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听此,裴衡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提醒华容,他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全是隐忍的愤怒。
华容不为所动,谢南弦则默默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套在华容身上。
这一切被裴衡看在眼里,所以他更加怒不可遏,他回头,挥手:“把他们分开,容公子带回揽月殿,没朕的允许,揽月殿上上下下不能出来任何人!”
侍卫们领命过来,华容眼疾手快抽出他们腰间的佩刀,裴衡听到动静回头,却看见华容已经把头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在做什么!把刀放下!”裴衡怒呵。
华容手微微用力,殷红的血顺着刀尖滴在地毯上,他:“华容知道劝不得陛下,就请陛下允许华容陪着自己心爱之人离去。”
“不要!”谢南弦从后面过来,伸手握住华容的剑刃,顿时鲜血四溅。华容吓了一跳,他慌忙扔了剑,抱着谢南弦的手查看伤口。
裴衡立刻命人上去押住两人,华容不肯松开握住谢南弦的手,直到裴衡亲自来将华容拖到自己面前,他:“朕答应你,朕留他一条命。但是那些话,朕不想听到第二遍。”
“哪些话?”华容问。
裴衡没有回答,他让人带着华容出去,随后他冷冷看着谢南弦。谢南弦也回望过去,随后裴衡低声道:“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别死了。”
谢南弦一笑,道:“多谢陛下关心。”
华容回到揽月殿,玲珑害怕地过来问怎么了?华容见她平安无事也放心些,他道:“陛下答应了我,至少会留住清平王的命。”
“……”玲珑只红着眼点头,随后她才告诉自己是被蒲公公发现,随后裴衡才带人找到了华容。
“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些,你不必自责,陛下没有罚你就最好了。”华容道,和着玲珑进去,过了一会儿蒲公公过来宣旨,大抵意思就是揽月殿上上下下从今日起不能有人出去半步。
华容也猜到裴衡会如此,倒不觉得惊讶,玲珑知道能得到裴衡保证已经让华容费尽了心思,她便沉默地陪着华容坐在一边。
“快下雪了吧?”华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突然道。
玲珑也看过去,算了算日子道:“得下个月去了。”
“哦。”华容便不了,他缩了缩肩膀,身上还披着谢南弦的外衫。玲珑注意到他微微颤抖,这才反应过来外面风冷,她起身要去关窗户,华容却止住她。
“开着吧,揽月殿都被上下封锁起来了,至于这扇窗户就替我开着吧。”华容笑笑,脸上却没有笑意。
玲珑只好答应了,她便起身去找了衣裳来让华容换上。华容换下谢南弦的外衫,道:“这个,你替我收起来吧。”
玲珑怕华容受冷,她没注意,将裴衡当年送给华容的披风也拿了过来。华容看着那件披风,顿了顿,他自己拿过来裹上了,继续去看窗外。
玲珑从来没见华容如此沉默的样子,她有些忐忑地侯着,眼看着天色渐晚,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传晚膳。
“玲珑。”华容轻声开口,他整个人已经缩在了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
玲珑冷不防听见华容开口,一个激灵站起来,问:“公子怎么了?”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来替我解一解。”华容,玲珑回答道:“奴婢愚钝……”
华容便不话了,玲珑又忙道:“但奴婢愿意试一试。”
华容这才轻轻笑笑,他:“陛下当年还是裴相的时候,我是爱着他的,我为了他进宫,给他听当时陛下的事情,还为他争夺大沄江山,这样的话,我应该是很爱他的了。”
玲珑点点头,又听华容道:“可是,我遇见的人是谢南弦。他懦弱无能,人人都他是一个昏君,可是,我却能察觉出来,他是把我放在心上的。我总是觉得我亏欠他许多,如今我为了他的命,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命,我可以为了他反对裴衡……玲珑,你告诉我,这是爱吗?”
玲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看着华容茫然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也在替华容心疼,华容终于捂住脸,他问:“玲珑你,一个人他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玲珑愣住,最后只听见细雨轻轻敲窗棂的声音,好半天,玲珑才轻声:“我不知道。”
华容对着窗户外面叹气,绵远的叹息消逝在微风细雨里。
第二日华容依旧吃过早饭便守在了窗边,玲珑担忧地看着华容,最后也只能叹气离开。
向北寒在南洺屡战屡胜的消息是禄贵趁夜带过来的。
他已经是蒲公公最得意的干儿子,宫里的人多少会给他一些面子,于是今日他悄悄和前来送饭的宫人换了衣裳,亲自把消息带到了华容面前。
“向将军向来勇猛无敌,这是应该的,只是这仗,到底还是害了百姓。”华容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只淡淡回答。
禄贵面上露出为难来,玲珑看不下去,催促道:“你有什么要的就快,不重要的下次再一起就是!”
