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树神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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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白提着饼干和盛仁慢慢往回溜达, 溜达到宿舍楼下,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盛仁对这车印象太深了,当即冲上去敲敲车窗,“叔叔好!”

    沈莳正在工作群里回复秘书的问话,下:【明天暂不安排工作】,看到盛仁大脑袋瓜子贴在他车窗上,脑门正中心一颗青春痘泛着红润的油光, 冷笑一声。

    “嘀——”

    一声长长的喇叭把盛仁吓得一蹦,差点没被嘴里的饼干噎死。

    还好大白天,这行为不至于扰民, 顶多引起学生们的愤懑罢了。

    转头一看车头上两个M叠在一起的图标,愤懑顿时转为好奇。

    容白掐着指头,点了两次日历,怪不得沈莳会过来, 明天就是他该回家省亲的日子了。

    在室友面前过“沈莳是爸爸”这种可怕的话,当着盛仁的面, 容白既不能叫沈莳的名字,也绝对没脸开口叫“爸爸”,纠结了一会,慢腾腾蹭过去, “你来了。”

    沈莳放下车窗,“崽,上车。”

    盛仁见自己被冷落,仍不服输, “叔叔不上去坐一会儿?”

    “不了,”沈莳倒不至于真的跟一个大学生计较,“马上晚高峰,早点走避免堵车。”

    盛仁边话边盯着车身,心痒的厉害,想问问叔叔什么时候能兑现诺言,让他摸一摸。

    只听轰地一声,一道残影过去,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盛仁:“......”

    骗子,大骗子。

    “刚才干什么去了?”车上,沈莳问。

    有过一次偷偷工被抓包、闹出误会的经历,容白不敢隐瞒,把今天和盛仁一起去超市促销的过程了,他故意的很轻松,末了还扬了杨手里的饼干,“额外工资,很好吃呢。”

    沈莳没回答。

    容白心翼翼问:“沈莳,你生气了?”

    “没有,”沈莳顿了顿,道:“你是成年人,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干涉。”

    容白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没松完,沈莳又:“我比较好奇,你很好吃的饼干会有多好吃。”

    就是很好吃,因为这是靠劳动赚来的果实!

    就算沈莳不提,他也很想和沈莳分享!

    可沈莳开着车,空不出手来接饼干,容白想了想,开包装,找出一颗狗造型的,身子倾斜,左手递到沈莳嘴边,“尝尝?”

    白到透明的手,捏着一颗憨憨的狗饼干,就算在高速上,沈莳还是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

    随即他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半。

    饼干不大,也就成年人拇指大,第一口咬下去之后就捏不住了。

    容白只能把剩下一半饼干放在手心里,手放在沈莳下巴处,等他自己低头来吃。

    后视镜里,沈莳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当然容白看不到,他另一手在饼干袋里挑挑拣拣,想把每个造型的饼干都投喂一遍。

    直到对方的唇覆在手心上,容白才抬起头。

    不同于手的温热,沈莳的嘴唇有点冰,唇瓣却是柔软的,有点像他这个人。

    外面看起来刻板严肃不近人情,实际上内心软的不像话。

    容白恍惚间意识到,这是头一次,他对一个人有了想要探究的想法。

    其实容白回家的日子是明天,不过明天今晚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晚上在哪里过夜而已。

    容白自己一颗,沈莳一颗,自己一颗,沈莳一颗,到家的时候,一袋饼干已经见了底。

    他抱着背包,下车的时候沈莳便自然地接过饼干袋,两人上电梯按开密码锁——客厅里灯火通明,除了刘姨,还有一位不受待见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一个鲤鱼挺,挺到一半失败了,从沙发上爬起来,“你个没良心的,终于回来了。”

    容白笑着招呼,“星星哥。”

    沈莳转向刘姨,“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不是我,”刘姨对这痞子有阴影,哪敢让他进门,“是他自己进来的!”

    沈莳:“嗯?”

