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刁蛮公主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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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的话还没完,索额图已经老脸飞红, 心中一阵狂跳, 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在他, 皇上还不知道,但是如果费扬古把他给捅出来, 以皇上的性格,恐怕他立刻就要受到严处。

    可是,费扬古却没敢, 他只是十分委屈地看了索额图一眼, 跪在康熙面前, 叩着头颤声答道:“奴才办差不力,放走了元凶巨恶, 罪该万死, 求皇上重重治罪。”

    康熙道:“算了, 错已铸成, 治你的罪又有什么用。这件事朕也有失算之处,不能全怪你一人。现在要赶快商议一下, 怎么迅速探明葛尔丹的行踪, 快马加鞭, 穷追到底,不把他擒拿到手,朕就不能安卧北京。”

    索额图见到康熙, 竟然没有治费扬古的罪,心里一阵后悔, 刚才,他若是主动承认错误,不定皇上也同样宽宏大量的将这件事情放过去。现在嘛,唯有等皇上消了气,或者是捉到了葛尔丹,他再慢慢的透点话请罪,把这一篇揭过。

    这茫茫大漠,要找一队极少又着力隐藏的人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跑了葛尔丹,大家才觉得功败垂成。费扬古请求点兵三万,去搜寻葛尔丹的下落,并且愿意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未能找到葛尔丹,愿意提头来见。只求康熙勿因此事在操劳,请他速速回京。

    明珠等人也附和力劝,“皇上自亲征以来,日夜操劳,葛尔丹已经全军覆没,他跑不出多远就能被擒获,什么都比不上皇上的龙体安危重要,请皇上返京吧!”

    康熙御驾亲征之后没有指挥过一场战役,反倒生了两场大病,又跑了元凶巨恶罪魁祸首,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安心回京去,道:“你们不用再劝了,朕意已决,费扬古带着三万将士向北寻找葛尔丹,要日夜兼程赶到他的前面去,截住他的退路,而朕就带着两万中军深入漠北,继续追击葛尔丹,不亲手把他擒获,朕誓不还朝!”

    索额图一直没敢话,他一张口必然是“请罪”,或者是“击敌”,两样他都不愿意做,而且正心虚着,一话就怕漏怯。但是现在看康熙都布置完了,也不能不问一句,“皇上,那奴才干点什么?”

    康熙刚刚还没有注意到,可是一闲下来就发现索额图的不对劲,费扬古等人都情真意切地请罪以及要他回宫,可是这索额图之前他自请上前线击敌,现在功亏一篑,葛尔丹跑了,佟国刚死了,他竟然像没事人一样。他既不一句请罪自责的话,也没有一点儿要代皇上出征追要的意思。

    这容不得康熙不多想,这索额图恐怕是对自己有二心了,“你?你给朕留守大本营,负责调度军饷,要随时随地听镇河阳古北路军的行踪,不可擅离职守,更不可延误军机,否则,那你就不能再包容你了。”

    “是。”索额图听见皇上重点强调,不准擅离职守,这是警告他不许擅自回北京的意思。

    京城中,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自从去年入冬的那一场风寒开始,身体就越来越虚弱,入秋以来就已经是饮食不进了,建宁知道她的大限就在这几天了,所以每日都亲自送一些鱼汤来,她多少还能吃一点。

    每次建宁都会:“皇祖母再多吃一点儿吧。”

    到了这个地步太皇太后话仍然不糊涂,她心里清明着呢,她断断续续的道:“我已经用了不少了,别的东西根本不能入口,还是你的手艺好啊,我怎么早没发现呢,早发现便能多享受两年。”

    建宁解释道:“太子的时候挑食,我为了让他多吃一点,特地研究了一番厨艺。现在发现也不迟啊,皇祖母想再吃多少年都可以。”

    太皇太后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我没有多久好活了,只是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皇上啊!”

