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李澜每天上午,他爹临朝问政的时候就在校场疯玩,下午就窝在他爹怀里犯困,陪他爹看奏折。
这般同食同寝的待遇叫人咋舌,但是日子久了也就惯了,这世上宠儿子的爹多了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初雪落下的时候,皇帝理政的殿堂里已经烧了碳盆和地龙,温暖如春。
皇帝身体不好,虽然素行节俭,但冬天的碳薪怎么都省不下来。李澜坐在李言怀里看他爹看奏折看得无聊了,抱着入冬之后就没精采耷拉着耳朵的琼琚在殿里跑来跑去。
跑累了就坐在他爹身边,捧着一碟胡麻饴糖吃起来。
乐意和乐然看着他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和皇帝并肩坐在御座上,哪怕看得再多,也觉得眉心一跳。
儿本就畏热,又好动,身上的棉衣穿不住,李澜只穿着浅鹅黄的衣,李言怕他着凉,又让人给他披了件厚些的锦缎袍子。
李澜正吃着糖,看到乐意把皇帝的苦丁茶端了过来,他凑过去看了看,闻了闻茶汤冒出来的苦香,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偷眼看见他爹正在专心地看奏折,伸手捻了块胡麻饴糖,丢进了他爹的茶盏里。
李言猛地抬头看了过去,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茶水上开始浮起一颗颗的胡麻和一朵朵的油花来。
李澜舔了舔手指上粘到的胡麻,眨了眨眼睛:“太苦了,放些糖。”
李言看着满杯的油花哭笑不得,搁下了笔搂着李澜捏他的脸,笑骂道:“真是个捣蛋胚子。”
李澜就委屈了起来:“父皇吃苦……澜儿不舍得……”
李言顿时就心软得不行,捏他脸的手也成了温柔得抚摸。
再好听再高明的奉承话他都听得多了,总是无动于衷,暗自揣测着那些奉承讨好甜言蜜语背后的企图和隐藏的刀剑,可李澜只了一句“舍不得”,就叫他心软得几乎自伤身世。
李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李澜搂得紧了些,喃喃地道:“澜儿啊……”
李澜伸长了脖子,在他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回抱住他:“澜儿最喜欢父皇了!”
李言摸了摸脸,正要话,有人匆匆到殿里来,凑到乐意身边声嘀咕了些什么。
乐意的脸色变了变,看到皇帝的目光已经过来了,咬了咬牙上前两步:“陛下,重华宫急报……”
听到重华宫,李澜也看了过去,脆脆地叫了一声:“娘!”
乐意又上前两步,在皇帝耳边声:“陛下,刘婕妤像是要不好了……”
李言挑了挑眉:“不是只是偶染风寒么?”
顿了顿,他看向了怀里的李澜。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在这后宫里,有太多人想要刘婕妤去死了。
刘婕妤毕竟是李澜的生母,以李澜的圣眷,不得就母凭子贵了,到时候或许就会时不时与皇帝照面。
李言记得这个女子,是非常明媚动人的长相,她艳压后宫也不为过,这样的一个美人,又得了贵子,不得什么时候就承恩又诞下皇子。
没有人敢赌她下一胎生出来的仍旧是傻子。
再者那些分位足够高的妃子,不管有没有儿子,只怕都想要把“不幸幼年丧母”的李澜养到自己宫里。
李言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朕害了她。”
旋即苦恼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澜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