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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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慕,你在吃醋么?”

    罗一慕听简令这么问,眼皮一跳。

    简令身上穿着罗一慕的风衣,没扣扣子,衣襟大敞,罗一慕的肩膀比她宽一点,这衣服穿在罗一慕身上修长挺拔,精瘦的曲线勾勒无遗,穿在简令身上就有点大了,肩膀的位置松松垮垮垂下来,袖子也遮了一点背,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可爱。

    罗一慕把简令抱着自己肩膀的给摘了下来,板着一张脸,摸索着替她拢好敞开的风衣,扎上腰带,领口处尤其裹得严密,避免风从领口灌进去,“这么大的人,明知天气冷还不好好穿衣服。”她替简令扎好腰带,又拢了拢领子,把简令微凉的左包在自己掌中搓了一下,拉着她向学校外面走。

    没事了?简令木木地被罗一慕带着向前,只顾盯着罗一慕后脑勺看,仿佛要把那头瀑布般的长发看出一个窟窿,好让自己能看清楚罗一慕的脑子里究竟再想什么,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气又消了,反复无常,让简令摸不透。

    这么不清不楚地闹别扭又和好,矛盾完全没有得到解决,徒在双方的心里埋下一根刺而已,长此以往,刺越扎越多,越扎越深,早晚有彼此无法忍受而爆发的一天,简令深知两人还是开来好,既然罗一慕别扭,自己就做刨根问底的那一个,不过校园里不是适合解决别扭的最佳场合,简令暗忖,到了罗一慕家里,二人再坐下来好好聊,把这件事摊开了揉碎了,避免矛盾的再次出现。

    一路无话。

    罗一慕就住在津岭大学附近的区里,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到了单元楼下,简令没打算上去,站在电梯口与罗一慕告别。

    她们回来的时很不凑巧,到电梯口时,电梯刚好上了二楼,还有往上升的趋势,新建社区,高层,等电梯下来恐怕还要五六分钟,电梯间里除了她们外再无别人,简令想正好趁这点时间把刚才的别扭解决一下。

    “你还在生闷气么?”简令斟酌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头,睫毛忽闪,直视罗一慕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罗一慕原想没有,但她不想在简令面前谎,否定的话哽在喉咙中不出来,沉默了片刻,低低地由咽喉发出一声沉闷地“嗯”,承认自己气闷依旧。

    “因为我对别人那样?”简令试探。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嗯”。

    “你是在生气我伸接住了你的女学生么?”简令眉毛一耷拉,纠结起来,“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如果不接她一把,她就要栽在地板上了,大头朝下的,不定就得受重伤,我离她最近,顺道拉她一把也没什么吧?这不是人之常情么?难道慕慕你在那种情况下能见死不救?”

    罗一慕听她一就知道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神色又凛冽起来,转头去看电梯的楼层显示,不话。

    又来了,简令头疼地扶额,靠近罗一慕一步,捏着她精致的下巴,把她的目光强行掰了回来,严肃地:“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慕慕,我以为你学识渊博,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见罗一慕不话,她叹了口气,又道:“慕慕,我自认没你聪明,也不喜欢玩你躲我猜的那一套,我只是不明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有些话你要憋在心里呢?你不喜欢我做什么事,出来,我知道了,下次不再做,皆大欢喜,这样不是更好么?”

    简令真的不喜欢去猜测人心,浪费时间且无用,她父亲就是一个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如果当年他检查出病情之际就老实告诉简令,他们父女两个一起想办法,也不会有后面让简令一辈子后悔的事发生。

    简令想不通,人心有这么多种选择,这么难看透,为什么世上大多数人一面想让喜欢的人知晓自己的心意,一面又把自己的心思深藏起来不肯,大家坦率一点不好么?就像简令自己,她发觉自己喜欢罗一慕,就直截了当去追,让罗一慕知道,如果罗一慕也喜欢她,那么她们两个自然会在一起,如果罗一慕不喜欢她,简令追求无果,短暂遗憾后释怀,继续寻找下一个,简单又高效,对双方都好。

    何必猜来猜去徒增烦恼。

    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一样的,既然喜欢对方,把自己的介意出来有那么难么?