    建宁道:“皇祖母从就最疼皇帝哥哥,大清国现在国泰民恩,万国来朝,皇上也是一位继往开来的仁圣之君,皇祖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太皇太后看向一旁的宫女们,建宁于是对她们的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等殿内的宫女们接连退走,太皇太后这才感叹地:“当皇帝命苦呀!虽然他站在最高的位置,也是离地面最远的位置,高处不胜寒呐,他的大臣,妃子,儿子们哪个能对他一心一意,哪个会没有私心呢!他们爱着他的同时,也都在利用着皇上,也许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性的,所以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建宁不知道要如何接口,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话只有太皇太后得,她可不得,就只能静听了。

    太皇太后盯着她道:“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这么多年来,有一个人,几乎无欲无求,心里只有皇上,只会一心一意的对他好。”

    建宁见太皇太后一直盯着她,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问:“您是哪个?”

    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的道:“就是你呀!”

    建宁有些诧异:“我?”

    太皇太后柔声:“你们兄妹俩呀,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你们的心性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你呢,是外柔内刚,心中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矩,往往出人意表,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你皇帝哥哥呢,是外刚内柔,有时候对别人太过宽仁。从就是我就最放心你们俩了。我早就看出来了,皇上他信重你,不对别人敞开的心扉,唯有对你没有防备,所以你要时时劝着皇上,帮扶着他。”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道:“皇祖母我没有多少天好活了,也许根本见不到他得胜归来,以后,你别忘了帮我告诉他,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皇帝。”

    太皇太后这话得很重啊,她一生见过好几任皇上,有她的丈夫皇太极,儿子顺治,也许年少的时候还见过清□□努尔哈赤,她当今皇上是见过最好的皇帝,足以见得对他的评价,而康熙在位这些年的文治武功确实也当得起太皇太后的这番夸赞。

    建宁正如她所言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见到她如今油尽灯枯,今日又有回光返照之态,强忍着伤感道:“我会记得转告给他的,不过,我相信皇帝哥哥更愿意亲耳听到皇祖母的盛赞。”

    太皇太后无奈的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她抓住建宁的手道:“有几句话趁着我明白的时候得对你讲清楚。”

    建宁坐在炕沿儿上,“您吧,我听着呢,我一定句句都照办。”

    太皇太后:“这宫里看似太平,其实处处暗藏杀机呀。去年我叫内务府慎刑司的人,用毒酒处死了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叫文慧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建宁道:“我听,她在老佛爷斋戒的时候,唱《寡妇上坟》,被处死的。”

    太皇太后道:“那是我叫他们那样的……在她的房子里,搜出了一个桃木刻的青面鬼,那上面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还用钉子钉着。”

    建宁大吃一惊:“啊?!有这样的事儿?知道是谁的主使?”

    魇镇之术自古有之,是一种流传已久的巫术行为,无论是宫廷或是民间,都有人利用它来加害他人。如果哪一户人家被用了“魇镇之术”,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惹上官非;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甚至会家破人亡,算得上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

    且不效果到底如何,每次宫廷中出现此物,必然要牵连无数人。最险恶的是使用这种招数害人之人的用心,得多么的恨康熙,宁信这些鬼神之,也要为他施展这种邪术。这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太皇太后:“我命人把她全身都用烙铁烫了,她也没招。还有在太子宫里,也查出这样的桃木人儿,也是没找到事主。所以,我让张万强把那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换了。这几件事,我没告诉皇上,怕他一上火,就要兴大狱,闹得天下震动。”

    建宁道:“我明白老祖宗的意思,这些阴私手段确实不适合皇上来处理,即便查出来一个主谋,也有可能是被栽赃嫁祸的替死鬼,到时候必然是宫闱不宁。”

    太皇太后欣慰的点点头,建宁不愧是宫廷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无害人之心,但也不是不懂其中的弯绕,“邪不压正,这些鬼蜮伎俩,扳不倒皇上和大清的江山。可是,我这一去,无论什么事,都得他自己拿主意了,要是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到地下去见列祖列宗呢……他聪明有余却忠厚太过,所以,三丫头啊,你要替我看着他呀!”

    建宁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向她认真无比的保证道:“日后我一定像老祖宗一样,看顾着皇上,爱护着皇上,让他事事顺遂……”

    太皇太后听着她的保证,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太皇太后薨逝,朝廷罢朝三日,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公主命妇们前来祭礼,因皇上在外征战未归,也无人敢发下旨意诏告天下,以免影响到皇上,更不敢写信告诉他,而无论如何,太皇太后也需在宫中停灵,等到皇上回宫之后再行出殡大礼。

    建宁见这一切都有太子和几个大一些的阿哥们主持,总算有条不紊。

    于是她把太子叫过来,对他道:“胤礽,姑姑有事要处理,所以要离开一段日子,对外就我病了,回畅春园将养去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不会随口生病,就怕病气真的沾染上来,更不会这样自己。太子见她这样自己信手拈来,有些担忧的道:“姑姑,这个时候你要去哪儿?”

