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凑过去, 伸手把泡泡戳破了。孩儿嘟起嘴，啊呜一口把唐初的手指咬住。孩儿的牙龈磨得唐初手指痒痒，他忍不住笑起来, 另一只手也上前去扯孩儿的腮帮子。

    唐涛“啪”一下把唐初的手开。

    “别粗手粗脚的。”

    然后从孩儿嘴里拽出唐初的手指, “不能咬，脏。”

    不消一会儿, 唐万里、白狼、程峰、万林和他的副官便都来到了这里。这是一个会客厅样的地方，虽然也是个地洞，但陈设都很大气严肃。唐初也紧挨着连亭坐好了, 唐万里走上最前方，落下第一句话：

    “这里, 安卡尔星球，将会成为唯一一个摆脱了帝国政府控制的居住星球。接下来, 这里会容纳其他星球被政府压迫者，要成为第一个反抗者基地。”

    他的目光直直射向下面的万林, 他的话主要是对万林的。

    但万林身为帝国的军部长官, 并没有对此言论表现出惊讶之意，而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却又带着十分的郑重。

    紧随帝国颁布了新的规定之后的风波都是深沉地蕴含在底下的, 但却像是潮水波涛一样, 一波波影响得极为深远。

    但所有居住星球却都处在帝都星的严密控制之下，反抗不得, 甚至帝都星的首都府人员又新增了不少，对外也没有任何交代，似乎是凡大贵族都能够有了控制部分帝国领土的权力, 凭空上任了。

    但不满是暗流，仍旧在生发着。

    给予连亭最直观的“帝国命数如此”的感觉的，是林一联系了他。

    “……他们都算是无家可归了，就都让他们过来，你看怎么样？”

    连亭道：“……当然。”

    对方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怂？”

    “怎么会。”

    “但比起你来，还是不同的。你们被放弃，但不会任由自己成为弃军，我却是带领着我们的人彻底成了弃军。——还是要感谢你给创造的契机，所以，能算我一份吗？”

    连亭眼眸深沉，“当然。”

    前去迎接被迫游荡在宇宙中的各个远征军团的任务便被交到了唐初手上。唐初方与连亭重逢没多久，还没与人粘腻够，就得知了这个天塌一样的坏消息，顿时哀怨起来。

    连亭拔开唐初贴着自己的胳膊，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唐初满脸不情愿，看他的表情，如果不是唐涛在旁边，他都要在地上滚撒娇了。

    总是没有真正地滚撒娇，唐涛斜眼看见两人的粘腻劲儿，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唐初立马转换战火：“怎么，羡慕？舒中校没跟你亲热过？”

    唐涛冷笑道：“我们连儿子都有了。”

    唐初反问：“那你儿子呢？”

    唐初衣领内的黑球儿突然钻出来，“你儿子呢？”

    唐初手指点了点东西。

    唐涛眸光暗淡下去。

    唐初丝毫不管自己似乎是提起了弟弟的伤心事，依依不舍地和连亭告了别，让连亭去处理别的事，便开始清点自己空间钮里的武器。武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唐初挨个拿着看了看，拎出黑球儿来，道：

    “来吧，交给你了。”

    黑球儿跃跃欲试地伸出两条细胳膊，控制着透明的能量触手开始修理这些武器。百十条能量一齐动手，没用一会儿所有武器便被修整完毕。

    唐初掏出一条肉干：“干得好，奖励你！”

    唐涛在一旁问道：“这是异生物？——你们过的‘塔轮族’？”

    “是啊。”唐初随口应道，“如果不属于人便是异生物的话。”

    黑球儿正站在地上，抱着属于自己的一条肉干得意地转圈圈。

    唐涛目光复杂道：“这真是……可怕的生物。”

    对方许久没有声音，唐初奇怪地抬头看，竟然发现唐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拿出了一支激光枪，方向正对着无知无觉的黑球儿，食指微动，就要按下扳机。

    唐初瞳孔微缩，迅速闪身向前，手掌作刀，迅速劈上唐涛的手腕。对方手腕瞬间泄力，激光枪便被唐初一转手夺下。

    唐初目光微冷，“你要干什么？”

    唐涛把自己的手腕接上，理所当然道：“除掉它。”

    原本开心地转着圈圈的黑球儿似乎是知道他们在自己，呆呆地停下来。

    唐初“呵”了一声，“你犯病了？为什么？”

    “它是异生物啊。”唐涛道。“这个生物似乎还没成长起来，现在除掉，免得以后威胁我们。”

