆如旭立刻道:“去骊山猎场那日,儿臣的府兵见玄甲铁骑聚集在河边,就去瞧了瞧。”

    “父皇应该还记得,是您让玄甲铁骑担了巡防一职,儿臣的府兵也就是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人!”

    “玄甲铁骑居然从河里捞出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什么,怀有身孕的女子?”站在朝堂之上的臣子们,议论纷纷,“怎么会有女子”

    梁王眼皮子一跳:“既然有女子,当时为何不上报?!”

    穆如旭苦笑:“父皇有所不知,当时玄甲铁骑只当她是孤苦无依的女子,想给她些银子,随意打发,儿臣的府兵却发现,那女子身上所穿衣料甚是精美,不似寻常人家,反而像是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

    “难道是宫人背着主子,和外面的人有了联系,怀孕后无法隐瞒,一时羞愤,投了河?”

    “各位所之事,也是

    我所猜之事。”穆如旭向着身后的朝臣拱,再次面相梁王,“宫人的命也是命,儿臣不敢让玄甲铁骑将其送走,便留在身边好好救治。”

    穆如旭现在所之词,当然不是真的。

    但他为了减轻梁王对自己的怀疑,就将事情全揽到了身上。

    欺瞒之罪不可怕,可怕的是梁王怀疑他与九皇叔勾结。

    “谁知,这狄女醒来,居然自己腹中之子是皇兄的!”穆如旭猛地提高了嗓音。

    穆如期脑海中忽而划过一道精光,隐隐觉出异样。

    他似乎真的让身边的太监处理过一个狄女。

    “等等,父皇,儿臣有话”穆如期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地向龙椅前挪,“父皇,儿臣”

    “父皇!”五皇子不愿给他辩解的会,接着,“儿臣想着,此事牵连了皇兄,又损害了皇家颜面,自不能乱。而且此女是皇兄下令,将其投入河中,儿臣不知真假,却不得不防!”

    “就算有狄人血脉,那也是皇兄的血脉,就算真要处置,也应该由父皇出面,怎能由着皇兄胡来?”

    “可惜儿臣能调动的,只有百十来个府兵,无奈之下,摆脱九皇叔帮忙,保护这位怀有皇兄骨肉的狄女,直至昨夜,查清事实真相,才敢将其接回府中。”

    “大概是接人的时候不当心,被皇兄发现了端倪,今日在朝堂之上,才会被皇兄如此污蔑!”

    穆如旭一口气到最后,瞥见太子发青的面色,差点绷不住笑意。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将穆如期曾经过的话,都抛了回去:“通敌叛国一词,儿臣不敢妄言,但皇兄的没错,若当真通敌叛国,无论是谁,都理应论斩!”

    “可皇兄乃一国储君,所以儿臣斗胆,请父皇开恩,若皇兄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免去死罪!”

    ——哐当!

    穆如期再次瘫软在地,而梁王也失了态,差点从龙椅上滑了下去。

    狄女又是狄女。

    穆如旭字字句句的是太子,可在梁王耳朵里,被天下人质问的,仿佛变成了自己。

    羽傻了眼,眼见大势已去,有不甘心者,跪地高呼:“陛下,何以证明此女是太子殿下的姬

    妾?”

    “是啊,陛下,此女腹中到底是谁的骨肉,不能听一面之词!”

    “镇国侯镇国侯!你儿子乃王府正妃,此女若一直在王府中,他当真不知情吗?”

    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的夏荣山骤被点名,立刻暴跳如雷:“我儿刚入王府三日,你想他知道些什么?!”

    眼见朝堂之上又要吵起来,悦姬忽而摘下了兜帽。

    两行清泪顺着她瘦削的面颊跌落。

    她绿色的眼睛里凝聚着浓浓的悲哀:“太子殿下,您不认识我了吗?”

    穆如期恍惚回头,在看清那张狄人的面庞后,四肢一颤,不等亲随开口,就失声大叫:“鬼啊!”

    悦姬是鬼。

    是被他命人扔下河后,不甘心地从阴曹地府爬上的鬼魂。

    此言一出,真相大白。

    若太子不心虚,不会见到悦姬,当众高呼有鬼。

    其党羽纷纷灰白了面目,反观五皇子一派,各个喜气洋洋,偷偷摸摸地将弹劾太子的奏折从袖笼中往外拿。

    唯有夏荣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同时隐隐有些郁卒。

    看来朝生又没法和九王爷和离了。

    作者有话要:夏朝生:?不,爸爸,我不想,莫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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