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与深渊里截然不同的景色。

    最起码，燕序从没见过这样艳丽的色彩，就连风，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满眼都是绿色，大树能遮天蔽日，灌木生机勃勃，上面点缀着花朵和青红的果子，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

    这是一个，与他曾幻想的，并不相同的另类世界。

    脚下痒痒的，燕序蜷了下脚趾，不期然低头——

    他清晰的看见了，从自己的足尖开始，血与肉一点一点覆盖住森白的骨头，从半透明状态转变成真正的皮肤颜色，逐渐蔓延到胸口，接着是脖子，最后的转化停在了头顶。

    燕序呆呆的，抬手捏了自己一把。

    他，他有肉了。

    低头，公主坐在绿色的草地上，周围不知名的花朵包围着她，显得她更为稚嫩白皙。

    此刻她正仰着脑袋看他，眼睛睁的滚圆，嘴微张，他还能看到她嘴里的几粒米牙。

    “帅！”

    那张红润润的嘴蹦出一个字，燕序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突然热了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比之吃过的红果子还要烧的慌，但又不是单纯的难受，他无法完整的表述，只能红着一张脸挨着她坐下，恢复正常的金眸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变成人的大块头没有了令人惊惧的力量，看上去非常帅气。

    短短的头发根根向上，看上去精神的不得了，一双浓墨剑眉底下，是细碎的涓涓金流，看着冷酷没有人气，可不知怎么的，寻欢就是能看出暗藏在底下的一缕温柔。

    浓眉大眼，睫毛像振翅墨蝶，高鼻梁薄嘴唇，唇色偏向暗红，对比着他苍白到不正常的皮肤，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诡异。

    但寻欢却觉得，这样的大块头，无疑更吸引人了。

    浓墨重彩的世界，有一个具有强烈冲击力的昳丽又帅气的少年，真的非常养眼。

    尤其在之前除了白就是白的骷髅的对比下。

    也不对。

    现在他已经红的要冒烟了。

    寻欢揪着他化出的衣服站起来，踮起脚尖去摸他红宝石一样的耳朵。

    又软又烫，被她摸了两下，耳骨似乎还动了动，寻欢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嘴咬住了他的耳垂。

    燕序根本不敢动。

    身体僵硬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濡湿，潮热，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酥|痒。

    从耳垂扩散到整个脑袋，再到胸口，最后停在了——

    骨龙殿下羞窘又好奇的盯着自己腿中央，心翼翼瞥了眼扒着他衣服往上爬的寻欢，调整了下姿势，支起一条腿，悄咪咪掀开了长长的衣摆。

    这，这是什么？

    长的奇奇怪怪不，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他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不出的燥爬满全身，越是克制那里越是蓬勃，总有一种隐隐的冲动遍布全身。

    燕序不停交叠双腿，衣摆一撩，准备用自己的力量压下这种感觉。

    身为骨头时可不会这样，每天跑来跑去轻松的不行。每个骷髅，包括他的老父亲在内，没有血肉，裸|奔起来根本毫无负担。

    燕序隔着衣服好奇的戳了一下，下一秒，就抱着腿滚了起来。

    太痛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寻欢惊住了。

    费了老大劲儿才爬上他的背，结果就看到他在耍流氓，真的不会教坏孩子吗？

    在他倒下的瞬间寻欢趁势爬走。

    不想跟傻乎乎的大块头待在一起免得被传染了傻气，寻欢越爬越远，短短的手脚快的飞起。

    等燕序满头大汗从阵痛里缓过神来，公主已经离他有八丈远了。

    耳朵上的红还没退下去，脸上的倒是还留有一点淡淡的粉色，衬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多了几分血气。

    忙不迭追上寻欢，燕序弯腰把她抱起来，顺手拍掉了她身上沾染的草屑。

    “去那里！”寻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指着被茂盛的茅草遮住的幽林，“好吃好吃！”

    燕序非常听话。

    即使觉得未知的环境也许会有危险，但有了倚仗，他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面对强势而凶猛的骨龙殿下，谁能不低头呢。

    “要！”

    寻欢断了他的神思，指着头顶结满树的大苹果，“我要！”

    处于婴儿时期，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其实非常难。

    好在，她不是普通的婴儿。

    如愿以偿拿到红苹果，寻欢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抱住，一口啃了上去。

    拿开苹果，只掉了指甲盖儿那么大一块皮，连果肉都没分给她半点。

    委屈的不行，又舍不得扔掉，寻欢抱着苹果往燕序唇边凑，“你吃！”

    吃完了给她摘几个包回去，那个大祭司应该会给她做苹果糊糊吃吧。

    燕序刚才被掉落的苹果砸了好几下，此刻正深恶痛绝着，哪里会想吃它。

    可公主都这么热情的邀请他了，他就，就勉为其难的吃一口好了。

    殷红的薄唇张开，一口下去，苹果消失了三分之一。

    寻欢把他啃过的一面转过来，有棱有角的，啊呜一口啃了上去。

    真好吃。

    公主享受极了，美滋滋又干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丢给了吃完一口就眼巴巴望着的大块头。

    “都要！带走！”

    义正言辞的命令着，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术，落地的苹果全都不见了。

    燕序想了想，手一伸，手心里就放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别怕，都在这里。”

    接下来，两人以鬼子进村式的方式扫荡了周围所有的果树，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用寻欢的话来，那是她好心给动物们留下的零嘴儿。

    结界外的世界，似乎也就那样。

    燕序给寻欢摘完一丛蓝莓，直起腰，目光坦荡。

    结界外有的树结界里也有，不过是黑色的。

    土地也有，也是黑色的。

    就连动物都有，不过是没有了皮毛血肉，但一样能跑能跳，而且还没有丧失语言功能。

    不同在哪里呢。

    燕序捏着一颗蓝莓，放进了嘴里。

    大概就是，不能吃东西吧。

    可他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能进食，只不过吃的，是生气。

    他没有分享的习惯，每每父王找到了吃的，他都是躲起来独自消化。

    也根本，不想分给深渊里的任何人。

    那些从结界外带回来的鱼和兔子，吸食完生气就会快速腐烂，化成一堆白骨。

    不像人类。

    原来真正吃东西，是先把食物放进嘴里，嚼碎，再吞进喉咙里。

    胸口往下的位置也因为进食而变得鼓涨紧绷，是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吃饱啦。”

    寻欢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笑来，眉眼充斥着满满的餍足感。

    原来这就是，吃饱了。

    一路走一路吃，除了公主那份，剩下的多半都进了他的肚子，所以他才会有和她一样的体验。

    心中隐秘的欢喜着。

    燕序找不到原因，看见寻欢兴致勃勃的，便只想同她一般笑着。

    天色渐晚，夕阳西沉，湖面的波粼与橙色晚霞相接。

    在这一刻，天与水，水与树，树与山，三者之间的美感达到了极致。

    燕序心中一动，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她彻底平静下来，不再指挥着他做这做那，就这么靠在他怀里，被夕阳映得脸颊红红的面容显得格外恬静。

    燕序知道他们必须回去了。

    也许他还会有惩罚。

    可这些在公主面前，全部都变成了无所谓。

    不知道被什么悄然填满，胸腔里胀鼓鼓的，有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满足。

    等金色的夕阳彻底没入湖面，天色由橙转为墨蓝，几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了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