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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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轻变了脸色,催促陆锦云离开:“要是被人看见,少不了要惹闲话,姐,咱们先走吧。”

    陆锦云环顾了四周一眼,国公府的人今日都上前院忙去了,附近怎么会有人?

    她站在假山石后,半寸阴影遮住了她,她阴恻恻地笑了笑——如果陆晚晚和一个男人单独在房间私会被所有人看到了会怎么样?

    大家都会陆家大姐,那个乡下丫头,行为不端,是个娼/妇。

    这样,她会彻底毁了,从此在京城站不住脚跟,父亲也会嫌弃她丢脸,或许还会死她。

    陆锦云想到陆晚晚名声尽毁后的凄惨日子,笑了。

    风轻问她:“姐?”

    “云俏。”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吩咐她:“去把大姐请来。”

    她一字一顿强调:“一定要她单独过来,不惜任何代价。”

    云俏跑走了。

    她又指挥风轻:“把他扶起来。”目光在四周一扫,不远处有一间楼,或许是园子里下人放工具的地方:“把他带进那间屋子里去。”

    风轻愣了一瞬,她很犹豫,虽然是下人,可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扶一个醉酒的男子,出去终究不好听。

    陆锦云蹙眉:“还不快点!等会儿人来了,仔细我拔了你的皮。”

    二姐言出必行,得出做得到,她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将宿醉的男子扶起,带进那间木屋里。

    那间屋却不是放杂物的屋,四面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籍。屋里没有多少物事,除了一张榻,便只有一张书案。

    红袖添香,书房旖旎,传出去没准会是一段佳话。

    陆锦云对自己编演的这出好戏满意极了。

    “等会儿陆晚晚来了,你告诉她我在屋里等她,她进去之后你就把门关了。”她朱唇微启,眼中闪着精光:“扣死。”

    风轻喏喏。

    方才掩好门户,陆锦云躲进另一条道,云俏和陆晚晚便遥遥行来。

    她青色的裙摆逶迤拖地,施施然如行走凡尘的天女。

    陆晚晚摸了摸手腕上新买的翡翠镯子,默默地跟在云俏后面——陆锦云找她,有重要的事告诉她,关于她母亲的。

    陆锦云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可还是来了。

    屋前只有风轻。

    “二妹妹人呢?”陆晚晚微微抬起下巴,半眯着眼睛,笑问风轻。

    风轻掌心捏出了汗:“姐在里面等你。”

    陆晚晚朝她一笑:“开门,你先进去。”

    风轻愣住了。

    陆晚晚摸了下精雕细琢的门框,淡淡地:“我猜,这会儿里面肯定有个男人,你们等我进去,就会锁上门。然后会有一大堆捉奸的人来到这里,我的名声就毁完了,对吗?”

    上一世她活了二十七年,什么龌蹉手段没有见过?

    她啧啧道:“只可惜,这手段还是低劣了一点。烦请你们回去帮我带个话,要是她只有这点手段,还是先回去再看两年《孙子兵法》。”

    陆晚晚笑了笑,正欲转身,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脑子晕了晕,眼前一花,面前的陆锦云有了好几道重影。

    陆锦云提了根木棍,眼神又凶又狠:“陆晚晚,这都是你自找的。”

    陆晚晚站得摇摇晃晃,双手扶着门框这才堪堪稳住自己:“你竟然……你竟然敢……我。”

    “怎么不敢?”陆锦云冷笑:“你臭不要脸,和男人私会,被我撞破,我代替父亲教训你,有何不对?”

    “你……”

    陆锦云朝风轻和云俏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她弄进去。”

    两个丫鬟得令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推进屋里,飞快地扣上门。

    陆晚晚拍着门:“陆锦云,你开门!”

    “大姐姐,你喊吧,快些把人喊过来。”她笑出了声:“免得我去替你找人。”

    陆晚晚后脑勺烈烈地痛,她扫了一眼四周,屋子不大,两面立着书架,架上汗牛充栋。另一面做的悬墙,下面种了密密麻麻的罗汉竹,竹子一株挨着一株,在冬日绽着醒目的翠绿。成排的竹子组成了一面墙,设计讨巧又惊喜,修这间书屋的人定然是个七巧玲珑心的细致人。

    竹墙下有一张罗汉床,上面躺了个灰白衣服的男子,被子压在他身下。

    陆晚晚心惊肉跳,担心他会朝自己扑过来。

    她离罗汉床远远的,沿着墙壁找出口。不幸的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挨了的缘故,她脑袋沉沉的,身上一阵发冷。再在这个屋里待下去,她就完了。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不能完。