    建宁道:“有些问题比较严重,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非亲自去一趟不可。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原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你不知道的话,就会少牵扯进来。”

    太子是个十分通透的人,他见建宁这么,自然不会再多问,“那我能替姑姑做点什么?”

    建宁道:“如果有人来畅春园见我,你帮我挡住驾就是了。”太子已经经过这么久了,一切事务处理的都很稳当,所以建宁才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

    “对了,如果有什么不决之事,可以去找周培公商量,他能给你合理的建议。”

    于是建宁带着墨菊和几个侍卫星夜兼程向西北方出发了。墨香早就拨给了太子使用,已经当上了毓庆宫的管事大姑姑。

    原来康熙自己秘密布置的粮道没有告诉任何心腹大臣,但是仍需要管理,所以他把这一部分交给建宁。

    建宁最近在调动粮食运往前线的时候发现了问题,觉得粮道受阻,反馈不出进度,一定是出了事。康熙正在西北用兵,几十万大军在寸草不生的荒漠,若是断粮,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为了排除心中的猜想,一探究竟,建宁也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且,因指挥失误,让已经全军覆没的葛尔丹逃窜出去之后,康熙皇上亲自率劲旅在正面追击,费扬古率北路军兼程疾驰,向西北方向包抄。几个月中,连连收复二连浩特等军事重镇,歼灭葛尔丹在那里的一万多名留守部队。八月中旬,两路清军在昭莫多会师,攻克了这座要塞。但葛尔丹已于十天之前就弃城逃走,去向不明。

    从北京飞马传来的邸报中,青海四部、新疆哈萨克都上表称臣,明确表示决不帮助葛尔丹,而且只要葛尔丹逃到那里,他们一定要协助擒拿归案。探子也有报告,罗刹国见葛尔丹兵败,也撕毁了与他的协议,不再支持他。

    康熙得到这些情报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葛尔丹如今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忧的是,他还与西藏达赖喇嘛有勾结。如果他跑到西藏去,与藏兵合起手来,重整旗鼓,再想消灭他可就费大事了。

    于是,康熙召集费扬古等人前来,商议葛尔丹的去向,制定追截他的路线。昭莫多誓师之后,清军大队人马,在康熙的统率下,继续向草原深处进军。

    越往前走,越是寒冷,草原上已经到处可见深秋的荒凉。枯草败叶,飞沙走石,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到夜晚,更是露寒霜冻,在帐篷中的军士们,个个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而且越往前走,离后方越远,康熙多次催促索额图调运军粮,可迟迟就是运不到。勉强来到一点,对几万大军来,也是杯水车薪,一到就光。

    到了九月初,康熙的中军,只有三天的余粮了,可是离塔米尔却还有十天的路程。北路军飞扬古那里又传来急报,军中已经断粮!

    康熙看了奏报,苦笑一下对身边的人:“今儿个是九月初九,京师的人都是登高赋诗,赏菊品蟹,可他们却不知朕和几万将士,在这沙漠瀚海之中饿着肚子仗。”

    让他意外的是,延安榆林那的秘密存放的粮库,也应该有所调动才是,但是大军一直没收到那边调来的粮食。他想或许是他们走得太远,无法准确把握他们的位置,但是康熙的行军路线都是会发回朝廷,建宁应该看得到才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决定让大军每天只吃一顿饭,无论如何要等来增援。他亲自去军营中鼓励大家,他们并不是没有粮食,只不过运送来得慢了一些。之前大军前往乌兰布通,所以先行的军粮都在乌兰布通那里,由索额图往康熙大军这边调配。

    而康熙就和大家一起同饮同食。随军的大臣将军们死都不同意,他们宁可饿死,也不能让皇上饿肚子,但是康熙心意已决,就无可更改。

    在所有人都饿得头昏眼花之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八天之后,康熙追上了葛尔丹的,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葛尔丹残部的营帐。葛尔丹当时有几百人突围,到现在累死饿死只剩下的二百余人。双方其实都饿的没有力气仗,只稍一交手就鸣金收兵,康熙的军队这么多人呢,对葛尔丹举手可灭,也不怕他再次跑了。

    但是没想到葛尔丹又出新招,他看准了风向,从自己的营帐开始,点了一把熊熊大火。那火借着风势,迅速向康熙这边的营帐扑来。

    外面人喊马嘶,康熙出帐篷一看,顿时被那火海吓了一跳,立刻有人道:“大火要烧过来了,快请皇上上马!我们弃营而去!”