    容白乖乖举手自首:“是我告诉星星哥新密码的。”

    呵,还学会从内部策反了,沈莳干脆无视掉这个人,跟在崽后面进屋。

    走到客厅中央,被江沉星拦住了。

    “天呐,”江沉星指着他的手,“让我看看沈大少手里是什么?动物饼干?这是从就不吃零食的你,该吃的东西吗?”

    沈莳:“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沉星“啧”了一声,动动鼻翼,“再让我闻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沈莳也蛮好奇,难道牛奶味的饼干味道这么大,都沾到身上来了。

    “嗯,闻出来了,”江沉星围着他转了一圈,的煞有介事,“是恋爱的酸臭味!”

    “......”

    沈莳第N次忍住了想把他回家的冲动。

    .

    江沉星这次不是特意来破坏发心情的。

    吃完饭,他趴在桌子上,就像一只生无可恋的大型犬科动物,“你就陪我去吧,我失眠好几天了,再不去看看就要得有丝分裂了。”

    容白舔着酸奶盖,从房间里拐出来,“星星哥,你得什么了?”

    “精神病。”沈莳淡淡道。

    “精神病?”容白略显担忧地看着江沉星,“那得去医院看看呀。”

    沈莳嗤了一声,“他不去医院,让我陪他去庙里看看。”

    江沉星翻过来,枕在另一面手臂上继续瘫。

    “不是,你不觉得这事太诡异了吗?我从睡觉就沉,地震都震不醒我,现在居然失眠了?就算能睡着,也总是做梦,梦里全是......那个谁,你我不是被下降头了,还能是什么?”

    沈莳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下降头这件事符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单单占用他陪崽的时间去拜庙这件事,沈莳就不是很能接受。

    他推了明天的行程一是为了陪崽,二是为了带崽去复查。

    不愧是狼族,骨骼恢复速度比常人快了一倍还多,沈莳想再带崽回去拍个片子,问问医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可惜江沉星捏住了沈莳的软肋。

    他见沈莳不应,转头去磨容白。

    理所当然地,善良又单纯的狼人起了恻隐之心,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请求。

    江沉星想拜的庙在临市某个乡村,开车过去要四个时左右,崽的伤耽误不起,早上沈莳便带着容白先去医院复查,顺道给江沉星挂了个精神科。

    医生看了片子之后恢复的不错,也没开药什么的,只嘱咐需要静养。

    沈莳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出了医院之后发动车子赶往临市。

    沈莳不是话多的人,江沉星饱受精神摧残,除了偶尔冒几个词之外一路无话,四个时都是靠容白东一句西一句扯着,路途才没那么枯燥。

    到了临市,进入县城,天空飘起了细的雨丝。

    时针指到十三点,这个县城特别萧条,三人找家还算干净的餐馆吃了顿饭,回到车上继续出发。

    娘娘庙所在的村子距县城不到半时路程,因为道路规划还没到这边,沈莳的越野车开不进村子,只能停在村口。

    三人下车,沈莳撑伞遮在容白头顶,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莳,我怎么办?”

    沈莳言简意赅,“淋着。”

    淋雨就淋雨,有什么的,最好淋到感冒发烧什么都不想睡一觉,江沉星腹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两人身后。

    容白开书包,默默把伞递给江沉星。

    沈莳的伞不大,他把伞倾向容白,容白怕沈莳衣裳被雨淋到,向右跨了一步,紧紧挨着沈莳。

    “地滑,心点。”沈莳握住容白手腕,轻声道。

    村里还是土路,沾了雨水便成了泥路,容白脚刚好,不想重蹈覆辙,乖乖的看着地走路。

    走着走着,他发现沈莳握着他手腕的手在渐渐往下滑。

    容白转转手腕。

    “咳、”沈莳低磁的声音在伞下特别好听,“衣裳料子太滑。”

    因为要进村,三人都是一身运动装,容白穿了一件薄薄的冲锋衣,料子比较滑,沈莳抓不住是正常的。

    一会之后,那只握着手臂的手,变成了握着容白手指。

    江沉星:???

