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51(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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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据确凿,富贵了百年的秦氏一族,终是繁华覆灭。

    朝堂之上,秦氏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即将走到尽头。

    夏朝生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安稳地坐在了马车里。

    他接过夏花递来的炉,顺便瞥了一眼隐在人群中,神情变幻莫测的秦轩朗。

    一日前,他们赶到了骊山猎场。

    仓惶逃离上京的梁王,憔悴不堪,瞧见兵马就吓得肝胆俱裂,连龙袍都来不及披,由几个金吾卫护送着离开了王帐。

    “狄人怎么会打到这里来?”梁王不可置信地喃喃,“难道上京已经”

    “陛下,是镇国侯!”气喘吁吁跑回来的金吾卫,高呼,“镇国侯来救驾了!”

    “夏荣山?”梁王的眼里猛地停下脚步,眼里重新汇聚起光,疾步回到王帐前,揪住金吾卫的头上的翎羽,“是镇国侯夏荣山吗?”

    回答他的是夏荣山沉稳的脚步声。

    “陛下!”

    梁王惊喜地扑过去:“好好,当真是极好!”

    梁王知道,有镇国侯在,他已性命无忧。

    “夏卿,你回来就好!”梁王拍着夏荣山的肩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与先前将夏荣山赶去换防时,判若两人。

    夏荣山也知趣地不提换防之事,只自己在换防途中遇见了玄甲铁骑。

    “朕的九弟还活着?”好事一波接着一波,梁王忍不住哈哈大笑,“天不亡我大梁!”

    “陛下,有一事颇为蹊跷”

    梁王心情好,不在意夏荣山的吞吞吐吐,一挥:“但无妨。”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夏荣山低下头,敛去眼底的讥笑,沉声道,“陛下也知道,臣的儿子嫁入王府已经好些时日了”

    梁王一听他提夏朝生,面色微变,耳边仿佛绕上来两只苍蝇,嗡嗡嗡,叫个没完。

    可惜梁王“但无妨”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只能绷着一张脸,耐着性子听夏荣山话。梁王甚至想好了,要是夏荣山再提让他那个宝贝儿子回侯府的话,就直接替穆如归和夏朝生做主,再下一封和离的诏书。

    让两府反目成仇固然重要,但梁王已经听够镇国侯的抱怨了。

    可是,令梁王诧异的是,镇国侯

    并没有提和离之事。

    “生儿与我话时,偶尔提到,在嘉兴关遇到了秦公子。”

    梁王顺着夏荣山的话思考了一会儿,又被身旁的长忠提醒,才想起来“秦公子”是谁:“秦通达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朕记得,在太子身边见过那孩子。”

    夏荣山低头应了声是:“儿随便一提,就放下了,臣回去后,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秦公子在上京城中呆的好好的,怎么会去边关之地呢?”

    “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太子殿下尚在上京,他是不可能独自前往嘉兴关的。”

    梁王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挺直了腰,面色微沉:“继续。”

    “臣心知不对,就暗中派人先回上京打听消息。”

    “朕的上京如何了?!”

    “陛下”夏荣山顿了顿,待梁王等得不耐烦了,才继续道,“上京城城门紧闭,无数百姓从城中逃了出来。”

    梁王闻言,背后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离开上京时,打的是“围猎”的幌子,可是百姓不是傻子,很快在微妙的气氛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朕会回去的。”梁王难以启齿自己曾经做出过的决定,按住了夏荣山的肩膀,“夏卿,带朕回去!”

    夏荣山领旨,并没有继续上京城中之事,而是留下了足够的空白给梁王想象。

    梁王也的确如夏荣山所料,心安以后,回到王帐中,睡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好觉。但他很快惊醒,尖叫道:“长忠,长忠!”

    内侍监循声从帐外疾跑而来:“陛下,奴才在呢!”

    “长忠,你听到夏荣山的话了吗?”梁王面色苍白地坐在榻上,耳畔是呼啸的风,心也被风吹得逐渐凉下去,“他秦通达的儿子在嘉兴关!”

    “奴才听到了,还纳闷了好一会儿呢。”长忠声附和,“这公子是犯了什么错,竟被赶到边关去他年纪,又没习过武,去嘉兴关,不是找死吗?”

    “对啊,你,秦通达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嘉兴关?”梁王惊疑不定,“难道,秦通达在谋划什么被自己的儿子发现了,他舍不得杀亲生儿子,又怕他坏了自己的计划,

    才将他送到嘉兴关?”

    梁王的猜测毫无逻辑,只是猜忌。

    长忠欲言又止,开口的刹那,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本来要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秦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朋友呢。”

    “什么朋友,不过是一个”梁王不屑地嗤笑,话音未落,忽而愣住,“不对!”

    长忠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梁王明显焦躁了起来。

    他从榻上起身,反复摩挲着:“那子肯定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太子和秦通达在密谋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一旦埋下猜疑的种子,梁王就不再信任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身上也流着秦氏的血!”

    还有些话,梁王没出来。

    若太子因为禁足,心生怨恨,生出不臣之心,秦通达是最有可能支持他的人。

    “传旨下去,朕现在就要回宫。”梁王顾不上休息,忙脚乱地爬起来,“对了,问问夏荣山,秦通达的儿子,有没有跟着他们回来。”

    答案是肯定的。

    秦轩朗很快被带到了王帐。

    他不慌不忙地拿出准备好的信:“陛下,我每次给家父写信,都一式两份,自己留一份,给家父一份。”

    “长忠。”梁王示意内侍监将秦轩朗里的信拿过来。

    长忠会意,弓着腰拿回了信纸。

    梁王瞥了淡定自若的秦轩朗一眼,觉得他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信上。

    秦轩朗在信中直言,太子殿下的行为有些不妥,他不愿再辅佐下去。

    “太子的言行有何不妥?”梁王的面色阴晴不定,色厉内荏地怒斥,“朕的太子,也容你置喙?”

