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兄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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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人半晌,等净端着药出来,寻欢起身,“净,你仔细喂他喝药,我去去就来。”

    “是,寨主。”

    回到正厅后的一座秀美楼里,寻欢进门后一边走一边解衣裳,“艺,艺?”

    在侧房里绣帕子的筝艺听见呼唤声,连忙放下针线推门而出。

    “姐。”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筝艺抱着它们往姐卧房走。

    寻欢疲惫的揉揉额心,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坐在圆桌边的矮凳上,“艺,我要沐浴。”

    筝艺正要上前,听见这话立马后退转身,“姐稍等,奴婢这就让人送热水来。”

    “去吧。”寻欢嗅了嗅胳膊,嫌弃地皱紧眉头。

    不多时,筝艺就领着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回来了,两人手上分别提着两桶还散着雾气的热水。

    筝艺伸手在浴桶里试了试温度,满意地点头,“可以了,你们退下吧。”

    将偏厅的房门扣紧,筝艺掀开帘子,“姐,热水准备好了,您过来洗吧。”

    寻欢取下头上的木簪,伸了个懒腰就往沐浴房走。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彻底习惯,如今在丫鬟面前宽衣解带赤身裸‖体,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寻欢踩着凳子踏进浴桶里,将整个身子浸在水中,只留出一个头来。

    筝艺自觉地拿着沾了水的白色软布,轻柔地给寻欢擦拭着搭在浴桶边缘的胳膊。

    偷瞄了眼寻欢享受又恬静的面容,筝艺的视线从水下的山峦起伏扫过,藏在面具下的脸隐隐有些发烫。

    “……姐。”

    “嗯?”

    筝艺咬咬嘴唇,“方才我将您的衣服送去洗衣房,发现……发现上面有血迹……”

    可姐身上又分明没有受伤的痕迹,难道,是别人的血?

    寻欢眼眸未睁,被热气和筝艺的动作弄得有些昏昏欲睡,“唔,我今天又捡了一个人,那血,是他的。”

    难怪,筝艺走到另一边换了个胳膊擦洗。

    姐向来不爱血腥味,可身处这样的地方,手上若是没有沾染任何人命,也是不大可能的。

    就连她,不也在能报仇时,凭借着一腔恨意亲手杀了那个害她的人。

    能遇上姐,是她短短十几年中,觉得庆幸又无比荣耀的事。

    即使后来姐把她带回寨子里,让她依然像个大家闺秀般活着,她也只想尽自己所能来报答姐,为她做一些琐事,希望终有一日能够站在她身边。

    如今,她正在朝这个方向慢慢努力。

    “艺。”听不见话声,寻欢了个软软的哈欠,半睁着一双眼尾染了红的眼睛看着她,“你有心事?”

    筝艺刚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姐如此诱惑人的模样,沉缓的心跳逐渐加快了频率,隐在长发下的耳朵迅速变红,“奴婢,没……没有心事。”

    姐太美了。

    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只能这样感叹着。

    尤其她总用慵懒的语调同她话,声音仿佛从云端飘过来,无端挠的人心痒,却又祈盼着她再多几句。

    “怎么又不话了。”寻欢抬起胳膊擦擦眼角因为哈欠泛出的泪雾,“下午还有事,你同我话,免得我犯困。”

    筝艺直愣愣地盯着姐那张被热气熏的透着粉的脸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噗通”一声,被主人松开的帕子掉进浴桶中,也唤醒了筝艺缭乱的心神。

    寻欢眨眨眼,从水中捞起帕子,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擦,“艺莫非……是在害羞?”

    话音刚落,就见自己的丫鬟露在面具外的皮肤,连同白色襟口上方的脖子都是通红的,寻欢心中好笑,却也不敢再出口调戏她。

    贴身相处一年,她怕羞的毛病怎么也好不了,但偏偏是对着她,若是寨子里有男人企图同她调笑两句,只能得到她的冷眼。

    寻欢把头发拨到身前,不紧不慢地擦洗着。

    “艺,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来寨子里这么久,不争不抢,不喜不悲,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失了兴趣,不免让她心存担忧。

    筝艺接过帕子,站在寻欢背后用香胰子温柔的给她洗头发,“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求姐的身边始终都有奴婢的一席之地。”

    寻欢捏碎一颗圆圆的澡豆,一股沁人的清香缓缓发散,待揉成细碎的泡沫后,才将它们全部融进水里。

    “傻丫头。”寻欢拈起一团白沫反身抹在筝艺没戴面具的另半张脸上,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我既留下你,还带你回了寨子,你便是我们逍遥寨的一份子,就是你想离开,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所以,你就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大仇得报,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总归有我护着你,旁人也再没有擅自伤害你的权利。”

    “一切都过去了,嗯?”