    这也行?

    大佬大佬,佩服佩服。

    这村子规模不大,一路数过来大概三四十家,因为下雨路上没看见村民,牲口也都跑回窝或者棚躲雨了,路边水沟里只有几只鸭子和大鹅在戏水。

    容白似有所感,向水沟看了一眼。

    同在一把伞下,容白的举动沈莳看得一清二楚,他问:“想吃鸭鹅了?”

    “不是不是,”容白连忙否认,“就是看着挺有意思的。”

    离开村子再走一段才到娘娘庙,荒地上杂草从生,庙看起来破烂不堪,掉了一半的庙门前只有一条被信徒和村民踩出来的路。

    可还没等踏上那条路,三人便站在原地,再也不能往前走上一步。

    于那破败的庙身后,于那贫瘠的草地之上,一颗五人环抱粗的花树苍翠挺拔、枝叶繁茂,大团大团红色的花朵盛放于枝叶之间,差点烧红了这半边天。

    娘娘庙所供奉的“娘娘”,便是这株树的树神。

    万物皆有灵这句话,沈莳原本不信的,可认识崽之后,他信了。

    于是当下收起了无畏之心,低着头牵着崽,缓步向庙门走去。

    江沉星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其余两人已经进到庙里。

    庙堂的可怜,因为名气不大,香火不旺,地上只有两个破烂肮脏的蒲团。

    纸糊的功德箱不知被哪个顽皮的孩子撕裂了,露出肚子里绿色紫色的钞票,一半都没填满。

    大概也是为了躲雨,庙堂右边角落里躺着一个流浪汉,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脚上没穿鞋子,着憨睡的正香。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大风携裹着雨丝顺着石墙缝隙毫不留情地吹进来,容白看了那醉汉片刻,脱下衣服,盖在他脚上。

    莲座上供奉着一座女子的泥塑像,面相平和庄严,想必就是此处的主人树神娘娘。

    容白松开沈莳的手,试探道:“要不要拜一拜?”

    沈莳神色淡然,“既然来了,当然要拜一拜。”

    江沉星在后面声嘀咕:“你不是奉行‘事在人为’原则么。”

    沈莳就当没听见,他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放进功德箱。

    容白也拿出五十块钱,他昨天总收入的五分之三。

    随即两人一起跪在蒲团上,江沉星在后面酸的牙都要倒了,“当拜天地呢,这么齐刷。”

    “求树神娘娘保佑......”容白也学会了无视大法,声嘟囔一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愿望出来就不灵了,容白在心里默念愿望,虔诚地拜了三拜,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看沈莳。

    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容白问:“沈莳,你许完愿了吗?”

    沈莳“嗯”了一声,“起来吧,咱们去把愿望埋起来。”

    沈莳指了指左侧摇摇欲坠的木架。

    木架上摆着一沓纸,并几根铅笔,容白和沈莳一起过去,拿了张纸偷偷走到一边。

    他刚写一句,就看到沈莳放下笔,把纸条折了起来。

    容白暗暗嘲笑自己太贪心,但还是一字不差的把所有愿望都写下来,划了满满一张纸。

    外面下着雨,光把纸条埋进去肯定要淋的惨不忍睹,还好沈莳口袋里揣着香烟,他的烟盒是铁的,能保护两张纸条不受风雨的侵蚀。

    两人撑着伞把铁盒深深埋进树底,容白担忧道:“铁盒用不了多久就会生锈,到时候怎么办呢?”

    “这次没有准备,等过段时间带个瓷瓶过来,把铁盒换掉。”

    容白开心点头,两人回庙里找江沉星,路过那醉汉的时候,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声音,“苦尽甘来。”

    容白吓了一跳,这声音他不熟悉,只可能是醉汉的。

    容白问:“你是在我吗?”

