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初秋的午后, 舒爽惬意，周围散发着树木青草的芬芳味道，很安静。

    楚黎枕着双手, 微弯身子, 长腿搭在挡风玻璃前，难得悠闲地欣赏这个世界美好的风景。

    郑娅林熄火, 漂亮的眸子瞥来，开始毫不避讳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觉得现在很满足, 哪怕只是能和他共同近距离待在一辆车里, 相比前些日子的失落, 已经好很多了。

    楚黎注意到她在看自己。

    他微微偏头，调整角度，就撞上了她炙热的视线。

    郑娅林随即弯起红唇, 单手托起下巴，朝他笑了笑。

    “有些日子没联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楚黎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如同以往那样, 看上去柔和又绅士。

    “瞎过呗。”

    郑娅林看着他，深吸口气，目光灼灼。

    “我过得不好, 就算这些日子没有联系，却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总惦记着。”

    楚黎收回目光，闭上眼, 语气淡淡的。

    “陪在你身边的情人不是一直对你挺好的么。看得出他是真的爱你，为了讨你欢心，偷运狼妖，没少违规违纪。”

    他指的是李嘉文。

    郑娅林苦笑。

    “确实。但……我对他完全没有对你的这种感觉。”

    浓烈，又带着诱惑，就像是一株罂粟花，令她疯狂着迷，割舍不掉。

    楚黎没睁眼，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该明白，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这样，不在乎拥有的，只想要未得的。”

    “你得对。道理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

    郑娅林垂眸，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能为力与失落感，微笑的表情也在此时维持不住。

    楚黎沉默半晌，缓缓睁开眼睛，极轻看了身边的妖娆美女一眼，眉心微微蹙起，略有同情。

    她和那些普通的女人不同，她帮过他不少忙，当初他热衷于狼妖实验时，她不遗余力支持，甚至因此才和警署最高长官在一起。

    她这么做，全是因为他。

    他心里明白。

    相对的，比起简单几句话抛弃身边的那些女人，他对她也是稍费了些心。

    他拒绝她，理由得很明白，做到这个地步，她还犹豫不决不放手，也是个不甘心的死心眼性子。

    楚黎轻叹一句。

    “我对你最大限度的退步，就是当朋友，除此之外，我爱莫能助。”

    郑娅林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失落的同时，又有些欣慰。

    他待自己，与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她们不可能会是他的朋友，无法留在他身边，而自己可以。

    罢了，既然得不到，那就退一步，红颜知己也不错。

    反正，他也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一个女孩。

    ……

    人压抑得太久，总会有爆发的时候。

    郑娅林并不害怕被李嘉文发现自己喜欢楚黎，毕竟，她也从没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

    而且，在一起这么久，她对李嘉文还是挺了解的，他属于那种体贴细腻的男人，很看重与伴侣之间的感情，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类型。

    当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发现李嘉文就守在她的家门口，颇有意外。

    郑娅林微微一怔，旋即皱眉。

    “你怎么来了？”

    李嘉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眸子里的情绪很复杂。

    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郑娅林一次次的表现，让他彻底意识到，在她心里，自己的分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喜欢这个女人，所以总是默默容忍。

    两个人的相处中，他爱的多，所以脾气变得越来越好，对她越来越迁就，而她则完全变本加厉，越来越忽视他的感受。

    这样的爱情，根本不是爱情。

    “傻了？”

    郑娅林见他不话，也懒得多废话，掏出钥匙，开家门，随后就要进去。

    李嘉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有些话，我想有必要清楚。”

    “吧。”

    郑娅林隔空把挎包扔到沙发上，转过身来，倚在门框边看他。

    李嘉文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问出了口。

    “你喜欢楚黎胜过我，是不是？”

    郑娅林笑笑，“对，没想到你发现了啊。”

    李嘉文神色难看了几分。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忽而嗤笑。

    “你表现得这么明显，谁都会发现。”

