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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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平来给皇帝请平安脉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传中的六皇子。

    搬了张凳子坐在皇帝脚边的一团,看身量好像比寻常五岁的孩子都稍矮些,气色倒不错,白里透红。

    五官煞是精致好看,眉眼轮廓的细节上,一看就像是李言亲生的。

    太医院掌院乐呵呵地量着正抱着一碟子松子糖吃的皇子,又看看正在蹙着眉看公文的皇帝,脑补了一下总是一脸孤高寡薄的皇帝时候也是这样玉雪可爱圆滚滚,抱着糖碟子不撒手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李澜被他看得有点怕怕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抱着糖碟子蹭过去拉了拉他爹的衣角,指着黎平,一脸好奇。

    皇帝的思路被断,俊美的脸立刻就从面无表情变得阴沉了,低头看了看李澜,:“父皇怎么跟你的?不许搅。”

    李澜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伸手在白瓷碟子里捡了块琥珀色的松子糖,踮起脚伸长胳膊递到他爹嘴边。

    李言噗嗤一笑,正准备张嘴去衔,想起什么,抬眼瞪了黎平一眼。

    黎平低下头,满心腹诽。

    皇帝这才启唇将那块松子饴糖噙在唇间,惬意地眯了眯眼。

    含着儿子孝敬松子糖,李言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奏疏,摸了摸李澜的脑袋,指着黎平:“这是太医院的黎掌院。”

    李澜点了点头,站直了点。

    看了眼黎平随身的医囊,又蹭回了李言腿边,熟练无比地伸手抱住,当啷一声,把装糖的白瓷碟子给摔了。

    乐意看着皇帝脚边的碎瓷片,眼角一跳。

    黎平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也没有十分面目可憎,不知道皇子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就听李澜带着哭腔道:“澜儿很乖的,澜儿没生病……澜儿不要吃药,不要扎针!”

    李言又噗嗤一笑,:“他不是来给澜儿开药扎针的。”

    李澜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了看李言:“父皇……病了?”

    李言摸摸他的头:“父皇也好好的。黎掌院是来请脉的。”

    李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睁大眼睛定定地量着黎平,眼神近乎肆无忌惮。

    黎平摸摸下巴上的几根短须,啧了一声,:“耳闻不如目见,果然傻得厉害。”

    李言横他一眼,目光冷冽如刀。

    李澜收回了目光,可怜巴巴地抱紧了他的腿,不吭声。

    李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澜儿最聪明了,澜儿不傻,别听他胡。”

    黎平摇了摇头,啧了一声,嘀咕道:“要是真的不傻……”

    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他就这么坐在自己脚边呢。

    他这一声嘀咕很轻,但李言听见了。

    皇帝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种群臣极为熟悉的神经质的冷漠,幽深的黑色眼睛里浮现出杀意,寒声道:“闭嘴。”

    黎平闻言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了个礼,:“臣知罪。请陛下允臣上前请脉。”

    皇帝慢慢地点了点头,:“可。”

    然后挽起一截广袖,露出削瘦的手腕,腕骨支棱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蔓延着青色的经络,连优美姣好都是病态。

    李澜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父皇的手腕,又撸起衣袖看看自己白白胖胖仿佛嫩藕一样的胳膊,满脸不解。

    含着松子糖的李言蓦地失笑,脸上阴郁在一瞬间冰消雪融。

    黎平啧了一声,摇摇头,对皇帝这个傻爹样儿颇有些无奈,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皇帝有心病,病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对症的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