    醉汉砸砸嘴。

    “谢谢。”对方明显不想回答,容白便不再多问,道了个谢。

    沈莳不知道醉汉是不是酒后胡,更害怕他做出什么事伤害到崽,他把容白拉到另一边,两人换了个位置。

    醉汉挠挠肚皮,表情竟似在笑,“情根深种。”

    四个字砸在静谧的庙堂里,明明声音不大,容白听了个清清楚楚。

    若感情,尤其是爱情,容白到现在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所以醉汉的是谁,不言而喻。

    原来沈莳有喜欢的人了啊......怪不得长得好看又有钱,却没找伴侣。

    那一刻也不上是什么情绪,容白只觉得刚才看到的树神、许过的愿望都让他没有那么开心了。

    江沉星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作为明眼人,他当然清楚这两个词形容的是谁。

    抱着也想试试的想法,他蹲在醉汉身前,扬扬眉毛,“大师,那我呐?”

    醉汉翻了个身,继续睡。

    ......真是在哪都受排挤,江沉星愤愤起身,把纸条包在帽子里,迈出门槛。

    醉汉把脚往衣服里缩了缩,轻轻叹了口气,“痴,且愚。”

    .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三人跑到车上后,一道紫色的雷电划开天幕,暴雨随之倾盆而下。

    沈莳看着天气界面的雷暴标识,皱了皱眉。

    “这种天气没法上路了,”江沉星抄着手,还在不忿,“这鬼地方,呸!咱们回县城将就一宿吧。”

    沈莳侧头看向容白。

    崽明天有课,三人特意早早出来,为的就是能在当天赶回去,不耽误容白上课。

    容白也不想旷课,事已至此,总不能冒险上路。

    “没关系,我找盛仁帮我请假。”容白。

    窗外电闪雷鸣,少年的声音融化在雷声里,听不太清晰。

    沈莳敏感地发现,崽的情绪不对劲。

    刚才明明还好好地,突然之间就消沉了,沈莳抿紧嘴唇,调转方向,回到县里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最大的招待所。

    卫生条件比旅馆能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沈莳要了三间房,让服务员换了三套床品,床依然潮湿。

    这种地方的确不能苛求舒服了,江沉星倒看得开,也许是了却一桩心事所致,他进到房间后竟没发出抗议。

    也没出其他动静,八成是睡着了。

    江沉星看着大咧咧,实际上比沈莳讲究得多,出门非四五星酒店不住,谁让人家有钱,没招儿。

    这个有钱人屈服了,有洁癖的另一个有钱人也不得不屈服。他坐在同样潮湿的凳子上,给崽发信息,【冲个热水澡,别感冒】

    隔壁的容白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容白不仅需要热水澡暖身子,更需要水冲去他的不开心。

    结果开热水器,一泼凉水兜头泼了下来。

    ……多放一会就好了,容白拿着花洒,百无聊赖的等。

    五分钟、十分钟,依然没有出热水的迹象。

    容白不得不接受这房间热水器坏了的事实。

    还好,还有场外观众可以求助,容白拨出一串号码,那边很快接通。

    背景音是哗哗的水声,沈莳:“热水坏了?我的好使,三分钟之后过来。”

    容白数着表,三分钟之后准时敲响隔壁房门。怕容白着急,男人只穿了一条裤子,赤着上身过来开门。

    能看出来连出浴室男人都是匆忙的,上身的水渍还没擦干,顺着坚实的肌肉向下流淌,洇湿了裤子边缘。

    容白知道沈莳有洁癖,在这种卫生条件下他肯定会穿衣服睡觉,如果裤子一直这么湿着,这一宿多难受呀。

    “我不急,”容白背对着沈莳,关上门,“你把身上先擦干。”

    不是沈莳不想擦干,实在是......“毛巾有味道,用不了。”

    容白声道:“那你就......”

    到最后他声音比蚊子还,“......先别穿衣服,等身上干了再穿。”

    沈莳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