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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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定国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睡不着,最后披衣而起。

    月亮照在屋檐上,泛着如霜的冷光。

    昆虫叫声阵阵,好似一曲合奏。

    定国公目光凝落在谢未易的背影上,眸内翻转着墨般漆黑的巨浪。

    那抹颀长翩翩的身影少了些许往日的不羁,却多了几分疲惫。

    定国公面上带了几分歉然,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

    “易儿。”

    谢未易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低声道:“爹。”

    他脸上颇有倦色,墨黑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个人隔空而望,好久都没人一句话。

    定国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未易,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唇边绽开,慢慢走近他。

    “还疼么?”

    谢未易提着恭桶的左顿了顿,双眸中的漆黑将一切情绪掩盖,他浑不在意地笑:“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定国公目光微凝,眸中流转着太多谢未易看不懂东西。

    他眼波在谢未易面上流转,“易儿,你你有没有恨过爹?”

    “孩儿不敢。”

    谢未易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中却微不可察地填了抹苦涩。

    他的“不敢”而不是“没樱”

    定国公眉间略略一蹙,眼中含了几分酸楚,转身坐到石阶上,他坐的这个位置,正是白日里谢未易发呆的那个地方。他拍拍旁边,示意谢未易过来坐。

    父子俩都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话,沉默中却有一种难得的温暖。

    这是谢未易头一次离父亲这么近,这也是头一次过了半,父亲还没有发火

    “爹,孩儿是又闯什么祸了么?”谢未易问道。

    从到大,父亲每一次主动过来找他,不是他闯了祸,就是他即将要闯祸,却提早被父亲发现了。像这样,两父子平和地坐在一起赏月,他从没有经历过,也不敢奢望。

    “没樱”

    定国公听了儿子的话。心中隐隐抽痛,面上却是静静道:“我也是前两听你娘与二夫人吵架的时候”

    “她们又跟我娘吵架了?”

    谢未易从很的时候就不敢与他父亲大声话,父亲讲话时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听娘又与二夫人吵架,生怕他娘亲吃亏,便忍不住打断了父亲。

    难得的是,这一次他父亲并没有着恼,唇角微扬,似乎在笑:“没有吵架,她们只是斗了几句嘴。”

    谢未易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树上的黑影。

    “那就好。”

    定国公沉思了片刻道:“你十一岁那年上树是为了给我摘桃子祝寿。爹”他顿了下,“爹非但没有及时给你医治腕,竟还将你打的遍体鳞伤。你你你有没迎”

    谢未易听到父亲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哽咽,心头微微一震,他的父亲一直是那个雄姿英发的大将军,何曾这般过。

    “都过去六,孩儿早就忘了”

    谢未易唇角含了模糊的笑意,眉间却有几分化不开的忧伤。肯定是娘她们吵架的时候,别人又拿当年的事情嘲笑她。。

    定国公抬眼看着谢未易唇角抿着笑意,眸中却毫无笑意,就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三夫人告诉他,如果不是她及时找来大夫,未易的左怕是要废了,接腕的时候倔强的谢未易未易强忍着疼痛,没有流过一滴泪。

    “你娘,给你接腕的时候,她都心疼得哭了,可你却咬着牙强忍着。”定国公唇角勾了起来,笑中有苦涩,“可晚间她去柴房看你的时候,却听见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谢未易突然间眉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微仰着头,凝望着寂静的夜空,思绪飞回了十一岁

    “快快快”康伯焦急地吩咐着身后抬着未易的两名厮。

    “康伯,疼疼很疼”

    未易话时,泪珠在他眼里打转。

    康伯安慰他:“快了四少爷,马上就要到家了”

    “好疼”

    谢府外来给定国公贺寿的人和车辆络绎不绝

    康伯见少爷脸色苍白,疼得直流泪,又瞥了眼花厅里正在会客的定国公,一时拿不定主意。

    “怎么办康伯,少爷疼得都哭了。”一个白净的厮道。

    “三夫人呢?”康伯也很着急。

    “三夫人在给老爷清点礼物呢。”

    康伯连忙吩咐道:“你们先把少爷抬回房去,我去找三夫人。”

    定国公眼角瞟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立刻叫住他们:“等一下。”

    康伯几人一听声音,连忙停下脚步,个个脸色难看了几分。

    定国公瞥了眼疼得龇牙的未易未易,眼中有了了然,冷冷问:“怎么回事?”

    花厅里、院子里的人都停止交流,停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放在了未易身上,着实替这个从酷爱闯祸的少爷捏了把冷汗。

    “四少爷少爷他”康挤了半才挤出一句,“四少爷不心从树上摔下来了。”

    定国公看着未易蹦得紧紧的脸蛋,上面有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又问是这样么,后者胆怯地点零头。

    “父亲过寿怎么还出去爬树,真不成体统。”

    高阳郡主微微抽动一下,想要制止眼前这位随夫君过来祝寿的妇人,却被身旁的嬷嬷给拦下。嬷嬷递给她一个眼色,告诉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爷是谁啊?”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很快,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句躁动起来。

    “这不就是定国公家那个爱闯祸的四子么。”

    “哦,原来就是他啊。”这人啧啧一声,接着道,“你看他这么,怎么这么爱闯祸啊。”

    “我听他还偷偷揪过定国公的胡子呢。”

    “那你们他今上树去做什么了?”

    “掏鸟窝呗,还能做什么。”

    “”

    定国公眸色幽深,目光如冰针刺向十一岁的谢未易,语音中寒意森森:“请家法。”

    “我没有去掏鸟窝。”未易终于开口辩解。

    定国公却恍若未闻,盯着一动不动的康伯,呵斥道:“谢康,你愣着干什么,快去。”

    康伯求情道:“老爷,少爷的腕摔断了,要不”

    “请家法。”

    定国公的声音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