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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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其尽兴地,疏♂通经脉;

    气机或宣发或肃降,真真是情畅而神调……

    神马“气逆”、神马“反噬”,皆不治自愈。

    整个人懒洋洋的,傅藏舟蜷缩在宽大的藤椅间,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天空。

    ——气质颓废,颇有一种文艺青年的忧郁清新范。

    他在思考一个很严肃正经的问题。

    昨儿个他套路、诱惑桢哥时,是不是被反套路了?

    否则以男人对他的在意,绝对不会明知他遭受“气逆反噬”,还不顾他身体不舒适,毫无节制将他按在床上,闹腾了整整一天……

    身子骨险些没被做散了架!

    捂脸。傅藏舟满心是懊恼:

    惭愧啊惭愧,他又给现代人丢脸了,竟被假道学的老古董一而再、再而三给骗了!

    桢哥真真学坏了。

    他堂堂一鬼王,舍下颜面、费心费力“表演”,对方看在眼里,识破了他的伎俩不,还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实在过分!!

    不行。

    鬼王大人倏而一个骨碌,坐正了身体,板着一张脸严正下着决心——

    身为现代的老司机,输给桢哥这样的老古董简直不能忍!

    一定、一定得扳回场子。

    那句话咋的……爱情就是一场战争?你来我往,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相互较量,谁退后一步谁就输了。

    虽然不知道赢了有啥用。

    考虑到鬼王及地官的尊严,不能怂、就是干……

    “藏舟,出来一下。”

    仲兄的声音从院门传来,断某人无聊无厘头的思绪。

    聂桓看着喜形于色,让傅藏舟不由得好奇。

    “仲兄……”话没问出口,看到静候在丈余外的宫公,有些意外,语气理所当然,“宫公来找桢哥的?”

    可桢哥不是一大早就进宫与官家商议什么事去了?

    不等平安回话,仲兄代他开口了:“是找你的。”也不解释明白,自顾自吩咐,“藏舟你先回房拾掇一下……”似模似样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下量青年一身玄色道衣,摇头,“这一身可不行。换一套……嗯,绛红色儒服吧?”

    傅藏舟一脸懵逼。

    不是,仲兄这是作甚?

    聂桓笑了笑,神神秘秘:“跟平安去见个人,”语气遗憾,十分惋惜,“可惜我如今这模样,不适合在人前露面……”

    傅藏舟没忍住问:“见谁?”

    “路上让平安给你慢慢。”仲兄难得一副火急火燎的作态,直催促磨磨蹭蹭的异姓弟弟,“快去换衣服……别忘了傅粉簪花。”

    鬼王大人惊到了。

    仲兄这话的……

    要不是确定自己的名字记入聂氏族谱,是对方的“弟夫”,还以为是给他介绍对象呢!

    无奈仲兄只顾着紧催,一句废话也不多,没办法,就先顺从对方的要求换装扮。

    手忙脚乱。

    不自在地摸了摸帽檐的簪花,哪怕知道仲兄不至于“坑”他去相亲,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上了不知去哪里的马车,难免心里惴惴。

    平安宫公善于察言观色,见青年坐立不安的样子,温声给了明:“郎君莫要多想,不过是拜见一下观文殿大学士。”

    “观文殿大学士……”

    傅藏舟快速回忆一遍他听过的官职,清了清嗓子,尴尬不失礼地问:“是做什么的?”

    对于某人的无知,宫公面上不见异色,慢条斯理解释:“先帝宠待旧相,特设置此职,并无官守或典掌,然其资望极高。”

    “旧相?”微微睁大眼,“是以前的宰相?”

    宫公颔首。

    傅藏舟好奇问:“哪一位宰相?为什么让我见他?”