    简令不懂。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所以理解不了这其间的纠结。

    “慕慕,我喜欢你,不想看到你伤心气闷,可有时候也许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只有告诉我,我才能改,对不对?”

    简令的很真诚又恳切,罗一慕看着她话时亮晶晶的眸子,意外之余,又深受触动。

    坦白,罗一慕自己就是简令无法理解的、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底从不告诉别人的那类人,坦率当然好,然而坦率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对方看,其中需要的勇气他人无法想象,罗一慕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扛,所有的情绪也都一个人消解,她这样度过了三十来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一刻听到简令一番话,才恍然,原来两个人相处,任何一方的不坦率,都是对另一方的伤害。

    罗一慕不想伤害简令。

    她爱简令。

    罗一慕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肩膀也随着吐气的动作缓缓放松,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松弛状态。

    “我没有不让你救人。”罗一慕。

    “?”简令疑惑。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你和那个被救的女生搂得那么紧,也不喜欢你用那么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话。”罗一慕的表情严肃,得非常认真。

    简令眨眨眼,仿佛没听懂,“我什么时候搂她很紧了?”更没有在她耳边用什么暧昧声音话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诬陷!

    “你的起码在她腰上停了二十秒。”罗一慕得强硬,其中有掺杂了点酸溜溜的情绪。

    “噗——”简令忍不住乐出声,“所以慕慕你的确是在吃醋么?”她仰头在罗一慕唇边闻了闻,笑着皱眉,扇了扇风,促狭地:“我怎么一路你身上都有股酸味儿呢。”

    她觉出罗一慕浓烈的醋意,有意逗她,似笑非笑地凑到她身上闻,甚至都抵在了她的胸口处,触柔软。

    罗一慕眯着眼,半纵容地任她戏耍了一分钟,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钳住了她的细腰,顺势往怀里一带,简令便整个人被困在了她怀中。

    “你干嘛?”简令没有准备地被罗一慕制住,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干脆放松下来,惬意享受罗一慕的怀抱,侧头靠近她的颈窝,嘴边挂着揶揄的笑,“被我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边,还边用尾指挑逗罗一慕的掌心。

    罗一慕瞪了瞪这个都被困住不能动弹还依然不老实的人,把那根使坏的纤细尾指一并握入掌心,低下头,惩罚似的在简令侧颈上吮了一下。

    最靠近咽喉要害的位置,最脆弱的位置,也是无比敏感的位置,罗一慕这一口不留情,简令喉咙处细嫩的皮肤都开始刺痛,继而又爬起一点痒,她全无防抗,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罗一慕把自己抱在怀中吮咬,已经预感到侧颈一定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

    罗一慕松开简令时,果然那一片泛着亮晶晶的水渍,透明的液体下面,原本完美无瑕的细腻颈间突然多了一块深紫色的痕迹,被周围白皙的肌肤一衬,愈发显眼,让人一眼看去就移不开目光。

    罗一慕扶着简令的颈细细端详,满意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方巾,将上头覆盖的水迹一点一点地慢慢擦干净,“留个标记,名花有主,闲人勿扰。”她理直气壮地。

    简令在意的点却是:“原来我在你眼里是朵名花,慕慕,你果然很喜欢我。”完便笑弯了眼睛,显然是开心极了。

    不只是名花,罗一慕面上神色不变,心里想的却是,还是世界上仅有一朵的濒危品种,花香十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自己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到处放电。

    所以必须得做个标记圈养起来,以防他人的惦记。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上去吧。”简令。

    “你不来么?”罗一慕诧异,以简令的个性,应该兴奋雀跃地主动要求来自己家才是,这是怎么了?忽然转性?“已经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上来休息一晚也没什么,我那里有客房,挺干净。”

    简令心里抓耳挠腮,她当然想去慕慕家住了,可是她们才刚吵完一架,虽然和好了,心中余下的一点郁结还需要点时间消化,心知今晚的确不是一个留宿的好时,强装镇定地摆摆,洒脱道:“没事,我店里的账也还没算完,还要回去接着算账。”其实心里早就捶胸顿足,这么一个大好的会,白白错过了!只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既然是有正经事没做完,罗一慕也不好多留她,点点头,自己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号,“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知道了。”简令微笑着看电梯门缓缓合上,脸上的表情才骤然垮了下来。

