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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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雨重, 陆晚晚回府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雨丝。

    她整个人仿佛行走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半点也不真实。

    方才被谢怀琛亲吻过的地方,星星点火似的, 转瞬燎原。

    她抬起手轻放在脸颊, 吁了口气。

    回到陆府, 陆建章已经暴跳如雷。

    她前脚刚走, 陆文后脚就告诉他陆晚晚出府的事。

    他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儿, 凡事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做他的一颗乖巧的棋子。

    陆晚晚自作主张去找谢怀琛,让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等在书房,陆晚晚一回来就被叫去见他,刚推门进去,他就指着她的鼻子臭骂:“你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账东西,让你别去镇国公府,你偏要去,不害死你老子, 你不甘心是不是?”

    他想陆晚晚, 但理智地克制住了, 他只是抓起桌案上的砚台朝她掷去,墨汁飞溅, 从她的裙摆擦过,染污了她的衣裙。

    陆建章认定谢怀琛杀了人,像他们这种世家公子杀个人算什么, 背后他手中有多少人命还不一定。只不过这一次他咬的是块硬骨头,刘协和成平王府不会轻易放过谢怀琛。

    镇国公府要完蛋了,陆晚晚赔上去倒也没什么,就怕成平王府以为他是站在镇国公那一头的。

    那他的仕途就完了。他辛辛苦苦拼半辈子才攒下的荣耀与名利,不能毁在陆晚晚身上。

    他怒不可遏。

    “来人。”陆建章厉喝一声,喊道:“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关到祠堂去,不许给她吃的,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回头我再找她算账。”

    陆晚晚站在原处,也不解释,任由丫鬟将她关去阴森泠然的祠堂。

    她坐在蒲团上,看着供桌上的陆家先祖的牌位,嘴角渐渐扬起,笑了一笑。就连刚死的杀人凶手陈柳霜在陆家祠堂都有一席之地,她母亲,陆家原配正妻,竟然连个牌位也没有。

    她眼睛微合,心道,这人真是无情啊。

    陆建章怎样对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知道有朝一日她会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是以一还一,而是以十还一,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她内心里从未将他当成父亲看待,他只是个夺人钱财的歹匪。

    对一个歹匪,除了憎恶,她再无别的情感。

    祠堂四面悬空,灌雨透风,夜幕四合之际,有些阴冷。

    陆晚晚双臂环胸取暖。

    入夜时,一道黑影从屋顶飞了下来。

    是陆倩云,她身手了得,翻墙爬屋不在话下。

    “大姐姐,你没事吧?”她带来了挡风的鹤氅和食物。

    陆晚晚接过吃的,口口吃着,她饿极了,却没什么胃口。

    她轻摇了下头:“我没事,你让三姨娘不要担心。”

    陆倩云嗯了声,默了一瞬,她道:“大哥哥要回来了。”

    陆修林?

    “什么时候?”她问道。

    陆倩云:“晚夕吃饭的时候传了信来,应当就是这几天。”

    陆晚晚微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陆倩云犹豫了一下,她问:“大哥哥回来了,你不怕吗?陈柳霜她……”

    陆晚晚微笑,陆修林为人耿直正派,要是他知道陈柳霜做的事情,他没准会亲手提刀刃恶贼。

    “不怕。”

    陆倩云松了口气似的,她:“大哥哥其实是特别好的人,我怕你们有误会。”

    “放心吧。”陆晚晚牵着她的手,轻声安抚。

    ————

    陆晚晚被关的第四天,天花在京城大规模蔓延开来,刘桓谷的尸体停留府上,终究不妥,刘协只能让他入殓下葬。

    三司合作,不眠不休调查了整整四天,没有证据证明是谢怀琛杀人,又一直调查不出真凶是谁,此案一度成为悬而未决的悬案。

    因定不了谢怀琛的罪,谢允川便解除了他的禁闭。

    当初他人在先,谢夫人备了厚礼让他去刘家赔礼道歉。

    谢怀琛虽然不喜刘桓谷,又从未后悔过他,为了父亲面子上好看,他还是去了一趟刘家。

    刘协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心情复杂。

    谢怀琛坦坦荡荡,送完礼就走,片刻都未停留。

    出了刘府大门,谢公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心中空落落的,方向一转,径直往陆家去了。

    今日陆修林回京,陆家正热闹。

    他跟随徐震,在战场上杀了敌,立了功,已是校尉。这回徐震回京述职,他随从护送。

    这是陆建章迄今为止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

    他很骄傲:“还以为你要晚几日才到,今天早上我还在若是你回来封城了可就麻烦了。”