    “是老爷吩咐的。”平安答非所问,“郎君见了即知。”

    傅藏舟:“……”

    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以鬼魂形态跟随左右的仲兄。

    聂桓微微一笑,发扬着“沉默是金”的优良品质。

    一个个神神道道的。

    鬼王大人悻悻闭上嘴,不再问东问西。

    旧相所住的地方,在一条深幽偏僻的巷子尽头,简单朴素一座不太大的院落,正门连个牌匾也没挂。

    直把好奇心强烈的某鬼王,胃口吊的,那叫一个心痒难耐。

    下马车的时候,才知还备了礼物,是官家亲自吩咐让平安代他准备的。

    便是糊里糊涂提着礼盒,送上拜帖,在门房的引领下,来到了正厅……那位“观文殿大学士”好似已经等候好一会儿了。

    遵循仲兄的教导,傅藏舟有模有样给老大人郑重拜了个礼。

    心里些许惊讶——

    老大人神气十足,然而观其面相,竟然有九十高龄了。

    在这个年代,何止是寿星了,几乎可称之“人瑞”。

    老大人抬手免了他的礼,开门见山是一通问话:“为君之道是甚般?帝王之术又是甚般?何为‘形’?何为‘势’?”

    劈头盖脸,没头没尾,问得鬼王大人一脸茫然。

    悄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觉退守门外的仲兄。

    无奈聂桓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门外有甚么好看的?”

    老大人眉头一紧,明明语气不算严厉,偏偏让傅藏舟联想到高中令无数同学“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

    赶紧敛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敢再东张西望,绞尽脑汁思索着对方的问题。

    半晌才有些磕磕巴巴回:“为君之道在于……以民为体?”

    很明显的,回答得没有底气。

    偷瞄着老大人看不出喜怒的脸庞,见对方不置评述,唯有硬着头皮继续“答题”:“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和为君之道不是一个东西吗?

    好罢,一个是“道”,一个是“术”,肯定不能一概而论;

    遂努力回忆仲兄与桢哥曾经的言论,勉强给出一个答案:“帝王之术在御人治下,制国之权衡?

    “还有‘形’、‘势’……

    “形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势者,本义‘执力’;

    “二者引申便是,强弱为形,勇怯作势……”

    生拉硬扯,牵强附会,艰难辛苦好不容易才答完了问题。

    尽管鬼王大人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啥。

    老大人听他巴拉巴拉半天,良久,不冷不热回了句:“浮泛之言,不知所谓。”

    傅藏舟缩了缩脖子,垂着脑袋。

    随即听到老大人下达了一通“指令”,要求他在一个月内草读一遍“十三经”,相当于现代位面的“四书五经”的圣贤经典。

    “每七日来此听我授读。”

    傅藏舟:“……”

    等等。

    他怎么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门课程?顺带还多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

    然而不给他发问的机会,老大人十分高冷,一甩衣袖,连句送客的话也没,自顾自起身离开了厅室。

    “看来外公对藏舟的印象颇是不差。”等老人走了,聂桓笑吟吟踏过门槛,这样道。

    “外公?”

    鬼王大人瞪圆了一双大眼睛。

    好罢,他是感觉到老大人与聂氏兄弟牵连颇深,不过寻常时候,没事不会随意探查谁与谁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可不得累死。

    聂桓颔首,笑道:“大哥知晓你要学为君之道、治国之策……骂我误人子弟,这不才请动外公出山吗?”

    傅藏舟这才恍然大悟。

    囧了个囧。

    哪里是他想学劳什子为君之道啊?明明是仲兄太过好为人师了!

    然而官家好意,不好拂逆。

    何况老大人已然“出山”了,纡尊降贵愿意教导一个半文盲的他……什么拒绝的话,真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回程的途中,跟仲兄多番探“外公”的情况。

    才知宿家人丁凋零,在女儿与儿子相继早逝后,宿老就离开了京城;

    直到近些年,年事实在高了,官家不放心,几番劝,并按照对方的喜好,布置了这一座偏僻院,老大人总算愿意安顿了。

    顶着观文殿大学士的名头,实则清闲没事做,偶尔便肩负起教导帝子课业的事。

    聂桓轻叹一声:“御医外公年龄大了,身子骨远不如以往,我左思右想,没敢在他跟前露面,怕万一惊到了老人家……”