华容在行宫一闹,几乎宫里都知道容公子心悦之人究竟是谁,禄贵便有些为难开口:“但这事却和清平王性命攸关。”
“你什么?”华容忙问。
禄贵道:“今日师傅他身子不爽,所以下午陛下和大臣在御书房商议时是奴才侯着,我听陛下,向将军手上有清平王在漪州招兵买马的罪证,只要这次向将军凯旋归来,他清平王叛变,那么大沄全国上下都会相信清平王叛变了。”
华容一怔,他没想到裴衡再一次欺骗了他,他想着想着却忍不住笑起来,他一把推了面前的桌案,道:“裴衡,我被你欺骗得好惨!”
玲珑和禄贵都吓了一跳,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叩门,示意禄贵该离开了,禄贵只好带上食盒匆忙离去。
华容摔倒在地上,玲珑忙过去扶着他,华容苦笑:“玲珑,若是一个人只想着利用你,欺骗你,这样的话,是不是很难再爱上他了?”
“容公子,你别这样想,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陛下不是答应过……”玲珑也担心谢南弦安危,华容却摇着头,他:“我呀,就是太相信裴衡,所以才会走到这一天。”
许是怨念太深,远在寝殿的裴衡突然了一个喷嚏,蒲公公忙道:“陛下注意身子啊!”
裴衡摆摆手示意没事,他抬手去拿毛笔,却见砚台有些干了,便道:“你手下那个徒弟挺会磨墨,他在哪儿?你让他过来伺候。”
蒲公公知晓禄贵去了揽月殿,但他的慌乱只是一瞬,便道:“禄贵这子想着陛下宣纸不够了,去司制库拿了,等他回来奴才再让他过来。”
“哦,”裴衡点点头,他戳了戳砚台,还未话,蒲公公便过来问:“陛下若是不嫌弃,奴才替陛下磨墨吧。”
“嗯。”裴衡点头,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蒲公公又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他千方百计得来了这大沄,最后陪伴他最久的却是蒲公公。
谁想蒲公公却被他的笑吓得心慌,他以为裴衡知道禄贵干嘛去了,心里立刻盘算起该如何替禄贵解围,没想到手上动作一个没注意,几滴墨汁溅在宣纸上,晕染成不规则的墨团。蒲公公连忙跪下请罪,裴衡本是想无碍,但突然想起来这么久以来蒲公公从未犯过这等错误,当下仔细去看,却看见蒲公公一脸心虚,于是他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问:“蒲公公,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奴才不敢对陛下有所欺瞒。”
裴衡细想一下,问:“那你告诉朕,禄贵究竟在哪里?”
蒲公公知道事情瞒不下去,若是被裴衡查出来还不如老实交代,便把禄贵去揽月殿的事了,他道:“禄贵以前就是揽月殿伺候容公子的,想来也是念着旧情,看容公子一直在揽月殿,所以担心去看看。”
“朕知道了。”裴衡不再话,随后他抽出今日前线士兵带回来的捷报——向将军已经带军攻入南洺都城。
向北寒给他的兵符就在面前,裴衡冷了脸色,只等着向北寒快点归来。
南洺和大沄交界。
大沄士兵已经被困在山谷里多日。
副将尽量握紧腰间佩剑,走进一个营帐内。
向北寒正在里面研究着当地的地图,企图在上面找出一条合适的作战路线。
副将上前,开口,声音却已经没有前阵子那般自信洪亮:“将军,援军还是没有来,粮草供给也没有个影儿。”
向北寒皱眉,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三日了,虽对面南洺也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但这么耗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上次作战时,不知哪里来的军队直接毁掉了他们的粮草,向北寒只好带着军队撤退,却没想到南洺大王南子湘已经派人绕后断了他们的退路。
“南洺何时有这么多兵力?”向北寒想不通这个,只好带着士兵先退到这处易守不易攻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