    陆修林跪在陆建章的面前,扣了三个响头:“父亲,孩儿不孝,离家多日,未能尽孝父亲膝下。”

    完这句,他抬起头,眼中憋满泪水。

    “母亲……她……”

    他声音呜咽。自幼母亲待他便不比弟弟和妹妹,有好吃好喝的她首先想到的都是他们,但他知道自己是长兄,应当让着幼弟妹,是以他从未计较过。母亲在世,好歹有个挂念的人;她暴毙而亡,他就没了娘。

    陆建章微微一叹:“你去祠堂给她上柱香吧,切不可过于悲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陆修林又磕了个头,双眸珠如雨下:“是。”

    陆锦云听大哥哥回来了,已匆匆赶往陆建章的书房。

    正好和走出的陆修林迎面撞上。

    她远远便瞧见了哥哥的身影,他离家已经两年,在边疆战场的黄沙里摸爬滚,一身书生气被消磨殆尽,皮肤黝黑,肌肤不甚粗糙,全无当年在京城之时的温润气质。

    陆锦云猛地扑上前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陆修林因母身死,心中凄然,余悲填膺,他的泪滚进陆锦云的发间。

    “我回来了。”陆修林声音因悲痛而变得嘶哑。

    陆锦云抬起那张盈满泪痕的脸:“哥,母亲死得冤枉,你要为她报仇啊。”

    “怎么回事?”陆修林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陆锦云哭道:“是陆晚晚,她回来了,她一直害我,害阿娘,她逼死了阿娘。”

    她添油加醋将陆晚晚回来后发生在她和陈柳霜身上的事情都告诉陆修林,她有意掠过自己的不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陆晚晚身上。

    她深信,哥哥是她嫡亲的哥哥,只要兄妹同心,漫一个陆晚晚,就算百个千个也不在话下。

    再过一段时间,二哥也会回来,他们兄妹三人,还怕对付不了陆晚晚吗?

    陆修林听后,却有几分不解:“她一回来就纵火陷害你?可是,为什么?”

    陆锦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哥,陆晚晚就是个疯子,她在允州乡下待了十几年,她恨我,恨我抢了她嫡长女的尊严,恨父亲宠爱我。她疯狂地报复我和阿娘。”

    她泪水滚滚而下。

    滴在陆修林的手背,犹如烈火灼烧。

    “我先去拜祭母亲,这些事情往后咱们一笔一笔,慢慢的算。”陆修林声音轻颤,尤带余悲。

    祠堂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一缕光芒从缝隙中漫入,璀璨金芒迫得陆晚晚抬起皓腕遮眼。

    陆修林的身影被阳光包围,他缓缓走到供桌前。

    陆晚晚起身,捋了捋微微褶皱的裙摆,她缓缓起身,道:“大哥回来了?”

    她没有陆锦云想象中的狼狈,她仍旧不疾不徐的,眉宇间从从容容,仿佛被关了好几天的人不是她。

    陆修林侧眸看了她一眼,陆锦云的话在前,他对陆晚晚先入为主地有了坏印象。

    可此时他看到陆晚晚略带苍白的脸色,行为举止也不似陆锦云的那般乖张狠戾。

    他脸色不怎么好,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神情冷漠道:“刚才回来,不及梳洗,不知妹妹在此,腌臜了妹妹的眼。”

    陆晚晚见他态度冷漠,对自己很是疏离,眼神扫到他身后的陆锦云身上。

    陆锦云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眼,颇为心虚地收回眼神,捏紧了帕子,不言也不语。

    陆晚晚心下顿时了然,想必是陆锦云给他吹了耳旁风,所以他才如此冷淡。

    不定他现在已经将自己认成了害死陈柳霜的凶手。

    她淡淡一笑,道:“大哥为守我疆土,卫我臣民,驰骋沙场,辛苦劳累,我得以安居皆依仗大哥和边疆众将士,大哥这话得我无地自容。大哥既是来拜祭夫人的,我便不多扰,改日再去拜会大哥。”

    陆修林嗯了一声。

    陆晚晚转身离去。

    陆锦云亲自取了线香,点燃后递给陆修林,她:“陆晚晚一向如此,最会装柔示弱,就连母亲也上了她的当,待她极好,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陆修林望着亡母牌位,胸膺处又漫上一阵伤悲。

    他敬上香,跪下给陈柳霜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首,泪盈于睫。

    ————

    陆晚晚回到屋里,月绣烧了一大锅水给她泡澡。

    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一扫最近几日的晦气。

    已经三月底了,宁家还未遭难,这是为什么?

    她不解,苦恼之余又有几分担忧。

    人都能重生而活,那发生的事情会不会随着重来一次而尽数改变?