    言语未尽,傅藏舟听懂了潜在之意。

    又道宿家一直恪守臣子的本分,虽是血肉骨亲,到底属于外戚,且老大人生性冷淡,与聂氏兄弟一直保持着距离,私底下往来得不多。

    傅藏舟了悟。

    怪不得跟桢哥在一起这么久,没听过对方提起宿家这边的情况。

    ——那个江湖二流势力“宿家”不算,着宿家的名头布下的棋子罢了。

    比起聂官家与聂桓,宿桢在显国长到十六岁,其后长年在军营里,与先帝相处的时间尚且不多,跟外祖家的关系就更不用了,难免生疏。

    聂桓很快收拾好心情,扬起笑:“外公当年教导过阿爹与大哥,乃真真正正的天子之师,难得他点头应允,愿意教导藏舟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傅藏舟苦着脸,纵容是万分的不情愿,不得不憋出一句:“兄长们为弟费心了,弟一定……”语气有些虚,“一定认真跟宿老学习。”

    苦逼。

    穿越了一个世界,学习任务竟一日比一日繁重。

    压力山大。

    回头多出些试题给跟随者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做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鬼怪。

    且不管鬼王大人暗搓搓着什么主意。

    从今之后,每个月三到四次,到宿老接受“帝王教育”成为惯例。

    转眼冬天就过去了,是崭新的一年。

    长公主怀孕快五个月了,御医,胎盘基本稳定了,孕妇身体调理得当,无需整日提心吊胆了,安安心心等待生产的日子。

    聂氏兄弟彻底松了一口气。

    同样关注长姐这一胎的鬼王大人,也放松了精神,总算将注意力转回到任务上。

    探索西河“魔潭”秘密的悬赏任务,进度条一直停在三分之一的地方。

    他想,是时候走一趟东海与西南。

    想到便不拖延,没什么好收拾的,展翅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凤凰,朝一座名“紫云山”的地疾飞而去。

    紫云山没什么名气,出来,哪怕是蜀地之人,一百个里头也没一两人知道。

    却正是人修宗门,元一门所在。

    到这,插句题外话。

    当日听甘江县侯提到一位坑爹的“仙师”,鬼王大人虽觉得可能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普通人,考虑到此间阴阳紊乱,不敢有丝毫大意,特意提醒宿桢别疏漏了其人的存在。

    七星卫与虎贲军是一如既往地能干,两相配合当真将“仙师”捉拿回来。

    才知所谓“仙师”,竟是个道士,或准确地,是个人修;

    正正经经的修士,除了挂羊头卖狗肉,兜售他的“仙丹”,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何况“仙丹”,虽有宰人之嫌,但也不是见谁都买的。

    “仙师”名唤“巴戟”。

    十六七岁的年轻很是委屈,他名义上是修士,实则只会给人看看病、炼炼药,偶尔给人驱驱邪……真碰到妖魔鬼怪,只有跑路的份。

    然而师父快死了,宗门里还有十几张嘴要吃饭呀;

    不得不偷偷下山,背着师父挣点口粮钱。

    巴戟所的宗门与师父,正是鬼王大人耳闻过多次的“元一门”与赤霄真人;

    年轻的道士口风不太紧,被灵清旁敲侧击顺带一通诈唬,就把自己的底细抖了个干净。

    不过涉及到师父,赤霄真人的事,嘴巴意外地闭得很紧。

    毕竟不是邪修,长着娃娃脸的道士,看着喜庆又可怜巴巴,鬼王大人不好意思逼问得太过分,转头吩咐七星卫将人放了。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凤凰呼啦呼啦扇动着鹤翅。

    隐匿着身形,尾随在道士的后方。

    鬼王大人心里无限自得。

    所以他多有远虑,早先从邪修嘴里逼问出元一门的方位,可到底是人修的宗门,难保没有什么护山大阵啊,哪怕找到了地方,也可能进不去……

    故而让桢哥放了人,灵清却在背地故意将人吓唬了一通,果不其然,不经事的道士差点没被吓破胆,一得自由,便慌慌张张收拾行囊,屁颠屁颠赶回宗门。

    比道士早了几天抵达紫云山的傅藏舟,拍着鸟翅在方圆百里绕行。

    始终不得穿越那一道无形无影的屏障。

    不想“草惊蛇”……也不能这么,他又不是踢馆的,既然没有恶意,强行破人家宗门的大阵,实在不太好。

    咳,他承认,直觉这紫云山有些危险,所以不敢草率行动。

    这不就等来了道士?

