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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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宋廷一行人,静姝和宋老太太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日子一晃便又过去了两个月,夏日炎热,这里比不得京城有窖冰阴凉,林氏知道宋静妍畏热,便推林家老太太过寿,把宋静妍接了回了京城。

    方、赵两位姨娘并宋静如、宋静婉姐妹却无甚怨言,她们住在这里,一应的月钱供给都是一样的,又省得在主母跟前心应付,比起在宋家的时候,反倒轻松了不少。

    宋老太太又怕她们闲着无事,请了通州有名的教刺绣的孙教习,上门专教姑娘们刺绣。

    静姝前世针线活本就不怎么样,如今静下心来细细的学了,倒是进步了不少。

    这日仍旧是早上巳时,却未见孙教习过来,静姝派丫鬟去门房问了,只孙教习还没来,一直到了巳时二刻,孙教习才珊珊来迟。

    静姝和她两个姐姐早已经在针线房等着她了,见孙教习来了,只都迎了上去,拿着昨日的功课给她检视,静姝便瞧见孙教习面色蔫蔫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只等宋静如和宋静婉都走了,静姝才走上前去瞧孙教习,只见她中的正绣着的绣帕上,沾着好几个血珠子,竟是连针尖刺破了指都不得知。

    静姝忙惊道:“孙妈妈,仔细。”

    那人这才觉得疼了,一下子缩回了来,脸上却仍是失魂落魄的表情,静姝见她这番光景,自然是担心的很,便开口问道:“孙教习可是家里有什么难事儿,与我听听,兴许我能替你出出主意儿?”

    那孙教习闻言,眼泪便不住的落下来,她原是一早就想向宋家求救的,只是想着如今宋家却不比以往,只怕了也无用,因此便一直没有开口,如今听静姝主动问来,只忍不住开口道:“这事情我也不知道从何起,上个月十五,我和我闺女去城外普安寺上香,路上遇着大雨,便找了一处人家避雨,谁知道两天前,忽然有人来我家,自己是平安侯府的,他们世子爷因看上我闺女与他已故的娘子有几分相像,便想要纳了回去做妾!”

    孙教习到这里,更是有些语无伦次道:“若是寻常人家,大抵只当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只是我那闺女从和她表哥青梅竹马,哪里肯另嫁他人,我们也不是要卖女求富贵的父母,只求那平安侯世子能行行好,放我们家一条生路就罢了。”

    静姝忽的听平安侯府,只觉得很是熟悉,倒像是和自己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便问道:“你们不答应,那平安侯府的人也不依吗?”

    “若是依了,这事情也就完了,只是不肯,又他们家世子爷怎么痴情于原配,又我家闺女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将来必定是被宠在掌心上的,我没个主意,就请了京城的亲戚打听了一番,只这几年因为容貌酷似那死了的世子夫人,被送进平安侯府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这”

    静姝只是拧眉细想,把前世记得的事情又捋了捋,刹那间便吓得站了起来,这平安侯世子不是别人,却正是同何佳蕙定亲的那一个。静姝于前世的事情也并非记得清楚,但有一件事情却没有记错,当初何佳蕙是要给这平安侯世子当续弦的,可后来送亲到了京城,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续弦却没做成,只成了贵妾。

    虽然以何家商贾的身份,有姑娘能做侯府的贵妾,也不算太辱没了,只是终究没有做续弦的体面。而如今何佳蕙已年过十五,尚且还在家中,便是等这平安侯世子为原配守孝三年。只是听上去如此痴情之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呢?