    顿了顿，他语气愈发不悦，压抑已久的情绪渐渐释放出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作践我对你的感情？就是因为我更爱你？实话跟你，我已经忍了太久，从你大半夜跑出去跟楚黎约会，我就意识到他是个足以让你劈腿的存在。”

    听他这么，郑娅林才挑了挑眉毛，稍有意外。

    “哦？原来你跟踪我，呵，那怎么不早点破？”

    “我不破，是因为我在乎你和我之间！”

    他陡然拔高了声音。

    走廊里骤然安静。

    一阵阵轻风穿过，带了细微的声音。

    李嘉文深呼吸了几下，情绪稳定了些。

    “我求你节制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和别的女孩也这样，你可以忍受？”

    “可以，”她不屑地笑出来：“既然你都跟我摊牌了，那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I don’t care。哦，还有，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分手。”

    反正她现在也不需要用狼妖来讨好楚黎。

    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嘉文微微一愣。

    他没有想到她如此随意地就出了分手这两个字。

    在这期间，郑娅林已经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郑娅林！你TM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在玩我？！你啊！跟我清楚啊！”

    李嘉文回过神，开始歇斯底里。

    外面是近乎疯狂的砸门声。

    “咚咚咚。”

    郑娅林觉得心烦意乱，倚在门后掏出火机，点燃一根香烟。

    她爱的男人不爱她。

    而爱她的男人，却对她掏心掏肺。

    呵，真是讽刺。”

    房门一直没有开。

    房里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李嘉文累了，手也疼了。

    心里更疼。

    谁也不傻。

    他选择窝囊的容忍，只是因为在乎，不舍得。

    当初郑娅林主动来到他身边，爱他喜欢他，那样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得到东西，原来……不是毒丨药，就是诱饵。

    算了，算了。

    李嘉文闭了闭眼。

    低三下四的态度，夹杂交换条件的感情。

    这种生活，他也不想再继续了。

    -

    B市的省附属医院，医疗资源是最好的。

    楚黎结束假期，回到医院，开始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他是该医院最优秀的年轻医生。

    再加上他的背景，有一位海关局长的高官父亲，所以院长格外器重他，两人的办公室也相距不远。

    楚黎按例巡查几个重症病房，做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发现院长房间的门是虚掩着，隔着缝隙，能看到院长紧蹙的眉头。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哦，是楚黎啊，你休假结束了。”

    院长放下手里的体检报告，目光落在面前的俊秀青年身上。

    “看院长您紧皱着眉，我很好奇，能有什么病症难到您？”

    楚黎笑吟吟地着，目光不经意一瞥，瞧见那份患病报告。

    患者姓名那里，赫然显示着顾笙的名字。

    院长是苏珩的私人医生。

    而苏珩和顾笙是恋人关系，再看看院长用心的样子，想来，不会仅是同名那么简单。

    这个患者，八成就是他认识的，半人半妖的顾笙。

    楚黎幽深的眸光微闪。

    他看似无意地与院长聊天，旁敲侧击之下，得知是她心脏出现了问题。

    碍于苏珩有过交代，要保密。

    院长也并未向楚黎透漏过多，只是简单了一句她是心脏衰竭。

    而楚黎，却了然于心。

    他之前为顾笙做过体检，她并没有先天性心疾。

    既然不是先天性，这么短的时间内，心脏出现枯竭症状，那大概是注射的副作用了。

    医院的重症室一共就那么几层。

    他身为医生，行动很便利。

    一间一间的寻找，很快就找到。

    原来真的是顾笙。

    他站在最高层的VIP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去看自己的同类，半人半妖的顾笙。

    她戴着呼吸机，安安静静，毫无生机的沉睡在那里。

    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慢慢消逝。

    他挑了一下眉毛。

    迈开步子离开那里时，心里有了不想让她死去的念头。

    如果，她死去了的话，世界上是不是就只剩自己是怪物了？

    是的吧。

    有生之年，他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半人半妖的存在。

    那么，他会觉得自己更加孤独。

    漫漫长夜，连一丝心理慰藉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