    她微微合目,沉思半晌。

    过了一会儿月绣来伺候她更衣:“姐,大公子回来了,他会不会?”

    会不会替陈柳霜报仇?

    陆晚晚轻摇了下头,道:“陆修林率真耿直,和陈柳霜不是同类人。”

    忽的,她想到,陆修林既没有陆建章的趋炎附势,也没有陈柳霜的阴狠歹毒,他不似父亲,也不似母亲。再则,风轻出来指认陈柳霜和王彪有私那一天,她还有人证,只不过会牵扯到无辜的人。

    那个无辜的人是谁?

    陆修林是陈柳霜身为外室的时候所生,比自己还要大上几个月,按照时间推断,当是陆建章和母亲议亲的时候,陈柳霜就怀了陆修林。

    可是?

    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扣窗声。

    月绣吓了一大跳:“姐!”

    陆晚晚被断思路,回过神来,她道:“没事。”

    她推开窗,谢怀琛身形一闪,便跳进屋里。

    月绣吓得抚胸直叹:“公爷,你怎么翻窗进来了?”

    谢怀琛跑得上起步接下气:“找个地方给我躲躲,有人追我。”

    “谁?”陆晚晚警觉,她吓了一跳。

    谢怀琛摇头:“不认识,今天运气不好,翻进来就被碰到,他追了我一路,甩也甩不开。”

    陆晚晚心知被人发现谢怀琛私下来找她,还不知会如何三道四。

    她想了一瞬,环顾了四周一眼,屋内空空如也,她道:“去我床上躺着。”

    谢怀琛怔忡了一瞬,犹犹豫豫:“这……”

    “快去,有我呢。”陆晚晚转身将他推了推。

    谢怀琛掀起帷帐,爬上陆晚晚的床。月绣过去刚刚将帘子放下来,外头回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砰”的一声,门外有人闯了进来,正是早上刚到家的陆修林,他身后跟着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家丁护院。陆修林的目光在陆晚晚身上扫了两眼,陆晚晚拢了拢衣衫,有些惊慌失措:“大哥?”

    “刚才我在院里,看到有人翻墙,我跟了过来,到你这里就没了踪影。”陆修林道。

    陆晚晚下意识瞥了瞥窗台。

    月绣巴巴地望着陆修林,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

    陆晚晚道:“大哥可有看清是什么人?我一直在屋里,没人来过。”

    陆修林狐疑地扫了屋内一圈,除了遮了帘幔的床,其余地方一目了然。

    此处藏不了人。

    可是刚才他分明看着那人跑进了长思院,他紧跟上来,却丢了那人的行踪。

    着实奇怪。

    陆晚晚见他轻蹙着眉,神色起疑,她道:“大哥若是不信,我屋里就床上还能藏人,要去找找吗?”

    陆修林脸色微变,尽管是兄妹,但男女有别,擅闯闺房已是不妥,怎好怀疑到女子床上。

    他摇头:“既然没在这里,那我上别处找找。”

    一群人声势浩大的来,又声势浩大地走。

    待众人离去之后,陆晚晚踱步到桌案边,提起茶壶准备倒一壶茶喝。

    谢怀琛劈手夺了她的茶壶,亲自给她斟了杯水,双手捧在陆晚晚面前,嬉皮笑脸地:“多谢陆姐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晚晚尤有后怕,被他逗得一笑:“幸亏今日你撞见的是陆修林,他为人正派,不会上床搜查,万一你撞到别人怎么办?”

    谢怀琛不以为然:“别人还能追上我吗?”

    陆晚晚一想,倒也是这个理。

    顿了顿,她又:“以后你要来,能不能正大光明走正门递个帖子?”

    谢怀琛愣了下,问她:“递个帖子,我要见你家大姐?”

    陆晚晚略一思索,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她拧了拧眉。

    谢怀琛单手支着下巴,转头瞧着她,忽的问:“陆晚晚,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不想来看你还跟做贼一样。”

    陆晚晚怔了怔,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我……我……”

    谢怀琛见她仓皇失措的样子,觉得有趣,他又道:“你嫁进国公府,我天天想什么时候看你就什么时候看你,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

    陆晚晚瞧着他嘴角浮起的那抹悠悠的笑意,顿时明了他有意想看自己出糗。

    她侧目看着谢怀琛,眼睛里像是藏着闪亮的星子,看得他心里忽闪忽闪的。

    “等我把外祖家的财产弄到手。”她声音低低的,细若蚊呐:“我就嫁给你。”

    谢怀琛嘴角一勾,忽的倾身过来,凑在她面前,:“国公府的钱够你挥霍好几辈子的。”

    他温热的气息流转在耳畔,酥麻酸痒的感觉从脚板心窜了起来,幸好她是坐着的,否则双腿一软,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

    “那不一样。”她心绪浮动。

    “有什么不一样?”