    傅藏舟尾随着巴戟。

    也许跟着这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一道无形之力将他“弹回”到丈余外。

    傅藏舟默了。

    好罢,是他把护山大阵这玩意儿想得太简单了。

    好在他一直是隐形的,修为低微的道士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才这么想,耳畔传来一阵,虚无飘渺的嗓音——

    “贵客莅临,不知有何贵干?”

    傅藏舟微微一愣,很快定下心,当即变回人形,解开了术法,循着声音的方向,略一拱手,直接明来意:“在下傅藏舟,慕名拜访赤霄真人,还望真人拨冗一见。”

    “你,是你……”

    道士听到动静,转身回头看到黑发玄衣的青年,吓得瞪大眼:“我、我告诉你,这里,这里是元一门的地、地盘,要是乱来……”

    “童儿不得无礼。”是那道声音,也即是赤霄真人在话,“原来是‘地官’前辈。”忽是一阵咳嗽,好一会儿咳声才平息了,“前辈请。”

    没想到赤霄真人认识,或者也听过自己。

    且,其人是十分的直爽。

    傅藏舟面上表情不变,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回孤身一人,目的也不在于架……与人交战,真怕对方是个不好沟通的棘手人物。

    得赤霄真人的应允,这回鬼王大人毫无阻碍,跟着巴戟上了紫云山。

    才至山门,看到一黄袍青衫、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静候他的到来。

    “前……咳咳,”对方一张嘴,话没一句,就咳了个惊天动地。

    道士急得快哭了:“师父快回屋躺着啊,您都这样子了……”

    赤霄真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傅藏舟见了,眉头微蹙,定睛细细量,眼神是些许奇怪:

    居然……看不到生死与命势,结合那一份与此间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几乎立刻有了个猜想。

    莫非跟殷修竹是一样的来历?抑或……

    “失礼了。”赤霄真人制止弟子的话语,对鬼王大人恭敬拜了个礼,“晚辈实在没体力下山了,故此未能远迎前辈……”

    “真人何出此言。”才二十出头的鬼王当即摆手,侧身避开对方的礼,“在下区区二十之龄,如何当得起‘前辈’一?”

    赤霄真人坚持行完了礼:“我辈修真者,达者为先,何谈年龄?”

    互相礼让。

    一番寒暄之后,傅藏舟被主人家引至正殿。

    心里惦记着正事,没心思东张西望、四处量,不耐烦弯弯绕绕的青年开门见山,以他先后遇到的两个邪修,皆是元一门叛徒,为切入点直入主题。

    问对方有没有“钥匙碎片”的线索。

    没料到对方比他更坦诚:“这一块玉环,是晚辈游历四方时,在一处险地发现的。既是前辈的东西,今日便物归原主。”

    傅藏舟默了。

    感激的同时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也不可能假作推辞,遂接过这一块不大不的玉环,嘴上关切道:“我见真人身体……不适,我有一些灵药,真人不介意的话,回头让巴戟跟我去取。”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对方这么友善,直接送了他一个“钥匙碎片”,理当好好感谢一下。

    不过……

    傅藏舟眼神飘忽,心里皱起眉:之前没想错,这位赤霄真人的吐血之证,跟“前世”的自己病状十分相像。

    眸中是一闪而逝的血色。

    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肉身极为纯净,经脉间游走着纯粹而庞大的真气,明明不是精灵那样的清气凝化成人的,可与凡人凡胎又十分地不一样。

    对方咳血之证,有一部分原因,跟“前世”自己一样,是阴阳不衡,导致肉身濒临崩溃。

    除此……

    有一种禁忌的力量,阻止了他的窥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藏舟不自觉轻蹙眉头。

    不是,他对第一回见面的人多么上心——哪怕对方帮了自己的大忙——而是……想到自己“前世”的死,事情不搞清楚,心头实在难安。

    种种念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赤霄真人摇头:“灵药晚辈也留存了一些,没有用。”

    手指往上指了指。

    “既不允我辈存活,再如何施为,白费力气而已。”

    傅藏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微微睁大眼:“天道?为什么天……”

    赤霄真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前辈慎言。”罢了,语气一转,“晚辈所修法门特殊,偶能感知天命,才有此推断。”

    傅藏舟没吭声了,听老道士继续。

    心里琢磨着对方的言论——

    天道不允,或者,天道要对方死……也是,他现如今连生死轮回,都敢涉及一二,还有什么力量让他心生忌惮,感到“禁忌”?