    “陛下恕罪!”秦轩朗不卑不亢地反驳,“陛下,您是大梁的天子,太子殿下纵然尊贵,做出了有悖德行之事,臣也不能容忍。”

    “他做了什么,你倒是”梁王的语气陡然一弱。

    他想起了醉醺醺的太子,以及金吾卫统领言裕华的话:太子殿下您寿数不足三载。

    梁王眼皮子直跳。

    还有什么好问的?

    太子敢醉酒上金銮殿,在近臣身边,必定更加不知收敛。

    梁王越想,越是心惊。

    秦通达为何将秦轩朗赶出上京?

    为何又执意留在注定被狄人攻

    破的上京城中?

    是真的忠心,还是要趁着他不在,拥立新君呢?

    回上京的路上,梁王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回到上京城,自己就变成毫无实权的“太上皇”。

    他恐惧且愤怒着,将秦轩朗写过的心,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无数遍,怎么看,怎么觉得秦通达心怀不轨,而秦轩朗这个被赶去嘉兴关的秦家公子,着实无辜。

    也多亏有了秦轩朗,才能让他察觉出秦通达起了异心!

    “长忠,若秦通达真的起了不臣之心,朕要留着他的儿子。”梁王怒气冲冲地对身边的太监,“秦家是不能留了,但朕可以等第二个‘秦家’,等一个完全属于朕自己的‘秦家’。”

    长忠低眉顺目地侍奉在一旁:“陛下,恕奴才多嘴这秦公子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要是太子殿下开口要他回去”

    “要回去?”梁王冷笑,“长忠,你真是糊涂。要是太子和秦通达串通一气,秦轩朗又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回东宫,只有死路一条,朕让他留在身边,是保他的命呢!”

    长忠恍然大悟:“陛下英明。”

    “也还好他去了嘉兴关。”梁王攥着里的信,低声喃喃,“要不然,朕都不知道,朕‘忠心耿耿’的宰相,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长忠不言不语,心知,太子已经完全失去了陛下的圣心。

    只是,连梁王都没想到,赶到上京后,面对的是这样一番景象——秦通达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回宫吧。”倦意漫上了梁王的心房。

    他望着灯火葳蕤的上京城,眼眶发酸。

    这是他的江山。

    没丢。

    “对了,让玄甲铁骑开路。”梁王踏上龙辇时,脚步微顿,“言裕华,你且退下吧。”

    “是。”言裕华不着痕迹地与穆如归交换了一个眼神,坦然自若地带着金吾卫退下。

    银色的光芒被黑色的乌云淹没,漆黑的玄甲铁骑刺破了上京城中的繁华。

    这一次,上京城的百姓,不再畏惧玄甲铁骑,他们循声挤到官道两旁,含泪望着沉默的将士们。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柄守卫大梁的利刃,“它”锋利的一面从不对梁人。

    “它”的确血腥,但“它”身上

    沾染的是狄人的血,是每一个妄图践踏大梁国土的敌人的鲜血。

    他们不该畏惧这柄利刃。

    他们畏惧的,是战争本身。

    坐在马车上的夏朝生撩起了车帘,望着聚在街道两旁的百姓,知道玄甲的名声已经在无形之中扭转了过来,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他没有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入宫,而是中途回了侯府。

    街上的热闹裴夫人也有所耳闻,见夏朝生回来,欣喜不已:“生儿,快让娘瞧瞧,是不是瘦了?”

    夏朝生温声道:“没瘦。”

    “还没瘦,明明瘦了一圈。”裴夫人眼眶微红,连叫了好几声“心肝儿”,然后又唏嘘不已,“不过话回来,还好你没留在上京。”

    夏朝生怔了怔:“上京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夫人惊讶反问:“你竟不知道?”

    “我刚随陛下从骊山回来。”

    “怪不得。”裴夫人恍然大悟,拉着他坐下,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可知,陛下一离开上京,秦通达就将城中的所有粮铺打劫一空,还派人四处搜刮粮食?”

    “什么?!”夏朝生大惊失色。

    裴夫人回忆着秦通达的所作所为,苦笑:“娘不忍百姓受苦,开府送了些粮,还被秦家的人找上门来,一锅救济粥都被打翻好在,王爷身边的一位侍从在暗中相助,才没有酿成大祸。”

    “也或许是秦通达另有所图,不屑于与娘纠缠,后来娘再开府送粮的时候,秦家的人没有再出现。”

    夏朝生转瞬想明白了秦通达的意图——他不仅要通敌叛国,还要用满城的粮食,谋求荣华富贵。

    “那位帮娘的侍从,是黑七吧?”夏朝生压下满心的愤怒,强笑着起身,“娘,我去看看他。”

    夏朝生在院子里找到了黑七。

    “王妃。”黑七也瞧见了他,笑嘻嘻地凑过来,“属下给王妃请安了。”

    “这次多谢你。”夏朝生语气急切,“黑七,你快去找王爷,将上京城中这些天发生的事,与王爷听。”

    秦家根基深厚,若不能一击致命,后患无穷。

    黑七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化为一道暗影,翻出了侯府的院墙。

    夏朝生站在寒风中吐出一口浊气。

    秦家不除,

    穆如期就永远有依仗。

    他无法直接将穆如期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但他可以一步一步,斩断穆如期的臂膀。

    他还有几年可活,一切都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等会儿还有一更

    被编编通知改了书名,呜呜呜暴君不能用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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