    “威胁？”唐初微微眯起眼，里面似乎竟然带了些杀意。“我养的东西，你想杀就杀？”

    唐涛震惊道：“你养的？！你疯了，唐初！这样可怕的异生物——这个东西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轻易学习人类的语言，甚至这些机械——你要继续把它带在身边？那么人类的文化甚至科技，也都成为了异族的东西！再加上这些异族的繁衍速度，不能够放任他们。现在局势已经紧迫，单单是帝都星已经让我们应接不暇，若是在来一个异生物，这种击……你能否站在你自己的种族人类身上想一想？”

    他话音渐，唐初那冰冷没有感情的目光似乎是针刺一样。他弯腰把地上那个的仿佛是纯良无害的黑球儿拾起来，放进衣领，一边收拾着武器装备，一边语气淡漠道：

    “非我族类？你是不是想错了，人类就是同族了？可别忘了，贵族和平民原本就基因相异，这是不是也可以用非我族类来定一个必死的罪名？那你干脆自戮，岂不省了你的心。”

    唐涛无言以对，但心里还是不赞同，看着坐在唐初项链上晃悠的黑球儿的目光中带了敌意。

    唐初没有再管他，直接走出去了，留下唐涛一个还在房间里。

    唐初接下来的任务是去到外面，迎接大量的同盟者。

    *

    帝都星经过一场单方面的风波，已经重新回归了秩序当中。管控再次有序起来，而前段时间严密的清洗活动总算是表面上的告一段落了。

    被逮捕者的房屋和财产已经被政府收回，接下来统合了一番现在的帝都星公民人数，这个星球上的各个城市都被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而最中央城，皇宫和政府部门所在的地方，处于皇室和唐敬的共同管辖。

    位于主城市的研究所自然也在其管辖之下。

    现在是夜里，一个人影从研究所走出来，周围的警戒装置对他都视而不见，研究所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仍然静谧。

    他徒步走出了研究所区域、走出了郊区，来到空无一人的城市主街道上。现在的帝都星街道已经比之从前暗淡了许多，不再是彻夜灯火，仅有空中的第三、四条悬浮轨道亮着微弱的蓝光。

    城市前不久才规定了不允许公民私自夜行，但仿佛是因此扼杀了城市它的活力，变得死气沉沉了。

    空中的巡航监控把一整条街道笼罩在内，但街上的人影分明经过，监控记录里面却仍然空空荡荡。

    他来到了一处居住区，进到了一处地下室里。

    里面的卡尔伦闻声抬头看向来人。

    “怎么样？”卡尔伦问道。

    来人开了地下室的灯，灯光照映着卡尔伦灰色的头发，有些晃眼。

    石天承走到卡尔伦对面坐下，语气淡漠道：

    “因为有一次‘出逃记录’，他们并不完全信任我真心重新回到了管制之下，现在我还在被监控中。”

    卡尔伦点头，“不要暴露，心行事。你老实呆在这里，那么贵族不会继续追查外面的天承。”

    这个嘱咐石天承已经听过不下百遍，但还是没有丝毫厌烦和不耐，并且在对方完之后沉默地点点头。

    卡尔伦虽然在叙述，但目光又不是看着石天承，仿佛是对别人或者是谁的：

    “辛苦你了。”

    石天承道：“使命如此。”

    卡尔伦没有再什么，递出去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能源石：“先补充能源。”

    石天承接过它，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衣扣，露出白皙瘦弱的胸膛。而下一刻他的胸膛突然出现一道纵向的伤口，没有血液流出来，只是伤口越来越大，最终露出拳头大的一块空间。石天承手伸进去，把里面已经暗淡的毫无光泽的能源石取出来，换上新的。

    卡尔伦看着对方对他的话无比顺从，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突然问道：

    “如果没有思想，会不会不易伪装？”

    石天承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很快回答道：“尽我所能。”

    卡尔伦眯了眯眼，“你真的没有思想吗？”

    石天承道：“只听主人命令。”

    卡尔伦突觉无趣，语气漫不经心：“有时候，我真想取出你的芯片，取读出来，看一看你到底想了什么……”

    石天承不为所动，垂着头，姿态恭敬。

    卡尔伦摆摆手：“回去吧，记住心行事。不要暴露，为天承争取尽量多的自由时间。你在，他便没有危险了……”

    石天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地下室里只剩了卡尔伦。他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什么，有些怅惘，然后关闭了灯光，整个人又被黑暗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