    除了变幻莫测的时空,便是天道玄之又玄的诡秘之力。

    问题来了。

    如果真是天道“捣鬼”,“前世”自己哪里得罪了天道,以至于二十几岁便凄凄惨惨、吐血而亡?

    他死了也罢了,让他揪心的是桢哥千年的痛苦与孤寂。

    赤霄真人定睛量着陷入沉思中的青年,忽而问:“不知前辈几时来到此界?”

    傅藏舟压下纷乱的心情,听到对方的问题,没隐瞒:“不足两年。”

    老道士叹息:“倒还有些时间,前辈提早做好准备,或许不至于落得……咳,”没忍住咳了几声,强行平息着气息,“不至于跟晚辈一般。”

    摇摇头。傅藏舟:“我与真人可能不太一样,”想到系统的法,道,“算是破了命劫。”

    赤霄真人闻言轻叹,倒是没什么羡慕嫉妒恨:“如此恭喜前辈了。”

    傅藏舟话锋一转,话语直接:“有些问题,不知真人可否替我解答?”

    根据对方辞,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位修真者,果然是穿越的……不同于殷修竹,而是跟自己一样,来自异世界,看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以为他们是“老乡”?

    也许……

    “前辈尽请直言。”

    傅藏舟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你可知冥族,或冥灵王族?”

    也许。他跟这位修真者确实是“老乡”。

    赤霄真人很快给了恢复:“有鬼修者,以冥族自称。”

    鬼一般对应的是人;

    鬼修自傲,觉着“鬼”有附属“人”的意味,故而不乐意被称呼“鬼”,因着阴属性的气凝聚着幽冥之力,便以“冥族”自诩。

    至于冥灵王族……

    他摇头,语含歉意:“闻所未闻。”

    ,他其实不过是下三千世界的一个三等宗门的普通弟子,大千世界诸多隐秘,他知晓得不多。

    “那……鸑鷟呢?”

    “鸑鷟?”赤霄真人想了想,“凡间虽有五凤传,修真界从没出现所谓神兽的真身。”

    傅藏舟闻言,有些失望。

    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怎么失落,遂将话题转移到赤霄真人本人身上。

    经过一下午攀谈,他把赤霄真人的来历,以及穿越后的大致经历,了解得个七七八八。

    ——大概是看出他没有敌意,抑或是修真界讲究强者为尊,也有可能……对方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在他不久死后,作为“前辈”,能照拂一下元一门的弟子……不管什么缘由,赤霄真人态度自始至终很是坦诚,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于是傅藏舟知道了,赤霄真人是二十年前穿越的;

    和自己一样,真身穿越。

    穿越前正在一个秘境探险,结果遇到敌人围攻,经历过一番激烈战斗,眼看不敌、意图自爆时,秘境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发生了爆炸。

    醒来后他就在这个世界了。

    身负重伤,修为从半步金丹,整整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好在随身带着灵药灵石,伤势勉强养好,可不知为何始终不得痊愈……某一次以秘术窥探天机,才知,是天道不容他存活。

    在伤势恶化前,他以赤霄真人的名头,将这个陌生的世界,游历了一遍。

    试图找寻回去的办法。

    徒劳无功。

    “你,一开始此间几乎没有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赤霄真人颔首:“此界灵气稀薄,异类难以生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年一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死后化作鬼物,山林水泽渐渐滋生精魅妖物。

    傅藏舟若有所思。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正如他感知到的,此间阴阳失衡、生死逆乱,“灵异现象”自然而然就多了。

    他想起了“前世”。

    尽管当时被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鬼力被束缚,还是能够发现一些事实,比如“前世”在这个世界,几乎不存在什么魑魅魍魉,顶多有执念极深的人,死后阴神化作鬼魂;

    然而灵气匮乏,鬼魂难以长久,最终不过残余一团阴气。

    在阳世陪着桢哥几十年,他几乎没看到过几个长久存在的鬼物……桢哥是特例。

    赤霄真人这时又,差不多十三年、十四年前,天地之间灵气爆发,妖魔鬼怪的数量在短短几年间,成倍增长了。

    可对一个急需灵气的修真者来,灵气爆发,身体一瞬吸收过多的能量,导致因重伤不愈而越发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住……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好不容易稳定的伤势一下子恶化了。

    从此不得不隐居紫云山。

    赤霄真人叹息:“晚辈用尽了手段,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眼看他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之前出于怜悯之心,收留的徒弟们各个心思浮动;

    才有了傅藏舟遇到的两个逆徒。

    “原来如此……”

    鬼王大人同样是一声轻叹。

    不免生出“惺惺相惜”。

    这位疑似老乡的修真者,真真比自己更苦逼啊。

    转而想到一个问题:“十三年前……灵气爆发,真人可有什么推测?”