    一席话的筝艺迅速红了眼,晶亮的泪珠在眼里缓缓流淌,如同夏日傍晚的湖面。

    “姐的话,奴婢谨记在心,犹不敢忘。”

    寻欢点头,“这才对。我的艺这么好看,我很期待你重绽笑容的那一天。”

    筝艺怔怔的望着她,不知不觉颔首,“嗯。”

    她的姐这么好,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

    沐浴完后,寻欢又穿了一身黑衣出门,目的地直指药堂。

    “孙叔,那人怎样了?”

    孙叔捶捶后腰,“药是灌进去了,银针拔了,身上轻微的余毒也清理了,可人就是不见醒。”

    挪到凳子上坐下,孙叔不赞同地横了寻欢一眼,“次次沐浴完都不擦干头发,了你多少次了,风寒不好治风寒不好治,你别想着再浪费老夫的药物。”

    寻欢拨拨泛着潮气的发丝,瘪嘴,“练武之人不惧病痛,它自己一会儿就干了,孙叔不用担心。”

    孙叔头痛的抚了抚额,“顽固不化,顽固不化啊……”

    寻欢没有理会日常找事的老头子,颠颠的走到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拿起他落在扶手上的手腕把起脉来。

    “怎么样,脉象还是那般紊乱,丝毫不见好转。依老夫所言,你还是赶紧给他疏通疏通,不然保不齐一个丹田受损,武功尽失哦。”

    话尾那个“哦”字转了几转,惹的寻欢有些头大,“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帮他总行了吧。”

    孙叔一瞪眼,“你个臭丫头,敢情是我逼着你在救人?这条死鱼又不是我救回来的!”

    完宽袖一甩就往内堂走,只给寻欢留下一个愤愤然的背影。

    寻欢:“………………”

    尴尬的扯了扯头发,由于力道没把握好,垂下的手指还卷下来两根,寻欢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才托起男人的上半身,将手贴在对方后心感受着他混乱无比的气息。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真气盘桓在男人丹田之处,与他体内原本的内力呈分庭抗礼之势,且隐有相互取代之意,就是没有融合的想法。

    寻欢轻笑一声,“不想融?我偏要让你们融!”

    稳稳的控制住那股在她的压迫下开始横冲直撞的真气,寻欢的内力开始源源不断往男人丹田里输送。

    约摸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寻欢不断的梳理分解下,那顾真气总算不情不愿地融进男人体内,自发化散到周身,开始修复他的内伤。

    寻欢呼了口浊气,疗伤之后除了身体上的稍许疲惫,丹田并未受损,还因为对方的真气充盈了一圈。

    “知道老夫为何一定要让你为他疗伤了吧。”孙叔突然出现,手上端着一盅汤药,“你现在境界不稳,来,将这服药喝下,能帮你固神凝元。”

    寻欢捏着鼻子将药灌入喉间,哈着舌头摸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孙叔,您的药也太苦了吧。”苦的她舌头都没知觉了。

    孙叔恨恨的夺过药盅,“良药苦口!别人我还不给他喝呢!哼!”

    待嘴里有丝丝甜味,寻欢才松开攒紧的眉头,“这么,这人的真气于我还是大补之物?”

    孙叔不屑地撇开脸,半晌又撇回来,“不信你试试,困扰了你一年多的随风第八层,是不是有松动的迹象了?”

    寻欢吞下蜜饯,赶忙盘腿调息。

    “……是真的,我再闭关个把月,第八层就能突破了。”

    孙叔端着药盅推门,回过头冷哼,“你以为呢。”

    寻欢抱歉地笑笑,“孙叔就不要生我的气啦,下午下山时我给您带一坛子花雕如何?”

    回答她的,是夹杂着窃喜和不屑的哼声。

    唇边的笑意未散,寻欢回头时,不期然撞上了男人睁开的眼。

    他大概是刚醒,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寻欢只看得见他霎时紧绷的身体和冰冷的神色,以及面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你醒了?”寻欢从茶托里倒了一杯水端到他跟前,“喝点热水润润嗓。”

    薄雾渐渐褪去,男人的眼睛看上去又黑了些,他转动着有些滞涩的眼珠,将视线从青釉水杯移到寻欢平静的脸上,“你,是谁?”

    寻欢放下水杯,拖了把靠椅过来坐下,“难道你不知道,问别人名字前,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姓吗?”

    男人一愣,盯着寻欢启合的嘴唇道:“我是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