    静姝盘算着要把这事情写信告诉何老太太,又安慰孙氏道:“这平安侯府同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交情,也不方便开口,孙妈妈有没有试试去报官?”她这句话,实在也是一句废话,自己心里想着,都觉得不大可行。

    这通州离京城大约五十里路,是京郊的重镇,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却也是一个富庶之乡,又因离京城近,这里有不少公侯世家的庄子,因此此地的地方官向来是个烫的山芋,稍有不慎便得罪了哪路的贵人。

    有谁会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去得罪一个侯府呢?除非他不想着将来的升迁,愿意在这地方当一辈子的地方官。

    “这事情报官能有用吗?”孙教习看看静姝,眼圈又红了几分,静姝也不知要怎么帮她,想着若是有谢昭在,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她这么一想,便不自觉就笑了出来,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但凡有事情发生,第一个便想起谢昭来。

    那边孙教习却又继续道:“县里新来了县太爷,正是新官上任的时候,据来头不,是这一科的状元,这样的人才,自是要抱着那些达官贵人的大腿的。”

    “这一科的状元?”静姝蓦的惊站起来,问道:“是不是姓谢的?”她问出了口,又觉得不对,自古状元都是入翰林的,从没有听过到地方做县官的?况且就算是要外放,那也是两三年散馆之后的事情,谢昭好端端的,跑这里做县太爷做什么?

    “好像就是姓谢,听不过二十来岁,祖上也是做过大官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这事情去得罪一个侯府呢?”孙教习只叹息道。

    静姝却已是眉眼俱笑,脸上梨涡浅浅,笑着道:“别人不会,但他就不一定了,孙妈妈,你遇上贵人了。”

    孙教习只是将信将疑,静姝却笃定谢昭能解决这件事情,便让丫鬟准备了纸笔,亲写了一封信交到孙教习的上道:“妈妈拿着这封信去找那谢大人,他自然会帮你的。”

    “这这当真的?”孙教习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静姝便笑道:“我在扬州的时候,这谢大人曾做过我几日先生,我虽面子薄,却好歹和他还有几分师徒情谊,况且他向来是个清正廉明的人,一向看不惯这些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事情,有他出面,这事情必定能解决的。”

    孙妈妈接了信,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想了想却又道:“那会不会害了这位谢大人,那那毕竟是平安侯府啊!”

    普通百姓总是这样敦厚,明知非如此不可,却又怕牵连他人,静姝只笑着道:“这位谢大人的父亲曾是当朝太傅,他姐姐如今是安国公世子夫人,他有个表妹是太子妃,而他本人,将来更是皇太孙的开蒙恩师。”

    静姝到这里,才发现谢昭的家世竟是这样的让人高攀不起,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走了什么运气,竟被他看上了娶进门当了续弦。也怪道那些人瞧她的眼神都充满着不解与疑惑,却唯独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中。

    静姝忍不住自嘲一笑,那边孙教习却念起了佛来,只“阿弥陀佛”了好几声,才道:“听姑娘这么,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可就让我家老头子带着信去了。”静姝点头是,一时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午间用了午膳,服侍宋老太太歇了中觉,静姝便筹谋着怎样把平安侯府的事情写信告诉何老太太。这事情毕竟关系到何佳蕙一生的幸福,远嫁京城本就已经让人心疼,若还遇上这样的人家,那岂不是要和静姝的母亲一样凄惨。

    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措辞,毕竟这件亲事已经定下了一段时间。

    静姝想着,不觉有些困顿,等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她打了个灵起来,却见四下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宋老太太和丫鬟们不知去了哪儿。

    静姝独自一人走出房间,却瞧见外头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那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稍稍偏了偏身子,转头看了静姝一眼。静姝忍不住惊呼道:“谢先生,你怎么来了!我让孙妈妈给你送的信,你收到了吗?”

    谢昭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静姝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上前问道:“谢先生来通州做了县令,也不告诉我!”她其实是很想见到谢昭的,这时候见着了,便只顾着高兴,就差上前拈住他的衣襟撒起娇来,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做不出来。

    那人却还是没话,静姝越发觉得奇怪,方觉得这院子也安静的出奇,只没等她来得及回神,那人却开口道:“娘子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这句话才出口来,身子忽然一颤,便有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涌出来,静姝只觉得脸上身上都是那人的血,吓得尖叫出声。