    他想到这一趟西南之行的另一个目的地,纳衣部落附近有一座“天降神山”……去年瑜娘了,是十三年前的事,如今翻了个年,新年没过去太久,十三或者十四年都没问题。

    与灵气爆发的时间正好撞上了。

    这般巧合,两者之间毫无关系……难以服人。

    赤霄真人道:“那年有‘天降流火’,晚辈隐约感到不对劲,可惜那时正好病发,没能亲眼目睹‘天降流火’的情况。”

    “天降流火……”

    傅藏舟有些恍惚。

    记得才穿越没多久,跟客栈堂倌探消息,就八卦到“天降流火”,老天助昱国败了显国。

    好像,触摸到什么真相的边缘了。

    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马上飞到纳衣部落,看一看所谓“神山”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下一刻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唤回了神。

    “真人……”

    看到滴落在地的血,鬼王大人心生愧疚:怎么忘了这人的情况,拉着人家了这老半天的。

    果断拿出一个玉瓶。

    是殷修竹从高武位面换到的灵乳。

    灵乳功效多样;

    滴入药汤,可壮人体魄、强健筋骨,稀释之后也可直接吞服,不仅对肉身好处多多,还能滋养人的神魂……

    可惜寻常人,哪怕是修士,受不得这强大的药力,他是未雨绸缪,提早为桢哥准备的。

    赤霄真人是个筑基后的修真者,神魂与体魄足够强大,用上这灵乳倒是正正好。

    ——高武位面那位大罗金仙,费了好大精力,“好不容易”才收集到这“劣质”的灵乳,正适合筑基到金丹期的修士食用或药用。

    “真人请收下罢,”不顾对方推辞,“就算没有用,至少能缓解伤痛……不至于那么痛苦。”

    赤霄真人不是个矫情的人,推拒不得便干脆收下灵乳。

    傅藏舟见他的状态实在不太妙,不好再继续扰了:“今日叨扰了,还请真人快快回去养伤……我也有些事,不得不离开。”

    不是他没良心,“用过就丢”什么的,咳。

    心里牵挂着纳衣部落的“神山”,前些天在这里又耽误了一段时间,难免有些急了……跟桢哥好的,半个月就归。

    当然,鬼王大人在心里暗暗计划,纳衣部落一行顺利的话,回来经过紫云山,他肯定会再探望一下赤霄真人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找到救治对方的法子。

    赤霄真人也没多挽留。

    “前辈……”

    傅藏舟闻言转身,疑惑应了声。

    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犹豫半晌,终是摇摇头什么也没:“前辈好走。”

    “……”

    到底走了。

    凤凰展翅,翱翔在云端。

    紫云山上赤霄真人若有所感,仰头注视着天空。

    道士同样抬头,瞅着灰蒙蒙的天空,好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师父在看什么?”

    “鸑鷟。”

    “什么是鸑鷟?”

    老道士幽幽一叹:“凤凰。”

    道士“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民间传像大雁的黑凤凰。”

    老道士摇头失笑:“凫雁如何媲美凤凰?”不待徒弟再出言,问道,“童儿可知鸑鷟是何等的神异?”

    “不知。”

    “逆天生,顺天行。传天有九重、地有九幽,鸑鷟镇天压地,维系一界阴阳平衡,司掌生死轮回。”

    道士张大嘴:“那不就是神仙?”

    “神仙也不过是人,哪有这等能耐。”

    道士更是好奇:“天地间真有这么一只凤凰吗?”

    赤霄真人压抑着咳嗽,低低声,道:“为师亦不知……鸑鷟之,不过是亘古流传的神话罢了。”

    数百里外。

    不知有人在讨论“鸑鷟”的鸑鷟,清唳一声化作黑发玄衣的青年。

    “见过地官大人!”