    闹别扭真是个伤人的事儿,伤身又伤心,不过一想到罗一慕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又不免有点高兴。

    这趟电梯只有罗一慕一个人,简令看着楼层号停留在“3”的位置不动了,知道她家在三楼,过了一分钟,收到罗一慕发来的消息:[我到家了。]

    [好。]简令回。

    罗一慕回了家,简令却舍不得走,出了单元楼,站在路灯下面,抬头朝三楼的方向看,一个个阳台挨在一起,基本都亮着灯,把简令站立的位置也照得亮堂堂,她脖子都仰酸了也不舍低头,摸着侧颈上被罗一慕吮出的深色红痕,眼睛仔细地观察每一个阳台的布置,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发现哪一个阳台是属于罗一慕的。

    辨认不出来。

    简令有些沮丧。

    那些阳台都用防盗和玻璃窗围了起来,看不真切,简令注视了一会儿,眼都花了,实在分不清哪个阳台里面才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早知道就跟着罗一慕上去好了,什么怕双方心中还有疙瘩在,要各自冷静一晚上,其实就是简令单方面地惶恐,怕上去之后又因为自己无意间的行为跟慕慕发生什么别的矛盾,毕竟罗一慕那么敏感又闷骚,简令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惹恼了她两次。

    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人,什么坦率,现在连简令都开始不坦率了起来,心里藏了惶然,战战兢兢,又不敢告诉罗一慕。

    霎时间,简令忽然理解了罗一慕不能出口的话,当对一个人认真起来之后,的确会变得胆怯,唯唯诺诺,从前看起来很简单的事,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也开始难以启齿。

    罗一慕上楼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发条消息告诉简令自己到家了,免得她担心,又靠在沙发里休息了十多分钟,才起身回房,在衣柜里找了睡衣,准备洗澡休息。

    罗一慕的生活非常规律,或者这在简令眼里也可能是死板。

    她走进浴室,站在花洒底下,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简令的话。

    罗一慕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简令教育的一天,但不可否认简令是对的,遇到一生所爱,能和她在一起,已经是罗一慕从前不敢奢求的幸事,两个人相处需要沟通,事情藏在心里只会越积越难以解决,罗一慕想和简令携一生,不想她们俩最终因为互相藏匿起来的心事和猜疑而一拍两散。

    罗一慕关了花洒,抹了一把脸上的残留的水迹,穿着浴袍,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想自己在情之一字上的觉悟远远比不得简令。

    刚洗了个热水澡走出来,客厅里的空气显得有些闷,罗一慕打开阳台的窗户,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倒洗衣液的时候随意转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看不到多远的地方,她的夜盲症严重,没有光线就瞎了,最多借着三楼其他阳台上的灯光汇聚,以及路边明亮的路灯,能勉强看到一楼花坛的位置,再远就看不到了。

    罗一慕只是百无聊赖地四处大量一眼,突然看见一楼的花坛旁边,路灯底下站了一个人。

    高挑、纤细,裹着罗一慕的风衣,路灯冷白色的光束洒在她身上,她的一头短发此刻看起来很接近黑色,衬得整个人都精致又乖巧。

    深秋初冬的夜晚,她就在一束路灯下那么安静站着,孤孤单单,仰着脖子盼望,也不知在等谁,也不知她等的人能不能来。

    罗一慕知道她在等谁。

    罗一慕看到她在夜色中孤独的身影,那一瞬间好像有把刀戳进了自己的心窝子,除了心疼什么也顾不上,甚至顾不得换下自己身上一点也不体面的睡袍和拖鞋,急促地抓起钥匙开门,冲到了楼下去,她等不及电梯慢慢吞吞上来,直接跑楼梯下到一楼,站在简令面前时,气息都还没喘匀。

    简令有点愣,呆呆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心上人。

    她没想到罗一慕会跑出来,毕竟罗一慕有夜盲症,大概率发现不了一楼的自己,她打算再找三分钟,实在找不到罗一慕的阳台是哪一个就放弃离开了,扶着已经酸痛的脖子揉揉眼睛,正想抬头继续找呢,没想到罗一慕就心有灵犀一般从楼里冲了出来,甚至还穿着睡袍和拖鞋。