    目光落到竹墙上面。

    那狭窄的一隙空间是她出逃的唯一生门。

    她看到书案上有一把的匕首,她握在掌心,硬着头皮朝罗汉床的方向挪去。

    榻上的人正好翻了个身。

    陆晚晚吓得立马将匕首比在身前。

    看清那人的脸,陆晚晚吓了一跳——是谢怀琛。

    他脸上红得厉害,空气里隐约有酒气。他喝醉了,陆晚晚长吁了一口气,将匕首收了起来。

    想起上一世他衣不解带照顾瑜儿的样子,她对他怕不起来。

    她扯了扯他身下的被子,轻轻掖在他身上,然后搬来矮凳,准备攀过竹墙,逃离这间屋子。

    竹墙比她高出不少,又枝柯交错,不好爬,就算爬过去了也会狼狈得不成样子。

    可她不怕,狼狈比声名狼藉好得多。

    更何况,谢怀琛现在的名声在京城算不上好,再出这种事,更会损伤彼此名节。

    上一世谢怀琛对她好,这一世谢夫人待她好,她不能伤了他们母子的名声。

    “竹子里插了无数尖刀,你踩上去立马就会从头到脚被刺穿。”身后谢怀琛的声音骤起,骇得陆晚晚魂飞魄散。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差点从矮凳上摔下来。

    谢怀琛臂支撑着,翻身坐了起来。

    “你醒了?”陆晚晚问他。

    谢怀琛沙哑开口,声音里透着宿醉的疲惫:“给我倒杯水来。”

    陆晚晚身子僵了僵,木讷地爬下矮凳,恍恍惚惚地倒了水,将杯子递给谢怀琛。她垂眸站在罗汉床前,眼神无惊也无喜。

    谢怀琛撩起眼皮看了眼陆晚晚,问:“害怕吗?”

    陆晚晚六神无主,眼神空空如也。

    “都到这时候了,害怕有什么用?”

    谢怀琛瞥到她手腕上陆锦云掐起的青痕,问她:“她一直这么欺负你?”

    陆晚晚将衣服向下扯了扯,遮住腕间的痕迹。

    “她欺负不了我多久了。”陆晚晚。她不是傻子,她也会还手。

    谢怀琛:“刚才听你还挺机灵的,怎么还是没躲过黑?”

    陆晚晚僵硬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她带我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不过我家姊妹稀少,还从来没见过姊妹交恶的戏码,所以想看看她有什么手段。”谢怀琛口气中颇有几分遗憾:“不过,你这妹妹确实不怎么聪明,好好的一出好戏,全毁她手里了。”

    陆晚晚猛地偏过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骂他好,还是该狠狠骂他好。

    谢怀琛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枕在胳膊下,优哉游哉地:“我母亲你很聪明,我也想看看你会想什么主意。”

    他这话让陆晚晚不知道怎么接,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根本没把自己的名节当一回事。

    陆晚晚腾的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踩上矮凳,锲而不舍地往竹墙上爬。方攀到竹枝,谢怀琛一个鲤鱼挺翻起来,扯住她的手腕:“竹墙里全是埋的尖刀,你不要命了?”

    陆晚晚甩开他的手:“死于非命总比活着声名狼藉好。”

    谢怀琛呆了一瞬,寻常女子碰见这种事情早就哭哭啼啼地哭爹喊娘了,陆晚晚烈性得不一般啊。他拦腰把陆晚晚从矮凳上扛下来。

    陆晚晚陡然踩空,惊得讶然一叫,她拍了谢怀琛两巴掌:“你放开我。”

    谢怀琛被她吵得头疼,将她摁在凳上坐定,他:“你死在我书房,以后我还要不要在这里来了?”

    陆晚晚一怔,愣愣地望着他。

    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陆晚晚蹙了蹙眉:“他们……”

    “来了”两个字还未出口,一双冰凉的手忽然覆在她唇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心尖微颤,了个寒颤。

    “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在我书房?”

    她杏目圆睁,无辜地摇了摇头。

    谢怀琛扯起她的手腕:“跟我来。”

    他牵她走到一面书架旁,转动架上的花瓶,靠墙的书架陡然移动,露出一道窄窄的密道。

    “进去,别出声。”谢怀琛嘱咐她。

    陆晚晚僵硬地点了下头,谢怀琛握着的地方烫得厉害,要着火了似的。

    “里面黑,怕吗?”谢怀琛低声问。

    “不怕。”

    他护着她的头,让她进了密室:“顺着密道走,尽头就是入园的假山。”

    他吹过她耳畔的气息让她心尖轻颤。

    她眼眸安静,墨色眸子映衬在蔚蓝的眼波中,像月夜下的深泉,宁静、安详,却偶尔闪过淡白的光,映衬着月色:“谢谢你。”

    谢怀琛合上密道入口,屋里仍有女子余香。

    甚甜。

    “我看到大姐姐进了这间屋子。”陆锦云声音低柔,装得无瑕。

    徐笑春嗤之以鼻:“你胡八道什么,这是怀琛哥哥的书房,你当是什么人都能进?”

    “国公爷,夫人,晚晚是允州乡下来的,不知规矩,要是冲撞了贵府可千万别见怪。”陈柳霜的安抚和劝慰更是在给陆晚晚处刑。周围的人只会觉得她这个继母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是这个乡下丫头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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