    一黑一白,是两个常春。

    感觉到二人鬼力似乎增长了不少的样子,傅藏舟眉头微动:“看来你们在这过得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乐不思蜀。

    半年里,他们接了一些生死簿的任务,每每做完了,也不回京城,一直待在纳衣部落。

    话的是能言善道的白衣常春:“大人想必感觉到了,这儿的阴气很足,对我等鬼类而言,可谓是‘神仙宝地’。”

    傅藏舟斜睨着他,心道你还活得好好的,谈不上是鬼类。

    不过算了,细枝末节的事懒得争辩。

    将注意力放回正事,颔首:“阴气太盛,夹带着秽气与恶气……难怪这里的人病会得病。”

    瑜娘没有原因,这样的“空气污染”哪个凡人的身体消受得住?

    白衣常春摇头:“我尝试替那些‘活死人’拔除秽气恶气,没有用。”

    “这样吗……”

    “他们得病应该不是,至少不光是因为秽气恶气。”常春推测,“住在这里的人可不止那些活死人,为什么只有他们得病,很多人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但我给拔除了秽气恶气后就恢复如初了。”

    “所以肯定是白垩山有什么东西。”最终,跟随者这样下着结论。

    傅藏舟走在白衣常春左手侧,问:“你们去过‘神山’?”

    白衣常春干咳,含糊地应了声。

    素来不怎么话的黑衣常春冷哼了一声:“何止去过,险些直接将命留在那了。”

    鬼王大人不由得侧目。

    好罢,早了什么?

    这白衣常春,机灵聪明,然而太过不安分了,容易搞出事端。

    万幸有个黑衣常春,关键时候能镇着他,勉强算靠谱。

    白衣常春赶忙辩解:“也不是我不心……”

    巴拉巴拉跟鬼王大人明了前后经过。

    按照他的法,自己有点“冤”,他是想探一探这“神山”有什么隐秘,可也懂得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就……在山脚转转。

    一不心,稍微走深了。

    莫名一阵强大的吸力,差点把他整个人给“吃”了。

    幸亏黑衣常春没走太近。

    二人经由刻苦修炼,天赋能力增强了不,还多了些新技能。

    比如隐身的时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消解施加在自身上的攻击或异力。

    用游戏的法,就是开“无敌”buff。

    根据对手的实力强弱,以及异力的多少,持续时间长至几十秒、短到可能不足一息。

    与此同时,黑白常春既是一体、又是独立,两人之间有一种特殊感应,可以交换位置,也可以将一人“拉”到另一个人身侧。

    彼时情况万分危急,二人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天赋与默契。

    吸力太强大了,白衣常春的“无敌”状态维持不到半息;

    但也足够黑衣常春将其“拉”出来。

    短短几句话,听得人心惊肉跳。

    傅藏舟不禁开口:“太莽撞了。”

    虽然他没资格这么人家,想到西河魔潭那一回,他不也是差点有去无回嘛。

    等等,魔潭……听白衣常春描述,感觉神山跟魔潭有些像。

    这一想,傅藏舟顿时心生警惕,越发谨慎了。

    可不想再“穿越”一次,然后耗个千年的光阴……

    尽管魔潭那回,他在“前世”的千年里,实则时间对他而言是凝滞的,不算实实地过了千年……但,心累到差点崩溃的感觉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

    白衣常春笑道:“下回会注意的,不过虽凶险万分,也不算没收获吧?”

    话之间,一行三人到了纳衣部落的村子。

    封闭的地方人往往比较排外。

    也是常春们能耐,一路上遇到村民们,皆会恭敬不失亲切地跟他们招呼。

    按照白衣常春的法,是因为他们竭力救治了许多村民,得到整个部落的感激与尊崇。

    傅藏舟点点头。

    白衣常春知晓他的来意,不再废话,带着他穿过村落,往靠山的地方走去:“虽活死人不伤人,为防万一,我让他们将病人隔离到这边……大人且看。”

    傅藏舟不懂医;

    不过,眼前这些病人的症状,便是再高明的医者遇上了,怕也是束手无策。

    毕竟……

    活死人的“病”本来就不是病。

    “那又是什么?”常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