    袍子无扣,只用一根腰带松松系着,罗一慕跑得急,站在简令面前时胸前已敞了大半,大片雪白的肌肤毫无预兆地闯进简令眼睛里,简令眼珠子都移不开了,嘴巴张了张,本能地叫罗一慕的名字。

    “慕”

    另一个慕字还来不及出口,就已经被罗一慕堵在喉咙里。

    刚洗完澡,还带着湿气的身体,将简令牢牢抱住。

    香甜的舌撬开简令的牙齿,不容拒绝地挤进口腔,大肆掠夺。

    简令也没想拒绝。

    罗一慕舔开她嘴唇的那一秒,她就本能地抬头张嘴,和罗一慕勾缠起来。

    刚经历一场别扭,尝到心上人的滋味,简令胸腔涨涨的,很热,又有一股不明的委屈从心底起来,她勒紧了罗一慕的后背,在罗一慕舌头上泄愤似的咬了咬。

    却舍不得用力,生怕把罗一慕咬疼了,于是这一咬不仅不像泄愤,反而像是在挑逗,罗一慕瞳孔微缩,托着简令的后脑勺,把她吻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店里有事么?为什么不走?”罗一慕的唇由简令的嘴滑至她的耳垂,呼吸喷涌进耳道,细碎地在她耳垂上舔弄,也不管楼上这么多住户,是否有人围观。

    此刻感性占了上风,罗一慕只想好好地亲一亲简令。

    “马上马上就走了”简令红着脸,在罗一慕亲吻的空隙找到一点会勉强道。

    “别走了。”罗一慕收紧臂,转而吻她的脖子,在自己留下的深色痕迹周围来回舔舐,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简令下巴垫着她的肩膀,腰向后仰,快被罗一慕折断,呜咽着:“我我不敢”这么一,刚才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罗一慕在她锁骨附近轻啄,“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

    “怕你生气”

    罗一慕停了所有动作。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久到连夜晚的风好像都凝结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以及两人的呼吸。

    “我怕我又做出让你伤心的事。”简令单抓着罗一慕后肩的睡袍布料,埋首于她胸前,身体颤了一下,委屈掺着懊悔,“过不让你伤心,过对你好,结果没几天功夫,就又让你难过。”

    “慕慕,我不是故意话不算数。”

    罗一慕内心震动,她以为话已开,这件事翻篇了,没想到简令还在一个人自责。

    其实完全不是简令的错,罗一慕后悔自己的肚鸡肠,三十多的人了,还因一点事跟她怄气,让她自己一个人难过自责。

    如果自己再坦率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罗一慕神色动容,贴着简令的耳朵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简令闷在她怀里,“你的对,我喜欢你,就不该再和别人有暧昧的动作。”

    简令以前撩惯了,这事如果罗一慕不,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已经有了想要放在心里的人,再和别人拉拉扯扯,对罗一慕的伤害会有多大。

    简令:“我以后只看你一个,只在你一个人耳边悄悄话,外面的那些女孩子,我连正眼都不瞅一眼。”

    罗一慕心都热起来,喉咙里哽咽了一下,“我相信你。”

    也许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吃醋,猜疑,坦率,又和好,磨合掉个子生命里不适合对方的那一部分,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一个整体,共生、相依,谁也离不开谁。

    “今晚留下来吧。”罗一慕主动,“别回去了。”

    “我怕做错事惹你生气。”

    “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告诉你,不会再生你的气。”罗一慕一顿,浅笑着补充,“同样的,你对我的不满,也要告诉我,好么?”

    “我不喜欢你跟我生闷气,我会难过。”

    “以后不会了。”

    “那我还想你亲亲我。”

    “现在不行。”罗一慕勾起唇角,一个弯腰将简令抱了起来,快步往楼里走,“我要回去再亲你。”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藏匿了多少双眼睛,简令脸红情动的模样,只有罗一慕能看,可不能便宜了陌生人。

    简令被罗一慕抱惯了,笑吟吟环住了她的颈。

    作者有话要:  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振,码字效率低下,从下午一点写到现在才写了6000字,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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