    但是人们心中也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是马跑得快还是火势来得快?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有失,否则在场的人办死难辞其咎。

    武丹已经不由分,一把将康熙抱到马上去了,其他御前侍卫能立刻跟上。

    康熙对慌了手脚的将领们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命令全军全速撤退,有马的骑马,没马也得用跑的!所有物资一律都不要了!人命最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人命,大军只能争分夺秒的撤走。

    但是在入秋的茫茫大草原上,到处都是没有丝毫水分的枯枝败叶,星星之火尚可以燎原,更何况是人为点燃的数十丈远的一大片大火,这火每秒都在膨胀。仿佛顷刻间就吞噬了所有地上的可燃物,向四周蔓延。

    就在烟气逼近,人都能感觉到,火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热的时候,前方竟然也有一些火苗。而且还有人,在一片似乎烧焦了的地方不行的向他们挥手呢。

    众人只觉得到了前后交困的境地,前后都是火海,后面的火苗更旺,可是前面也无路可走啊!狡猾的葛尔丹在他们后方也留了人手,这是存心要把康熙皇上烧死在这里!

    见他们放慢速度,焦急的建宁胯上马,奔向近前,别人只当那是刺客,就只等着皇上一声令下,举箭射杀。康熙却吃惊的大喊一声:“建宁!你怎么来了?”

    跑得险些摔下马的明珠也不敢置信,定眼一看,跑近的人真的是远在宫中的建宁公主!

    建宁到他们跟前,大声道:“跟我走,后面的火就要烧过来了!”

    康熙不疑有他,几万大军也随之跟上。跑得近了,众人才发现,原来这边已经被他们特地放火烧出了一大片空地,这样大火过境时,没有了可以燃烧的东西,自然会调转方向,向四周扩散,而在被烧出空地中的人就有了一线生机。

    他们之前看到的火苗就是沿着风向继续向前方烧过去的火,不过这与后方紧追他们不舍的火势不同,火越大,烧掉的野草越多,他们就越安全。

    于是刚刚狼狈逃命的大军们安然地呆在这一大片空地中,眼看着那熊熊大火气势汹汹而来,又无可奈何而去,所有人便逃过这一劫,也顾不得地下都是烧黑的一大片,干脆坐了下去休息。

    康熙激动的拉着建宁的手:“幸亏你来了!不然在京城的那次分开,可能就是咱们的永别!”

    有在草原生活常识的人应该知道,这大火一起,就算是把马跑死了,也没有用,马总有精疲力竭之时,而大火总会越烧越旺。就算没在草原生活过,只要仔细想一想,便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康熙的心情不足以用激动来形容,他最危险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建宁总是会出现在他身边。这份他拼命压制着的感情总是越积越浓。

    建宁露出一个笑容道:“什么傻话,你是天子呀,自然能够逢凶化吉。听皇上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自有龙气护体,这人间的火怎么会伤得了你呢!”

    康熙明知道她是在瞎,只是这个时候能听到她话,看到她的笑容,就比什么都满足了。

    建宁想起了正事,道:“对了,我这次来,还从榆林运来的一百万石粮食过来。还沿途带了一些别的物资,觉得你们可能有需要的,就都搜罗过来了。”她还斩杀了不少人,不过这些可以稍后再。

    康熙险些像毛头子那样激动的跳起来,“什么,什么,你带了粮食?”康熙向四周一看,果然之前到这儿的有很多车物资,他只顾着死里逃生和见到建宁的喜悦,别的事情到是一时没留心,都没注意到。

    明珠和军中将领们早就看到了,只不过看着皇上和公主话不敢插口,但是他们已经一眼一眼的看向了那些大车,等到公主殿下亲自出口,简直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