    陆晚晚答得干脆:“我外祖的钱是被人算计了去的,外祖和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我得替他们讨回公道,舅母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我得为她讨回岑家的财产。再了,女子嫁人不带嫁妆怎么在婆家立足,还不得被你欺负死。”

    “什么?”谢怀琛纳闷。

    陆晚晚见他一脸茫然,不似装的,顿时困惑不已,难道谢夫人什么也没跟他过?

    “谢夫人没跟你提起过我的事情吗?”

    “母亲从不在人背后三道四。”谢怀琛道。

    此话一出,陆晚晚对谢夫人更是敬重有加,她立身端正,是位极其让人敬重的长辈。

    她眼眶微红,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我家的事,真是好长一段恩怨呢,一时半会也不清。”

    谢怀琛直愣愣地看着她,那红了眼眶的模样让人心如百爪挠心。

    他嗯了声:“不急,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等你慢慢给我听。”

    陆晚晚抬起眼眸,和他目光相对。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可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让陆晚晚无比安心的气息。

    让她觉得,可以信任他、可以依赖他。

    她认真又严肃,点头:“嗯。”

    谢怀琛还是跳窗离开。

    陆晚晚目送他跳到窗外,谢怀琛忽的想起什么,他转过头,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对了,陆晚晚,我不会欺负你的,我爹立了家规,犯了要家法伺候的。”

    他笑得张扬,转身走了。

    陆晚晚轻轻合上窗,她靠在墙上,脸颊烫得厉害。

    镇国公府有她理想中家的样子,严肃护短的爹,慈祥和善的娘,还有性情洒脱的谢怀琛。

    他们互敬互爱,互相扶持,那才是一家人。不似陆家,每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冷漠又无情。

    她喜欢谢怀琛,也喜欢镇国公府。

    她看到温暖璀璨的日子就在触手可及的咫尺之外。

    只要从陆建章手里夺回岑家的财产,对舅母有了交代,将她接进京城,她便可以去往她喜欢的地方了。

    很快了,她已看到光芒。

    ————

    陆锦云听有男人翻墙进了陆晚晚的院里,哥哥却没搜出人来,她起了疑心。

    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凭空消失,这个人肯定和陆晚晚有莫大的关系。

    不定他是陆晚晚私养的汉子,再或许他和母亲的死有关。

    不论哪种,对陆锦云来,都是个好消息。

    她让香棋盯紧陆晚晚的后院。

    香棋有些忐忑,二姐和大姐斗智斗勇这么久,根本就没占过上风,她一直败退,溃不成军。王总管死了、大夫人死了、风轻死了,就连云俏,她对二姐忠心耿耿,上次还是被她无情地关在屋里,被黄蜂蛰得奄奄一息,云俏中了毒,二姐去要解药,救了自己,放任云俏不管。

    她今天上午还去看了云俏,她已然没了人样。

    二姐没拿她们这些丫鬟的命当命,只拿她们当牛马一样驱使。

    动辄还要骂。

    “大公子那人翻墙过院还会武功,我……万一被发现了……”

    陆锦云不满:“你不会离远一点吗?看清了是谁,去了哪里,你就回来。”

    “可是……”香棋还是怕。

    陆锦云疾言厉色:“还有什么可是的!你娘不是害了天花,你还想不想要银子给他看病?”

    她戳到了香棋的痛处,前日家里来人,她娘害了天花,她原想先支半年的工钱,再告假回去伺候阿娘,可陆锦云不让。她身边如今没有可用之人,香棋算一个。

    香棋面露惧色,脸色雪白,轻轻咬了下唇。

    “是。”

    她没有法子,娘亲还指着药钱救命。

    香棋藏在长思院外的花丛里,眼睛密切地关注着后院的动向。

    谢怀琛出来时,她一眼就看到了。

    可因隔得远,她没看清是谁。

    眼见谢怀琛驾轻就熟出了陆府,她疾步跟上去。

    香棋跟得很笨拙,几乎一出府谢怀琛就发现了,如此拙劣的跟踪手段,也好意思出来献丑?

    他一时玩性大发,不疾不徐在前面走着,让她堪堪跟上。

    他左拐右绕进了一处胡同,以足点地,飞进了一家宅子后院。

    香棋跑上来,谢怀琛已踪迹全无。

    她抬头看了看高高的院墙,若有所思。

    此时,门“哗”一声被拉开,从里头走出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