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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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汪熠濯再次哄睡着后,郁酒帮他掖了掖被子,面色复杂的转身轻轻脚的走出去。

    打开门,门外长椅上汪星泉正坐着,面色比汪熠濯还要苍白难看,听到动静儿抬起头,对郁酒勉强一笑:“他睡着了?”

    “嗯——笑不出来就不要笑,就不要强撑着。”郁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难看死了。”

    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帅比,都被生活蹉跎的好像失去锐气了。

    “抱歉。”汪星泉抹了把脸,含含糊糊的乱:“我有点困,还有点累。”

    “汪星泉,你到底怎么了?”郁酒皱眉,坐过去攥着他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根本就不像你自己!那个平常冷静的自己!你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就因为濯濯了那句话?”

    可汪熠濯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抓着他的头发了打他了?汪星泉这么冷静的人又为什么会因为一句话变成这样?郁酒简直觉得一头雾水。

    而握着汪星泉的,也是汗津津冷冰冰的。

    后者分明一直呆在医院里,可这却无论如何都焐不暖。

    看着他强撑着面无表情的冷淡神色,郁酒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逾越多问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回来替你,然后你回去睡”

    “是我妈。”汪星泉突然开口打断了郁酒的话,才后者错愕的眼神里,神色平静飞快的着:“汪熠濯的人是我妈,她是个疯女人,精神有问题,在汪熠濯四五岁的时候家里没大人看着,她就会虐待殴打他。”

    郁酒猜测过很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郁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没有立场去劝和安慰汪星泉什么‘这都过去了’这样的空话,他只能愣愣的听着。

    “后来我受不了,就带着汪熠濯搬出去了。”汪星泉抹了把脸,眼底红血丝密布:“他因为这些事病更加严重,我本来以为这几年看医生好了点,没想到”

    没想到,汪熠濯依然记得这些可怕的‘梦魇’,如影随形。

    郁酒沉默片刻,犹豫着攥住汪星泉的。

    “我不能跟你这些都过去了的空话安慰你,因为创伤还在。”既然汪星泉决定袒露心扉,有些事郁酒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之前你右臂受伤,医生有旧疾,后来濯濯也你臂上经常缠着绷带,我想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是。”汪星泉闭上眼,轻声回答他:“是我妈做的,她是个好妈妈,好女人,清醒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分别。只是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清醒的时刻每天不到两个时。”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糊涂的,而糊涂的时候她就喜欢自残,虐待自己,虐待别人。那些伤有的是我拦着她用剪刀自裁时弄的,有的是她趁着我睡觉的时候”

    “别了。”郁酒想到那些蜿蜒的伤口,声音发抖的打断他:“你别了。”

    如果是之前还好,他现在听不得这些,一听就心疼的要命。

    “其实没什么,旧疾成了疤,早就没感觉了。”汪星泉笑笑,低垂的眼睛却有些落寞:“我只是不想让汪熠濯记得那些事情。”

    大孩子还好,孩子拥有那些记忆实在是太残忍了。

    “泉哥,送濯濯去看儿童心理医生吧。”郁酒盯着他的眼睛,诚恳的:“他需要看医生,而不是在一个的房间里只能依赖你。”

    “我知道这可能一开始会很难,但总归可以克服的!”

    而且是必须克服。

    因为不闯过这一关的话,汪熠濯这一辈子都好不了,汪星泉一辈子也得不到心灵上的解脱。

    汪星泉沉默片刻,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面色疲惫,清秀十足的少年感骨骼似乎都带着倦意似的。

    郁酒轻轻的松了口气,顿了半晌迟疑的问:“你母亲还在么?”

    “不在了。”汪星泉目光悠远,修长的指不自觉的敲打着自己的背:“五年前就没了。”

    郁酒没话,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家里有一个精神病人的家属大抵都会觉得病人死了后自己是解脱——但真的解脱了么?

    郁酒记得刚刚汪星泉起他妈妈,是每天有一两个时,他妈妈是健康的。

    而这句话的时候汪星泉神色是有些微笑甚至是释然的,他一定很爱的母亲,即使她是个精神病,她虐待他们。

    胡思乱想了一阵,郁酒回过神,交代别的:“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回去收拾东西替你”

    “别走了。”汪星泉抓住他的,淡淡的:“陪我一会儿。”

    平静无波的声音和态度,只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郁酒莫名的心脏狂跳。

    他大脑当的问,甚至没出息的磕巴了一下:“陪、陪什么啊?”

    然而接下来汪星泉的举动更让郁酒心头狂跳。

    “借我躺一会儿。”汪星泉似乎一秒都坚持不了了一样,低头躺在了郁酒的腿上,含含糊糊的道谢:“谢谢。”

    沉重的分量让郁酒的腿上有了实感,他不自觉的低头,看到的就是汪星泉轮廓优美的侧脸,闭着眼睛,睫毛长的能在眼睑下打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郁酒都没发现自己唇角翘了起来。

    半晌后,又木讷的放了下来。

    这么一个人居然有一个精神病母亲,自闭症弟弟,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汪熠濯四岁的时候虐待他们,五岁的时候死了,那他们的父亲呢?为什么汪星泉从来没有提起他的父亲,还有那个傻逼二姑是怎么回事?

    其实汪星泉虽然隐约的透露出一个口,但他整个人还是像谜一样。

    五年前汪星泉高中还没毕业,他是怎么带着一个四五岁的自闭症弟弟过生活的,还到处打工还债?

    郁酒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孩,平时总觉得自己多么多么厉害,其实根本就是何不食肉糜,不是人间疾苦。

    现如今光是让他幻想一下汪星泉的难处,他都觉得满头包,不可能,更别亲身经历过的人了。

    不过他也是写过那么多剧本的人了,可能是关心则乱。

    郁酒盯着汪星泉的侧脸不放,轻轻的叹了口气。

    医院午后的走廊里阳光洒落,静谧柔和。

    *

    接下来一段日子,郁酒都是在医院和学校两头跑的。

    医院不像杂志社,离学校不远,但行车路线却极其复杂,坐公交车居然还要倒车。

    郁酒仔细想想便觉得太不值,干脆买了一辆自行车代步——反正他早就想买了。

    之前就觉得在学校里去哪儿都太远,现在买了自行车代步,去哪儿都不嫌累。

    学校里的几个室友都知道郁酒辞职的事儿,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辞职了还能忙的脚不沾地,纷纷过来好奇的询问。

    郁酒急急忙忙的吃方便面,百忙之中跟他们简单的了一下事情经过。

    “我靠,不是吧?你去免费给人家看孩子?”封茂听了这话直呼惊讶,几乎是面色扭曲:“什么大恩大德的朋友啊,老弟,你这可太实诚了。”

    郁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哎哎哎,你不信猫哥的话啊?”封茂吐槽:“这美好的大学生活你去医院给人家看孩子?还不给工资?”

    “那我跟你,我是看上孩子的家长了呢?”郁酒吃完飞速的一抹嘴,就起身收拾东西,边收拾边半真半假的戏谑道。

    “家长?”其余两人听到也惊讶了,七嘴八舌的凑过来问:“什么家长啊?男的女的?你喜欢有孩子的?!”

    “酒,你这也太重口味了!”

    “就是,再怎么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家庭”

    “行了行了。”郁酒忍不住笑,背起包走人,出门之前回头利落的了句:“男的,单身。”

    室友:“”

    虽然现在生活有些艰苦,但谈恋爱这种事儿属于精神享受。

    ——郁酒还没打算放弃追人这事儿呢。

    只是他这追人,多少有点不务正业。

    “泉哥!”在医院外面等着心理医生给汪熠濯检查的时刻,郁酒无聊,就拉着汪星泉出去。

    “快,骑车。”郁酒坐在后座催他,一本正经:“去怀明路那个全家买点东西。”

    他追人‘不务正业’就在于,总喜欢让人伺候他——例如让汪星泉骑自行车载他。

    “你就是想让我骑车拉你吧。”自从郁酒买了这个自行车,汪星泉骑着拉过他两次之后这家伙就不知道上瘾了还是犯懒,每次都必须要让他拉他,不带自己骑的。

    不过汪星泉也惯着,他蹬了起来,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瘾?”

    自行车轮子带起两侧徐徐的微风,郁酒正大光明的单揽着汪星泉劲瘦的腰身,躲在后面笑,声音却很正经:“哪有瘾了,我就是懒不行么?”

    “没人不行,你懒着吧”

    大概一个人能肆无忌惮的犯懒有另一个人给兜底,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郁酒在这种很普通的事里,体会到了什么叫奢侈的幸福感。

    他为什么喜欢让汪星泉骑自行车拉他?

    其实卖出去了三个权,以郁酒现在的资产买个几万的代步车不是问题,只是他喜欢现在这种感觉,甚至是享受。

    骑着自行车,莫名就有一种他和汪星泉都是学生的感觉。

    幼稚的浪漫感。

    作者有话要:  呜呜呜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一个我犯懒什么都不想做,可他能做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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